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釘子戶”

說起釘子戶，首先浮現在人們腦海里的可能是孤零零地聳立在廢墟中的一棟房子。這正是“釘子戶”最初的語義淵源。釘子戶，本指拆遷中應該搬遷、由于種種原因沒有遷走卻又身處鬧市或開發區域的房屋。這些年來，大拆遷成為國內很多城市發展中的普遍現象。隨著經濟的發展，老居民區的存在和新城區的開發之間出現了不可避免的矛盾，其中一部分人因為各種原因不愿搬遷，他們的老房子也因此在周圍勢不可擋的開發過程中變得突兀起來，像一枚釘子一樣很難挪走，于是他們就成為了“釘子戶”。例如：

（1）由于拆遷政策的公開化、透明化，所有拆遷戶的補償情況都將上墻公示，即使拆遷公司想多給“釘子戶”一些補償款，迫于法規和各項拆遷政策的壓力也不能給。（《大江晚報》2010年09月16日）

（2）在北京市朝陽區曙光西路，因房屋未拆，新修的市政干道在此處被迫“瘦身”，一條雙向8車道的馬路，在這里只剩下2條車道，而這片房屋就像一個孤島矗立在十字路口。被網友稱為“北京最牛釘子戶”。（百度百科）

從命名的角度看，“釘子戶”采取的是比喻式的命名方式。從表層形象看，執意不遷、堅持抵抗的住戶在拆遷后的廢墟中矗立，像釘子一樣突兀；從深層含義看，對于開發商來說，這些堅持駐守原地不肯遷走的人就像釘在墻上的釘子一樣，難以處理。漢語中早有“碰釘子”一說，意即辦事遭到拒絕。拆遷戶拒絕搬走，對于開發商來說，無疑是“碰了釘子”。所以，想方設法讓頑固的住戶搬走，又叫做“拔釘子”。

（3）“釘子”被拔，卻讓人高興不起來。用房主老徐的話說，“因為這個房子，我守了4年，因為這個房子，我成了拆遷戶。 ”（《半島晨報》2010年12月22日）

（4）“要看到拆遷只有快慢之別，沒有積極戶與‘釘子戶’之分。如果把群眾看成‘釘子’，用拔‘釘子’的心態對待群眾，那么拔掉的‘釘子’還是‘釘子’，矛盾甚至是對抗永遠不會消失……”在支持服務頤和園項目指揮部，運河區委書記田金昌的這段話深深印在每一名工作人員心中。（新華網河北頻道，2008年10月16日）

正是因為表義的形象性和表達的生動性，使得“釘子戶”這個詞自產生之日起就受到人們的廣泛關注。“釘子戶”的使用，很快由城市建設領域蔓延到稅收、銀行、環保、社會治安等其他領域，由開始專指應該遷走而沒遷走的住戶，轉指有關領域中應該做某事而不做的負隅頑抗的人。例如：

（5）稅務檢察室、稅務治安機構、稅務巡回法院深入檢查一線現場辦公，及時查處了一批納稅釘子戶、暴力抗稅戶和偷稅大戶。對其他被查對象起到了震懾作用，保證了重點檢查的順利進行。（北大語料庫）

（6）據不完全統計，銀行呆滯貸款已達到1/3以上，有的企業已成為銀行討債的“困難戶”“逃債戶”“賴賬戶”“釘子戶”，形成銀行討債難。（北大語料庫）

（7）行動中，珠海、汕頭、佛山、陽江等市也分別查處搗毀一批自持有“硬后臺”而大搞黃、賭等違法犯罪活動的“釘子戶”。這一切，像陣陣沖擊波，便都在各地產生了強烈的震動。（北大語料庫）

（8）一把手要親手抓水污染防治工作，要做鐵人、辦鐵事、要有鐵面孔、鐵心腸、鐵手腕，對違法行為絕不姑息，從“釘子戶”開刀，污染物排放不達標的企業法人，不能授予各種榮譽稱號。（北大語料庫）

不管是“拆遷釘子戶”，還是“納稅釘子戶、討債釘子戶、違法犯罪活動釘子戶、環境污染釘子戶”，從語義的感情色彩來說，“釘子戶”的稱謂往往帶有不顧大局的貶義色彩。所以，2005年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的解釋，在對“釘子戶”的界定上就更為準確：釘子戶，指長期違規辦事、難以處理的單位或個人。

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和人們認識的改變，“釘子戶”的含義有了新的發展，語義色彩也有了微妙的變化。“釘子戶”被用來指那些不被利益誘惑、堅持在某一領域追求不懈的人，語義色彩也慢慢朝著褒義的方向發展。例如：

（9）一個外來劇種何以在福建這個具有眾多劇種的強勢包圍中，以及外部環境日趨嚴峻的情勢下，儼然以“釘子戶”般的生存形態矗立在閩浙邊陲，堅守著藝術這“藝謀三分地”，成為了文藝的一面旗幟。這的確使人匪夷所思。（《福建藝術》2010年第2期）

（10）其實，李承鵬就是足球界的“釘子戶”，他當年一不小心混入足球界，搭了個記者的棚子，從此就在足球界扎下了根，再大規模的拆遷運動也難不倒他。拒發記者證，拒絕入場，甚至被推上了法庭……（《人物》2011年第4期）

（11）我演知識分子演得不好，太累了，我覺得我演一個痞子還好，我的朋友給我定位是“文壇釘子戶”，我覺得特別像。（網易新聞）

近幾年來，“釘子戶”也用來指堅持做某事的人。例如：

（12）跟前十四次考試不同，今年的高考對有成都最牛“高考釘子戶”之稱的梁實來說，有些特別。因為今日，44歲的他將同讀高三的兒子一同走進考場。他稱，如果今年再次落榜，或許他將結束他的“高考人生”。（搜狐教育）

（13）日復一日，錢洪力忙于申訴，深深陷于申訴的泥潭，成為監獄有名的申訴“釘子戶”。（《民主與法制》2008年第22期）

（14）“釘子戶”的出現，使熒屏相親節目面臨不小的爭議。批評者認為，這些“釘子戶”應該離開熒屏，不要占著茅坑不拉屎，以騰出更多熒屏空間為男女青年服務。（《江西日報》2011年5月26日）

“釘子戶”是改革開放以來出現的一個新詞語。它隨著浩浩蕩蕩的城市建設大潮而產生，同時又有著豐富的漢語俗語表達的底蘊。在社會追求個人合法利益和意志表達的過程中，“釘子戶”的含義和感情色彩也在逐漸發生變化。形象生動、能調動受眾感官神經、能適應所謂“眼球經濟”的字眼，成為媒體的首選。正是在不斷的創新使用中，“釘子戶”的語義越來越豐富，越來越多樣化。

（滕華英 江蘇徐州 徐州工程學院人文學院 22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