

身處在世界上最激烈的賽場,抵抗身體的傷痛、異國的寂寞、媒體的質疑,還要背負國人巨大的期望,處女座的堅定、謹慎、強韌和對外界的一絲鈍感幫助姚明在復雜的環境中生存了下來。用他自己的話說:“我難以覺察外界所有的變化,我內心的感覺總是一樣的。”
曾為姚明整理自傳的記者里克·布切說:“無論你覺得他作為籃球手怎樣的棒,作為一個人他有5倍的那么棒。”休斯敦,他說:“打球好像是我手里的一杯茶,我不想把它喝干了,見底了,然后再去找另外一杯。我想留著些,以后慢慢回味,我也得找到新的茶杯。”7月初,在北京,他說:“是非功過留給別人評說吧。”
開始,誰也不看好他
姚明在NBA的前兩年。是明星,可不是巨星。實事求是地講,姚明NBA職業生涯的最開始,不是球星,不偉大。
那時候,他剛剛22歲,火箭隊最大號的訓練服穿在他身上,仿佛掛在一個大衣架上,會迎風飄蕩。那是一個起點。他剛起跑。
22歲的姚明很瘦,尤其是上身,能清晰地數出肋骨,胳膊仿佛麻桿兒。那時候火箭的訓練師叫法爾松,也就是后來姚明的私人訓練師,他還清楚記得姚明走進力量房的樣子:“我猜他之前在中國打球時,根本沒怎么舉過重。我記得很清楚,最開始時,我給他用的是40磅的啞鈴,一手一個,他推得顫顫巍巍,我生怕那玩意兒從他手上掉下來,砸傷了他。”
想象一下,在一幫體重兩百多磅、奔跑如風的黑人運動員之中,姚明要經受著多大的沖擊。這是世界上最好的聯賽,也是最難的。他像是一個外地來的小學生,謹慎地試圖融入。那時候,國人對他加盟NBA寄予了巨大的期待,盼著他能如神仙下凡,一落地就能引來眾生喝彩。
這是期待,美好卻不真實。
對姚明來說,這不奇怪。從小就有人說他不行,連他母親方鳳娣都說過:“他小時候確實沒有表現出多少籃球天賦,除了長得高以外,幾乎什么都不好,看上去胖胖的,跑跳能力也不強。”一位籃球專家在姚明十一二歲時尋寶一樣地到上海看過姚明,他讓胖乎乎、一米九的姚明比畫了幾個動作,就開始搖頭,毫不掩飾心里的失望。可能這位專家忽視了一個孩子感知世界的程度,姚明記得那一幕:“我忘了他跟我說過什么,反正沒幾句,我就記得他對我沒什么興趣。”
少年時,他也不是最突出的。17歲,他去巴黎參加歐洲籃球訓練營,同去的中國少年還有來自遼寧的金立鵬和八一隊的陳可。回想多年前的往事,方鳳娣說:“我記得金立鵬打得特別好。”那一年,金立鵬是訓練營的最佳得分后衛。
再后來,姚明跟著國家隊在釜山、在印第安納波利斯一路慘敗。再后來,他到了休斯敦,和球隊合練的第一堂訓練課就被打暈了,一幫面容陌生的黑人隊友高高躍起,拼命在姚明腦袋上把球砸進籃筐,示威炫耀一般。他們想不通,這個大臂沒自己手腕粗、一撞就倒的中國孩子怎么就成了狀元秀。有人開玩笑地問:“他是來打球的,還是來擦地板的?”
永遠在進步:從軟蛋到偉大
常年跟蹤火箭隊比賽的專欄作家里,有個名叫約翰·洛佩斯的,看不上姚明。他曾這樣寫過:“休斯敦的球迷不要再欺騙自己了,火箭隊有很多很多問題,可最大的問題就出在他們中體型最大的那個身上。”洛佩斯不客氣,他多次用“SOFT”這個詞來形容姚明,中國媒體把它翻譯成“軟蛋”,語氣更狠,聽起來更不客氣了。
很多姚蜜把洛佩斯看成姚黑陣容里扛大旗的,其實不是。洛佩斯只是就事論事,他評論姚明,看的是比賽。評的也是比賽。所謂的“SOFT”,形容的是姚明的球風,而不是他的性格。
NBA生涯的前兩年,姚明確實球風偏軟,他的力量擋不住黑人內線的沖擊力,在球場上經常摔倒,別人一撞,他就一個趔趄。他喜歡飄在外面打,利用出色的手感,用中距離投籃殺傷對手。這是他琢磨出的生存之道:“我要是在籃下跟奧尼爾硬撞,早就犧牲了,我得把我的優勢打出來,我的移動速度快,我能投。”為了生存,姚明只能以強攻弱,而不是把自己的缺點暴露給對方猛攻。那時候,他也開始了辛苦的力量訓練,把胳膊、肩膀練得越來越厚實。
從明星到巨星是一條漫長的道路,需要一份又一份成績。姚明NBA生涯的前兩年,在一步步適應、學習,贊揚也好,責備也罷,他沒法全都往心里去,哪怕他是一個2.26米的巨人,他的心里也擱不下這么多東西。可這本就是一個聒噪熱鬧的世界,永遠紛亂復雜。
每一年,姚明都在進步。新秀賽季,他每場比賽平均得分13.5分,第二年變成17.5分,第三年變成18.3分。第四年變成22.3分,第五年變成25分,一路攀升。范甘迪說:“姚明不會有飛躍,可你仔細看看他每一年的表現就能發現,他一直在進步,能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只要這么堅持下去,他就能成為最偉大的中鋒之一。”
美國人其實也愛說套話,也沒羞沒臊地捧人。有幾句話是百說不厭的,留心NBA報道的球迷都肯定不止一次聽說過這樣的描述:“這是個偉大的球員……他有難以置信的天賦一…對于他來說,天空才是極限……”這些都是夸人、捧人最安全的方式,反正誰也上不了天。
可和姚明相處兩年后,范甘迪說:“姚是一個偉大的中鋒、偉大的球員、偉大的人,這毋庸置疑。只有你執教一個球員,才能真正了解他,我想我能看清楚姚了。”
成為領袖,擔當責任
從球隊中的優秀中鋒,到場上和更衣室中的領袖,姚明的轉折爆發點在2007-2008賽季。
在此之前,麥迪是火箭隊中的榜樣。他在球場上控著球,分配著進攻機會。可問題是,到了防守一端,麥迪就消失了。他不愿意拼命防守,尤其在范甘迪離開火箭后,沒有那個聲嘶力竭、不停咆哮的小矮個在場邊壓迫,麥迪在防守一端更不愿動了。他能在進攻一端奪分,也會在防守一端送分。每次到了最關鍵、最困難的時候,麥迪就消失了。
因為麥迪的球星地位,因為他掙著全隊最高的2000萬美元年薪,他怎么打,隊友就會怎么打。他好好打,隊友不好好打,他能站出來說。可一旦他不好好打,隊友就更沒必要好好打了,掙2000萬美元都消極怠工,掙幾百萬的沒必要拼命,拼了命也沒用,角色球員不可能改變球隊的命運。
于是,2007-2008賽季的火箭起起伏伏,時好時壞。
姚明著急了,他是球隊的另外一名球星,球隊的命運也是他的命運。姚明算得上球癡,閑著沒事兒坐下來扯淡,不管話題從哪兒開始,扯著扯著一定回到籃球。他想贏,想一輪接著一輪地在季后賽里走下去。他目標明確,而且定了目標一定會去盡力實現。所以,他受不了麥迪在球場上的賴情勁兒。
2007年12月10日,費城,夜涼如水,雨水從空中飄落,被風裹著打在臉上,如同小刀切割一般。這個晚上,火箭輸了。去年,火箭在費城贏了76人足足50分,可火箭已經跟去年的那支球隊不同了,球隊在失控,失去凝聚力。前一晚,他們剛剛在多倫多輸給另外一支東部弱旅,卻并無從屈辱中振奮而起的樣子,繼續輸。
姚明怒了,他罵人了。在多倫多,他說:“我想我該站出來說話了,我得吼兩句,讓隊友們知道現在該振奮精神,該做點什么了。可是我只聽到他們‘嗯,嗯’的回答兩聲,就什么反應都沒有了。從比賽一開始就是這樣,我們仿佛還沒睡醒就來比賽了。可無論我怎么喊都沒用,他們仿佛跟我一樣,有個耳朵是聾的。”
到了費城,他繼續著:“我覺得我仿佛被交易到了另外一支球隊,對于我來說一切都是陌生的。誰的狀態都會有起伏,我不擔心,可我們的問題不在那,我們不團結,我們的思想狀態不對,我們……這不是戰術的問題,不是傳不傳球的問題,不是技術問題……”
后來姚明說:“我罵人了,這一次。我說得挺狠的,可我不知道到底這會有什么用。上一次我也說過,我說如果投籃投不好,就提前到訓練館來,每天練上上百個,可看起來也沒多少效果。我不知道這么打下去,我們這個賽季能贏回來什么。”
那一個月姚明身累、心累,眼窩已經深深地陷了進去,顴骨高高頂起,體重和身體脂肪含量不斷下降。十場比賽里,他平均上場時間已經超過了40分鐘,巨大的軀體處在超負荷的運轉狀態,可他說:“我不能想這個,老想著累的事兒,就會累得更快。打完上一個背靠背,來到芝加哥,我是覺得挺累的,一覺醒來,覺得跟沒睡一樣,可那也得挺住,只要站在球場上,我就會把這些都忘記,該怎么拼就怎么拼。”
2009年4月30日,休斯敦豐田中心,火箭在擊敗了開拓者,時隔十二年終于邁過季后賽第一輪。距離比賽結束只差1分30秒,阿德爾曼把姚明換下了球場。他留著胡子,布滿傷疤,已經有些淺淺皺紋的臉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他轉過身,沖著身后的看臺使勁兒揮舞了一下左手。看臺上,距離他二十幾米高的地方,是他的父親姚志源和他的妻子葉莉,姚明最親的人。
邁過季后賽第一輪是姚明NBA職業生涯的最頂峰,當然,那時候他不知道,他以為之后還有很長的路,更多的勝利等待著。
傷痛和寂寞
打到季后賽第二輪,姚明的對手是洛杉磯湖人。這一輪,火箭是第七場敗的,只撐到第三場,姚明就傷了。姚明總說自己學會怎樣面對職業傷病了,可總也做不到。
受傷后姚明足足在國內待了一個月,他以為靠靜養傷勢會慢慢好起來,但他錯了。在國內休養了一個月,姚明再次登上回美國的飛機。等待他的是一個晴天霹靂,醫生檢查的結果是,那條細如發絲的裂痕非但沒有愈合,還越長越寬。
前一年,姚明的左腳腳踝被釘入三根鋼釘。看第二個醫生時。他聽到這樣的建議:“做腳踝重建手術吧,如果僅植入鋼釘,治標不治本,一旦復發。會更嚴重。”重建腳踝。意味著改變腳踝的物理結構,讓原本承受巨大壓力的那塊小小骨頭不再背負重壓。姚明聽完一哆嗦,趕緊搖頭。他說:“聽醫生說說我都覺得恐怖。”
翻過來倒過去,他想讓積極的情緒占據高地,總不成功。他想到了退役,連續幾年,他傷怕了:“我不想拼了,得留著身子骨,以后我還得跟我兒子一起打打球,享受天倫之樂。”姚明說:“真的,我心里不止一次地跟自己說過,再受傷,退役算了。”
我跟他說:“你要真退役,那NBA得瘋了,NBA中國公司的人說,姚明一年不打,中國看籃球的人得少多少?體育網站也都叫苦連天,不知道流量靠什么來沖。”
姚明剛聽完挺高興:“你這么一說,我覺得自己還挺重要。”他的情緒似乎好了些,笑呵呵地驕傲起來。
一路走來,姚明身邊出現過很多人,大多數都自動或者被動地消失了。一是因為他的身高,再加上那遠遠超過身高的名氣,曲高永遠和寡。明白姚明心里想什么,也能讓姚明知道自己想什么的人越來越少。二是因為姚明發現自己很難認清楚身邊人的真面目,他曾經皺著眉頭說過這么句話:“我根本看不清,無論出于什么目的,出現在我身邊的大部分人,都試圖把自己最好、最善良的一面展示出來。我根本沒有機會認清楚他們的本來面目是什么。”
所以,姚明很珍惜友誼,對于他來說,得到友誼比普通人要難很多。但和姚明維系友誼絕不容易。
姚明去了休斯敦八年,還讓他時時惦記,沒事兒打個電話的,回國之后能一塊兒吃喝、把酒言歡的人,只剩下寥寥幾位。拋開這幾位不談,八年來,在休斯敦算得上姚明好朋友的,只有三個:史蒂夫·弗朗西斯、迪坎貝·穆托姆博和姚安鴻。時至今日,前兩個與姚明間的聯系越來越少,沒事兒就打電話,總能坐下來一塊兒吃飯聊天的,只剩下姚安鴻一個了。
適應現實
經過一次重大的腳踝重建手術,姚明不甘心職業生涯就此終止,他決定再試試,可努力了近一年之久,只打了5場比賽,他就又傷了,就又得做手術。他意識到,也終于接受了,籃球生涯該畫上終點,該去做點別的了。
2008年夏天,他帶領國家隊在北京、在家門口殺進奧運八強。他說:“那將是我一輩子最寶貴的財富。”
2009年初夏,他又帶著火箭隊殺進季后賽,邁過第一輪,好像推開一扇門,一番新世界在他眼前展開。
一步一步地,姚明似乎往一個更高的山峰穩穩邁過去。
可咕咚一聲,他跌落到最低點。
他問自己,想干的事都干完了嗎?打完2008奧運,好像國家隊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說:“心里空空的。有點兒失落。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目標完成了,可那之后呢?人要是沒了目標,是很可怕的,我跟自己說。得定新的目標,有了目標,就有沖勁兒了。”
無論是家庭還是事業,他給自己定下了很多目標、方向……那時候,他往更高的山峰爬,昂起頭向上看,面帶微笑。現在,掉下來了,所有的目標都摔沒了。
煎熬著等醫生宣判時,姚明總在網上翻新聞,找圖片和視頻看。他看到北京奧運會上自己激動得漲紅臉頰,揮臂吼叫。看到從2002年到2009年,自己的胳膊一天比一天粗,肩上的擔子也一天比一天沉,也終于邁過了季后賽第一輪的坎兒。看這些,他會笑,可視線一移開,面色就立刻沉了下來。在事業、家庭、祖國、榮譽、健康、冒險、退役中。他的思路來回跳躍,不知道何處是歸宿。
2009年6月末的那些天,姚明就這么孤獨地待在家里,他的生活陷入無限的未知,他說:“就跟在大海上漂浮的草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吞沒。”
姚明曾親口說:“真退役了,我肯定會不適應,日子一下全變了,我知道有些人是離不開聚光燈,離不開別人的關注的。我不知道自己……我可能不需要關注帶來的光環,可過了十幾年的日子突然變了,得適應一陣兒吧。”
無論有多少夢想,人總有一天得面對現實。姚明面對了不得不接受的現實,也完成了轉型,他是球隊老板,是商人,從事慈善,他還得花很多時間陪陪家人。他說,現在的日子比打球時忙得多了。
一年多以來,他的精力早已經放在了中國籃球上,和打球相比,這是另外一種樂趣。他成了老板,琢磨比賽的角度從一場比賽的勝負得失,變成了五年、十年的長久計劃,他想做的事情很多,他的夢想很大,打球的快樂已經難以滿足他了。姚明說,他已經找到些頭緒了。不打比賽,剛開始忙上海隊,忙生意上的事,覺得千頭萬緒,不知道從哪兒入手,現在已經清楚多了。一個主教練的人員變動不會對俱樂部的穩定影響太多,他已經為上海隊描繪出一個長久計劃,接下來是耐心地把這計劃變成現實。他已經不看球探報告,不像當初背戰術手冊了,他開始看各種和商業、投資、管理有關的書籍,他早就能夠清楚地分析財務報表了。他的小腹微微隆起,他看起來已經有些商人的做派了。
半年前,他說:上帝是公平的。關上一扇窗,就會為你打開一扇門。現在他已經邁進了新的門里。
后球員時代的忙
現在姚明的頭緒遠比在NBA打球時復雜多了。原本他生活里最重要的就是打球,現在管球隊,做慈善,考慮投資,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吃飯應酬,杯觥交錯……用姚明自己的話:“現在的日子,比以前累多了。”
打球,占去了姚明很多精力,也是他最好的借口。姚明向來不喜拋頭露面,過去九年時間,他的大部分生活暴露在鏡頭和鎂光燈之下,卻并不享受。他喜歡低調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愿意把自己的私人生活告訴給別人聽。所以,在這個微博時代,姚明看起來是一個異類。他是公眾人物,是偶像,很早以前就收到多家門戶網站的盛情邀約,其中一些開出的價碼高得讓人難以說不,可姚明一直沒點頭。錢的確誘人,可他覺得這違背了自己向來的原則和意愿。那時候,打球是最大的事,只要他在忙,或者說在忙和打球有關的事情,就能從細碎繁雜的瑣事或者應酬中抽身而出,所有人都能理解。
現在退役了,在旁人看來,這回他的時間寬裕了,于是找到姚明的事兒也越來越多。姚明也越發覺得每天過得如同陀螺一般,停不下來。
他決定退役,朋友找他吃飯,喝場酒,說說這么多年的往事。姚明看了看自己的日程表,無可奈何地搖頭:真沒時間,每天都被排滿了。沒有了火箭隊小得能放進錢包的日程表,姚明的日程表換成一個巨大的記事本,上面涂涂畫畫地寫滿了字,決定著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姚明的去向。這個日程表不像火箭的,安排妥當不會更改。每天都有新的事情蹦出來,就得從已經寫滿了的日期里連捏帶擠地找出空間往里塞進去。這日程表像鞭子,抽著姚明無可控制地旋轉著。他得轉,得不停地轉。因為這是他想到達到目標必須付出的代價,想養活養好上海隊,就得掙錢,就得更了解中國籃球的環境,就得更清楚中國社會的經濟環境,他還得把已經擁有的資本良好運作,然后尋找新的增加資本的機會……姚明說:“剛開始接手這一大攤子事的時候。覺得實在太亂了,會有些煩,這跟以前的生活完全不一樣。幾個月之后,就好多了,學了些東西,慢慢地上路,也知道還有更多東西要學,著急沒用,一點點地來吧。”
他已經接受了新生活,這和以前大不同,卻是現實,也自有其樂趣所在。姚明退役,NBA、中國籃球、體育市場、一輩人的青春記憶……都跨入了后姚明時代,姚明自己也在其中。
姚氏樂觀
姚明喜歡開玩笑,后來,被人冠名為“姚式幽默”。我佩服一個總能自我解嘲、不介意玩笑的明星,這不容易,因為有些時候玩笑是有趣,有些時候玩笑是諷刺。
一個總拿自己開玩笑的人,意味著他沒拿自己太當回事兒,哪怕他已經站在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度上。他不是第一個打進NBA的中國人,卻是第一個中國來的狀元秀,第一個成為NBA一間更衣室領袖的中國人。下一次再出現這么個人?我不知道,可能要五年、十年,甚至更長時間。但姚明自己不這么說,“我這點小成就算不了什么,別用什么高峰來形容,最多也就是個小山坡。”
他說起手術的事兒,會擺出一副大無畏的表情:“咱習慣了,小事兒,不就又多打了幾根鋼釘嘛,回頭我留著,修車用。”
他2.26米的身高,可以輕而易舉地讓身邊的任何人顯得渺小。和他并排站著,我只能清晰數出來他末端的幾根肋骨。他總問我:“想不想知道上面的空氣有多新鮮?”我總提醒他:“回家記得把鼻毛剃了。”在這個越來越開放、姑娘著裝越來越暴露的年代里,他應該能看到別樣的風景。我總問他:“哪條溝比較深?”早些年,他會臉上一紅,搶白我:“你以為我是你,我可是個正人君子。”這兩年,他會嘿嘿一樂:“自己上來看。”
電視臺每隔一段時間就能看到姚明宣布退役的影像,可并沒有多少人會真正停下腳步,仔仔細細地看看有關他的故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忙碌,大多時間,無暇旁顧。我們都是各自生活的主角,珍惜那些穿梭于我們故事里的過客吧,他們是我們故事的一部分,我們同樣。姚明是這個時代所有人故事的一部分。
在7月20日這一天,他說了太多太多的謝謝,也該我們跟他說一聲:謝謝了,姚明。
部分文字來自王猛的《平視姚明》一書
王猛
《體壇周報》記者,迄今中國媒體在NBA駐扎采訪時間最長、現場采訪比賽場數最多、駐美跟隨姚明采訪時間最長的記者。除了掌握大量NBA第一手資料外,也是姚明、巴蒂爾等球星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