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誰的兒子”談稱謂視點對語用效果的影響

摘 要：夫妻雙方在對話中指稱兒子時，以哪一方為稱謂視點來指稱，取決于說話者的心理動機，含有一種潛在的歸因作用，表達了說話者對聽話者的態度，具有豐富的會話含義。

關鍵詞：夫妻對話 稱謂視點 歸因作用

在都梁的作品《亮劍》中的李云龍有個習慣，要是兒子有了什么露臉的事，比如考試得了第一名之類的事，他便得意地四處吹噓：“看看，我兒子硬是考了第一名，是咱老李的種。”要是兒子惹了什么事，他便會對妻子說：你看看你兒子……’似乎李健又成了田雨一個人的兒子了。”

李云龍把兒子一會兒說成自己的，一會兒又說成是妻子田雨的，是由于稱謂視點的不同決定的。

稱謂視點是指，我們在提到某個人時，從哪一個關系的角度來指稱。言語交際活動會涉及到說話者、聽話者及對話中提到的第三方。會話雙方在談到第三方時通常從以下三個角度進行指稱。

1.以說話者為稱謂視點來指稱。例如：

（1）我媽媽不讓我出去玩。

2.以聽話者為稱謂視點來指稱。例如：

（2）聽說你哥哥是清華大學畢業的？

3.以雙方共同的稱謂視點來指稱。例如：

（3）咱們老師說今天晚上開班會。

這三個角度如何選擇，取決于提到的這個第三方與對話雙方的關系：

第一，提到的第三方與對話雙方哪一方有關系，就以哪一方為稱謂視點來指稱。

比如，我們對家人提到“我同學”“我老師”，都是從自己的稱謂視點指稱，因為“我同學”“我老師”都是與“我”有關系，與我的家人沒有關系。

第二，如果與對話雙方都有關系，就看與哪一方關系更近，以更近的一方為稱謂視點來指稱。

比如，我們去同學家找同學，看到同學的弟弟，會問：“你哥哥在家嗎？”而不說“我同學在家嗎？”因為盡管是我同學，但他與他弟弟關系更近，所以從他弟弟的稱謂視點來指稱他。

第三，如果與兩個人的關系相同，那就以雙方共同的稱謂視點來指稱。

比如，兩個學生提到老師時會說“咱們老師”，提到班里同學時會說“咱們同學”。因為老師和同學與這兩個學生的關系是一樣的。

夫妻雙方在對話中指稱孩子，應該屬于第三種情況，即提到的第三方與兩個人的關系相同，應該以雙方共同的稱謂視點來指稱，應該用“（咱）兒子”這樣的表達形式。例如：

（4）（咱）兒子今天幾點放學？

生活中我們也經常聽到夫妻間這樣談論孩子。例如：

（5）我兒子又考100分！

（6）你兒子又打架了！

也就是說，雖然夫妻雙方談到孩子時有共同的稱謂視點，但是也經常以說話者或聽話者為稱謂視點來指稱。原因何在？

從語義角度看，夫妻雙方對兒子的三種不同稱謂視點的指稱方式，沒有什么區別。但從語用角度看，表達效果大為不同。在具體的對話情景中，它傳遞著有關說話者對聽話者的態度等語用信息，因此具有豐富的會話含義。

會話含義，實際上是一種語用推理。在交談中，我們所說出的話和我們說話的真實用意之間，常常存在一定的距離，這種話語的真實用意就是會話含義。稍稍留意一下日常生活中的對話，便會發現，人們說話往往都帶有會話含義。甲對乙說：“咱們周六去登山吧！”乙回答說：“周六我同學從北京來看我。”從語義上看，乙所答非所問，兩個人的對話內容風馬牛不相及。從語用上分析，我們知道，乙的意思是：我不能去登山。很顯然，當我們對別人說“你說什么？”時，往往不是沒聽清對方說什么，不是要對方重復一遍，而是在追問對方到底是什么用意。這就是所謂的“話中有話”，或者“弦外有音”。這種“言外之意”或者“話外之音”，從語義角度是沒有辦法分析的，也是分析不出來的，而需要從語用的角度進行分析。在言語交際中，我們可以通過語用分析，得到以語義內容為基礎而又多于語義內容的會話含義。

夫妻中的任何一方與兒子的關系，和另一方與兒子的關系是對等的平衡的關系，不存在孰遠孰近的問題。因此“（咱們）兒子”是一種最正常的指稱方式，是夫妻雙方與兒子關系的平衡性的體現。當“（咱們）兒子”變成了“我兒子”或者“你兒子”時，這種平衡關系就遭到了破壞，發生了傾斜。使一方與兒子的關系更近，而另一方與兒子的關系更遠。

下面我們通過生活中可能發生的兩種具體情形進行對比分析：

情形一：兒子在比賽中得了全校第一名，妻子很歡喜，她可能對丈夫說：

（7）妻：（咱）兒子得了全校第一！

妻：我兒子得了全校第一！

妻：你兒子得了全校第一！

情形二：兒子又在學校里跟人打架了，妻子很生氣，她可能對丈夫說：

（8）妻：（咱）兒子又打架了，咱們得好好管管！

*妻：我兒子又打架了，我也不好好管管！

妻：你兒子又打架了，你也不好好管管！

對比以上兩種情形，我們可以看出：

第一，如果夫妻倆談論的有關兒子的事情是正面的、積極的，那么可以以兩個人共同的稱謂視點來指稱，也可以以說話者為稱謂視點或者以聽話者為稱謂視點來指稱。如上述情形一。

究竟選擇哪個稱謂視點來指稱，要看說話者的心理動機和話語重心：

妻子說：“（咱）兒子得了全校第一”，這是一種正常的指稱方式，表達了想與丈夫共同分享這份喜悅與榮耀的心情。話語重心沒有偏移。

妻子說：“你兒子得了全校第一！”這是在強化兒子與丈夫的父子關系，在表揚兒子的同時，也順帶著夸獎了丈夫。話語重心向丈夫偏移。

妻子說：“我兒子得了全校第一！”這是在強化兒子與自己的母子關系，話語重心向自己偏移，在表揚兒子的同時，著重表達的是自己作為母親的自豪與光榮。

第二，如果夫妻倆談論的有關兒子的事情是負面的、消極的，那么通常以聽話者為稱謂視點來指稱，或者以兩個人共同的稱謂視點來指稱，但一般不以說話者為稱謂視點來指稱，如上述情形二。

為什么有關兒子的事情是負面的、消極的，說話者就不以自己為稱謂視點來指稱呢？

在人的潛意識中，有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當消極的事情出現時，人們會下意識地去逃避。兒子犯了錯誤，夫妻雙方都有責任，但說話者往往強調對方的責任，體現在指稱方式上，就是以聽話者為稱謂視點來指稱，強調對方與兒子的關系，指出這是“你兒子”，“你兒子”做的事情，當然你是有責任的，從而把自己置身于事外，達到推卸責任的目的。看待事物比較客觀的人，會認識到兒子犯錯誤夫妻兩個人都有責任，不會對對方過于苛責，那么就會以兩個人共同的稱謂視點來指稱，“咱兒子”犯了錯誤，咱們都有責任。但一般不會出現以說話者為稱謂視點來指稱的情況，強調這是“我兒子”，我有責任你沒責任，不管事實是不是果真如此，都不會。

綜上所述，夫妻雙方在對話中指稱兒子時，可以有三種指稱方式：以說話者為稱謂視點來指稱；以聽話者為稱謂視點來指稱；以雙方共同的稱謂視點來指稱。稱謂視點的選擇，基于不同的心理動機，實際上含有一種潛在的歸因作用，表達了說話者對聽話者的態度。態度的性質取決于所談論事情的性質，也就是兒子所做的事情的性質：所談論的事情如果是正面的、積極的，就是把好事進行歸因，表夸贊，這時可以從任意一種稱謂視點來指稱；所談論的事情如果是負面的、消極的，就是把壞事進行歸因，表不滿，這時通常不從說話者的稱謂視點來指稱。

（孔繁英 吉林遼源 遼源職業技術學院 136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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