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稱謂語的雙音節現象

摘 要：漢語詞匯在古今發展過程中出現了雙音節現象。在人們日常生活中使用頻率較高的稱謂語中，這種現象更為明顯。本文從“美女”中“美”意義的虛化談起，分析稱謂語中雙音節化的主要方式，并對稱謂語中雙音節詞占較大比重的原因進行探討。隨著社會的發展，雙音節化稱謂語會有更多表現形式。

關鍵詞：稱謂語 雙音節 美女

一、引言

現在大街小巷隨處可以聽見呼喚“美女”的聲音，但其內涵與適應范圍已與人們心目中定位的傳統年輕漂亮的“美女”大不相同。據2008年12月16日騰訊網關于“美女稱謂”網絡調查的結果，96.8%的年輕人曾稱呼別人“美女”，而有近一半的人認為“美女”只是一種稱呼。這兩項結果都表明“美女”已被大多數人接受并在人們的交際中頻繁使用，成為對當今社會女性的一種通稱。“美女”的傳統用法多是按偏正式復合詞理解為年輕貌美的女子，而今流行的“美女”稱謂則成了復合式偏義詞，偏重“女”而不偏重“美”。由此可見，美女并非都是美的，“美”字也漸漸失去其本來所表達的“漂亮”義，而更大程度上成為一種陪襯音節，如同稱謂語中“老張”“小李”中的“老”和“小”一樣，意義已經虛化。可是為什么人們依然選擇用兩個字稱呼而不是直接稱“女”“張”“王”呢？本文將從漢語的雙音節化角度對稱謂語進行分析。

二、漢語稱謂語的雙音節化

漢語的雙音節化是指在漢語發展過程中，單音節逐漸補充為雙音節，多音節縮減為雙音節，這是漢語詞匯從古到今的一個顯著發展趨勢。而在日常用語中使用頻率較高的稱謂語中，這種傾向更為明顯。根據馬宏基和常慶豐等學者的說法，稱謂語是指“其指稱對象是人的，由于身份、職業、性別等而得來的，反映了人們的社會關系的一套名稱。”漢語稱謂語從其適用范圍角度劃分，可分為親屬稱謂語和社會稱謂語兩大類。其中社會稱謂語是指不具有親屬關系的人之間在社交場合使用的稱謂語，大致可以分為三類：職業稱謂語，如“警察、記者、律師”等；通用稱謂語，如“同志、先生、小姐”等；姓名稱謂語，如“小陳、老李、劉局”等。漢語稱謂語中原有很多單字，比如說“匠”就指現在的“木匠”，“妻”就是現在的“妻子”，但時至今日，越來越多的單音節詞被雙音節詞取代了。

雙音節化的方式主要有以下兩種：

（一）在詞前或詞后加上一個不增加實義的字

加前綴“老”：老公，老婆，老兄，老弟，老俵，老鄉，老師，老大，老板……；老劉，老李，老王（需注意的是很少有人會叫“老歐陽，老司馬……”）。另外，與“老”相對的“小”字也有同樣的作用，如“小偷，小販，小丑，小李，小王……”。無論是“老”還是“小”，作為前綴都是沒有實義的。再如“阿姨”中的“阿”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純屬湊音節而為，但人們傾向于叫“阿姨”，雙音節傾向不言而喻。親屬稱謂語加后綴：“父親、母親”中的“親”，“兒子、孫子、嬸子、嫂子、妹子”中的“子”，“伯父、叔父”中的“父”，都屬這一類。

（二） 兩字并列是漢語稱謂語中廣泛應用的格式

在稱謂語中，很多是由相同意義的字構成的，最明顯的是重疊現象，如“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叔叔、嬸嬸、哥哥、姐姐、乖乖、寶寶”等等。當然還有意思相近的兩個字并列，如“朋友”。《禮記》：“同門曰朋，同志曰友”。這里的“同門”指在同一個老師門下學習的人，所以，“朋”就是現在所說的同學；所謂“同志”，是指志趣相投，能合得來的人。此處的“友”，就是現在的“朋友”的概念。“朋友”一詞發展演變到現在，只有“友”的意思了，但人們還是習慣性地把“朋”也加上。兩個意思相反的字合成詞，新詞的詞義偏指一方。如“親戚”中“親”的本義是本族內的，“戚”指本族外的，現在兩字經常合在一起使用，已經不再分開，統稱親屬。

另外，現代漢語稱謂語中還有一類詞，也以雙音節居多，但不是由漢語自身體系發展所產生的，而是由國外借來的詞。親屬稱謂語“媽咪，爹地”是英語“mommy，daddy”的音譯，“咪”和“地”都是為了湊足音節。社會稱謂語“丁克、粉絲、超模、白領”中的“丁克、粉絲”對應英語中的“Dink，fans”，翻譯成雙音節詞還情有可原，但把“super model”譯成雙音節詞“超模”，把“white-collar”譯成“白領”，就足以說明人們在稱謂語中對雙音節的偏好。

曹煒在《現代漢語稱謂語和稱呼語》中指出，從語音形式來看，親屬稱謂語，尤其是直系親屬稱謂語和旁系親屬稱謂語主要以雙音節詞主體。《古今稱謂詞典》中收錄的2789條古今親屬稱謂語中，單音節的有144條，雙音節的有2143條，三音節的有369條，四音節的有115條，五音節的僅有1條。雙音節親屬稱謂語占總數的近77%。為什么雙音節詞在稱謂語中的比重如此之大？學術界對整個漢語的雙音節化有很多解釋，伍宗文先生把這些觀點大致歸納為以下五種：語音簡化說；義類義象分離說；精確表義說；審美觀念說；韻律構詞說。唐子恒先生在《也談漢語詞復音化的原因》中進一步總結了王力先生的“外語吸收說”與董秀芳先生的“語法結構構詞說”。這些諸位學者的說法都是有道理的，具體到稱謂語，我們認為主要可歸納為以下兩種原因：

（一）“消極”補充，主要是為了更準確地對他人進行身份定位

在社會稱謂語中，“工匠、鐵匠、鞋匠”中的“匠”作后綴，補充說明人從事的職業。在古代，“匠”只指“木匠”，《說文》：“匠，木工也。”《論衡·量知》：“能剒削柱梁謂之木匠；能穴鑿穴埳謂之土匠，能雕琢文書謂之史匠。”這說明，“匠”的含義已從“木匠”中分離，成為“在某一方面造詣高深的人”。因而，“鐵匠、鞋匠、花匠、畫匠”等雙音節詞越來越多。

（二）“積極”配合，主要是為了更生動形象地表達自己與他人的關系

“古籍中諸名，往往取雙字同義者，或兩字對待者，詞匯應用通則較單辭支字其辭氣稍覺渾厚。”（《馬氏文通》）馬建忠認為，漢語詞匯的復音化是與“辭氣”有關的，同樣也與漢族人長期形成的和諧對稱心理有關。從文化的角度看，漢民族祟尚對稱，漢語構詞用詞喜歡成雙成對的格式。追求和諧與對稱是人類共同的審美心理。事實上，人及動植物的形體構造往往也是成雙成對的，而我們的先民追求對仗平衡的心理也是同樣的。在這種審美心理的影響下，人們說話為文重視駢偶對稱。可以說，華夏民族自古以來就喜歡運用駢偶的語言形式表現思想感情。稱呼語作為人們日常生活中使用頻率最高的語言之一，成雙成對地出現是情理之中的事。

三、結語

在“美女”鋪天蓋地的今天，人們聽到“美女”這一稱謂語，也許會由最初“與事實不符”的驚訝慢慢發展為對此稱呼的平靜淡然。這其中的原因，與人們認識到漢語稱謂語中的雙音節現象也許有很大關系。“美”字意義的虛化是否會引起漢語稱謂語中更多雙音節詞的出現，如同“阿姨”中的“阿”一樣廣泛用于“阿婆，阿嫂，阿郎……”而產生諸如“美婆，美嫂，美郎……”類的稱謂語？稱謂語作為社會人際關系在語言中最系統、最直接的投射，將在語言中更加活躍，而雙音節現象隨之也應有更多的表現，因而會有更多語言現象有待探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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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伍宗文.先秦漢語復音詞研究[M].成都：巴蜀書社，2001.

（陳秀 盛國偉 濟南 山東大學外國語學院 25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