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生習得漢語能愿動詞的偏誤分析

摘 要：對外漢語教學中，留學生習得漢語的偏誤類型除了添加、遺漏、替代、詞序之外，還有詞性誤用、正反式不當、否定式錯誤等幾類。本文在對典型語料進行分類描寫后，運用第二語言習得、中介語、偏誤分析等理論展開分析，把偏誤原因分為內在和外在兩種。內在因素包括語言遷移與認知的難易程度，外在因素包括教材及生詞的翻譯與交際策略的影響。

關鍵詞：能愿動詞 習得 偏誤

能愿動詞，也叫助動詞、情態動詞、衡詞、能詞、能愿詞。從它的眾多名稱中或許可以感受到它在現代漢語詞類系統中的特殊地位。其他詞類都有相對固定的名稱，并為古今中外的學者所承認和沿用，但這類詞的名稱卻一直廣受爭議。除此之外，它的詞性、分類標準、數量以及“能愿動詞+動詞或動詞性詞組（V或VP）”結構的性質等問題在語法學界也意見不一。本文立足于對外漢語教學實踐，選取了外國留學生在習得能愿動詞時的典型偏誤語料進行分析與歸類，以第二語言習得、中介語、偏誤分析等相關理論為基礎進行研究。

一、偏誤類型分析

本文的語料來自北京語言大學信息處理研究所開發的HSK動態作文語料庫，采取了按歷次作文題目進行全文檢索的方法，把十個典型能愿動詞逐個輸入，得到偏誤語料2083句，然后對其進行整理，分別對典型語料進行了描寫和分析。檢索語料庫得到的偏誤句數量與比例列表如下：

（一）添加

“添加”是指在句中不該用的地方用了能愿動詞，造成句意不明或句法錯誤。統計結果顯示，留學生出現添加偏誤的比例并不高。

*（1）那誰愿意想吃有害健康的農作物呢？（2003/07，綠色食品與饑餓）①

“愿意”和“想”擇其一即可。

（二）漏用

“漏用”是指應該或必須使用能愿動詞的時候沒有使用，也稱為“遺漏”。這種情況雖然不會構成句法錯誤，但卻會失去對主觀意愿的表達，造成語義不完整或者引起歧義。

*（2）如果父母的判斷有問題，和孩子的性格不合適，出問題。（2005/05，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

（三）替代

“替代”這一偏誤類型包括用別的詞替代能愿動詞和能愿動詞之間相互替代兩種。

*（3）由于我想從馬來西來的工作環境，換到我居住的國土上，所以深切地希望貴公司可能給我一個機會發揮所長。（2005/09，一封求職信）

*（4）我們不得向別人要求跟我們一樣的方式、看法。（2002/09，如何解決“代溝”問題）

（四）詞序

詞序偏誤包括能愿動詞與介詞結構狀語、時間狀語、處所狀語的位置等方面的偏誤。

*（5）我去圖書館要看書。

能愿動詞應放在一般動詞的前面。

*（6）可不可以你的詞典借用一下兒？

能愿動詞在句中的位置一般是：主語+能愿動詞+謂詞性成分+賓語。

*（7）你把你的朋友能不能給我們介紹一下兒？

介詞結構一般放在能愿動詞之前。

（五）詞性誤用

在搜集留學生的日常交流和作業中的病句時，發現有部分錯誤來自對能愿動詞的詞性理解方面。

*（8）我想家。

*（9）他得過三次感冒。

這兩個句子是把能愿動詞誤用為一般動詞。

*（10）他說得很好。

這個句子是把“得”誤用為結構助詞。

（六）否定式誤用

除了“得”“要”“可以”三個能愿動詞外，本文所研究的其他能愿動詞都可以前加“不”構成否定式。

*（11）今天我不要去學校。

“要”的義項有兩個，當表示做某事的愿望時，否定式用“不想”；當表示需要、應該時，否定式可用表示禁止或勸阻的“不要”。根據句意，這個句子是表示主觀意愿的，應改為“今天我不想去學校”。

*（12）醫生說你得多喝點水。——不得，我已經喝了很多了。

“得”在表示情理上需要時，否定式用“不用”，表示估計推測時，否定式用“不會”“不可能”。這兩個句子都是用來表達情理上需要的，因此否定式都須用“不用”，應改為：

醫生說你得多喝點水。——不用，我已經喝了很多了。

（七）正反式不當

除了“得”以外，其他能愿動詞都可以用“X不X”的形式構成正反式。“應該、愿意、可以”等雙音節能愿動詞的正反式一般用“應不應該”“愿不愿意”“可不可以”來表示。

*（13）你想買不買詞典？

在含有能愿動詞的正反式疑問句里，只能并列能愿動詞本身的肯定和否定形式，而不能并列其他成分。應改為“你想不想買詞典？”

（八）其他

在對語料進行整理和歸類過程中，還發現少量其他類型的偏誤，限于篇幅，沒有單獨列出。

*（14）媽媽想去北京看奧運會嗎？——去。

帶有能愿動詞的疑問句在回答時可以單獨用能愿動詞，不能單獨用動詞。應改為：“——想。/想去北京看奧運會。”

*（15）他想想去打球。

這個句子不符合能愿動詞的特征中“不能重疊”這一條，可改為“他想去打球。/他想去打打球。”

二、偏誤原因探討

本節以統計結果描述與分析為基礎，嘗試用第二語言習得、中介語及偏誤分析等理論對偏誤原因進行探討。

（一）內在因素

第二語言習得具有普遍規律，但學習者也表現出個體因素的特點。只有充分地研究這些因人而異的因素，才能全面了解習得過程和規律，針對個體特點有效地防止和糾正偏誤。

1.語言遷移的角度

語言遷移有正遷移（positive transfer）和負遷移（negative transfer）兩種。當母語的某些特征同目的語類似或完全一致時，往往出現正遷移。而母語與目的語的某些特點迥異時，學習者若借助母語的一些規則，就會產生負遷移現象。一般說來，正遷移有利于外語學習，負遷移則阻礙外語學習。

現行的對外漢語教材對生詞的處理大多采用英文注釋，留學生往往把英語中的情態助動詞與漢語能愿動詞簡單對等起來。以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的《漢語教程》為例，該教材在生詞表中對“會”和“能”采取了完全一致的翻譯：“can，be able to”。在語法點的解釋方面，把“想”和“要”都譯成“want to”，把“會”和“可以”放在同一個語法條目下，譯成“can，may”，這使得留學生難以區分，因此造出“他的腳受傷了，所以不會走路”之類的句子。

另外，留學生最初接受了能愿動詞否定式是前加“不”，正反疑問式是“X不X”的知識，當課本中出現“得、要、可以”時，便簡單地套用了前面所學的規則，產生了過度泛化的錯誤。

2.認知的難易程度

科德（S·P·Corder）在《學習者言語錯誤的重要意義》中指出：“第二語言學習者是按其頭腦中的‘內在大綱’（built-in syllabus）規定的程序，對輸入的信息進行處理的。這個‘內在大綱’實際上就是人頭腦中的‘認知結構系統’，是人類掌握語言的客觀的、普遍的規律，它決定了整個學習過程。”這就是說，學習者不是被動地服從教師的教學安排、吸收所教的語言知識，而是和兒童習得母語一樣，有其自身的規律和順序。當教師的教學計劃或教材安排與學生的“內在大綱”不一致時，便會影響第二語言習得的效果與速度。

結合本文調查對象的情況，能愿動詞最早出現在他們的語法教材《漢語教程·第一冊（下）》第24課，課后語法點同時出現了“會、想、要、能、可以”，但問卷調查結果顯示，這五個能愿動詞恰恰是使用偏誤率較高的。這證實了留學生在語言習得過程中有自己的內在大綱，并非完全按照表面語言形式的難易程度，這種情況應引起思考。

（二）外在因素

對外漢語教學中，課堂、教材、教師和社會環境也是至關重要的因素。盛炎把它們統稱為“學習語境”，認為教師的不正確解釋和引導、教科書的不科學編排順序都會造成學生的錯誤。[1]

1.教材設置及生詞翻譯的影響

綜觀目前被廣泛使用的一些對外漢語教材，沒有兩部對能愿動詞采取完全一致的注釋，名稱、數量都存在分歧，甚至在同一套教材中名稱也不盡相同。如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的《漢語教程·第一冊（下）》中，使用的名稱為“能愿動詞”，但在第三冊中卻出現了“助動詞”的說法，無形中加重了學生的記憶負擔，且不利于教師的教學。

《漢語教程·第一冊（下）》中對“要”的解釋是“要求做某事，否定時用‘不想’或‘不愿意’，不說‘不要’。但《基礎漢語課本（2）》（北京語言學院著，外文出版社，1981）第28課中，對“要”作如下說明：表示意志上的要求時，否定用“不想”，而表示需要和應該，否定用“不用”。這容易使學生產生困惑，實際運用中難免出錯。

另外，對外漢語教材通常在生詞表中附有英文釋義或對應詞語，在給留學生學習漢語提供很大幫助的同時，也引發了大量因英譯不慎而導致的“語際負遷移”現象。漢英詞語之間的語義關系錯綜復雜，往往不能避免語義間的交叉。“對外漢語教材中課文詞語的英譯，必須建立在漢英語言和文化對比研究、漢英詞匯語義對比分析和預測學生在使用漢語時可能出現誤用的基礎上。”[2]

2.交際策略的影響

交際策略大致有以下幾種：回避、簡化、語言轉換、母語目的語化、母語直譯、語義替代、描述、造詞、重復、使用交際套語、利用交際環境、等待、體勢語、使用其他語言、求助于對方等。[3]

由前文可知，回避所造成的偏誤占相當大的比重。在教材的習題改錯部分有一道題目“他想把書不借給我”，部分學生改為“他不把書借給我”，雖然沒有構成句法上的錯誤，但在語義上與原句相比較有出入，應該引起教師的注意。

內容注釋：

①例（1）至（8）中所引的語料，括號內是HSK考試的時間與作文

題目，其他語料則來自留學生的日常交流與作業。

引用注釋：

[1]盛炎：《語言教學原理》，重慶出版社，1989年，P125.

[2]盧偉：《對外漢語教材中課文詞語漢譯英的原則和方法》，廈

門大學學報（哲社版），1995年第2期，P26.

[3]劉珣：《漢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簡論》，北京：北京語言大學

出版社，2002年，P44～45.

參考文獻：

[1]劉月華.實用現代漢語語法[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1983.

[2]劉珣.對外漢語教育學引論[M].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0，

（3）.

[3]王振來.論能愿動詞的語義類別[J].遼寧工學院學報，2002，（1）.

[4]鄧小菲.能、會、可以比較研究[D].華中科技大學碩士論文，2006.

[5]歐陽燕.基于網絡文學的“能、會、可以”研究[D].云南師范大

學碩士論文，2006.

[6]朱曉麗.英漢語言中的情態表達方式對比[J].焦作師專學報，2007，

（6）.

[7]張鳳麗.“能”與“can”的對比[J].和田師范專科學校學報，

2007，（7）.

[8]歐倩.情態助動詞研究與對外漢語教學[D].華中師范大學碩士論

文，2007.

（楊陽 福州 福建師范大學海外教育學院 350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