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紅樓夢》為例淺析語言經濟性的認知原理

摘 要：文章選取了《紅樓夢》中的部分對話情節(jié)，運用語用學中的經濟原則和認知語言學中的轉喻、隱喻和范疇化等相關理論知識對其進行分析，以體現語用原則和認知原則對分析文學作品的重要性，進而使讀者對文本有更深層次的理解。

關鍵詞：經濟原則 隱喻 轉喻 范疇化 《紅樓夢》

一、語言經濟性

由法國的斯珀波和英國的威爾遜合作提出的關聯理論是一種有關人類交際與話語理解的認知理論。他們根據人類認知的特點，指出人們往往力求以最小的心理投入，獲得最大的認知效果，因此理解話語時，聽話人只會關注和處理那些具有足夠關聯性的話語，而且傾向于在與這些話語最大限度的關聯語境中對其進行處理，并建構與這些話語有足夠關聯的心理表征。關聯理論中包含了人類交際行為的經濟原則，即在交際中人們總希望以最少的投入，去獲得最佳的交際效果。

語言中的經濟原則是由法國語言學家安德烈·馬丁內在解釋語言演變時提出的。它指的是“在保證語言完成交際功能的前提下，人們自覺不自覺地對言語活動中力量的消耗做出合乎經濟要求的安排”。其主要內容是在交際表達追求新穎、復雜、更具特殊作用和人們自然惰性這對矛盾中得以闡釋清楚：“言語活動中存在著從內部促使語言運動發(fā)展的力量，這種力量可以歸結為人的焦急和表達的需要與人在生理上和精神上的自然惰性之間的基本沖突。交際和表達的需要始終在發(fā)展、變化，促使人們采用更多、更新、更復雜、更具有特定作用的語言單位。而人在各方面表現出來的惰性則要求在言語活動中盡可能減少力量的消耗，使用比較少的、省力的、已經熟悉的或比較習慣了的，或者具有較大普遍性的語言單位。這兩方面的因素互相沖突的結果使語言經常處在發(fā)展的狀態(tài)中，并且總能在成功地完成交際功能的前提下，達到相對平衡和穩(wěn)定”[1]。經濟性源于人類的惰性心理，即人們總傾向于用自己熟悉的已有的知識來表達對新事物的新認識。這不僅是思維上的經濟，而且還是表達上的經濟。人們在交際中，一方面要努力滿足自己與外界交際的需要，另一方面，交際需要又受到人的自然惰性的潛在制約。這種制約在言語活動中表現為盡量少地使用語言單位，或使用那些省力的、概括性強的語言單位。

二、語言中的經濟原則在《紅樓夢》中的體現

《紅樓夢》是我國古典小說的最高峰，是中國文化的百科全書，作者在書中運用了大量隱喻、轉喻和范疇化等理論，使語言巧妙精湛，使人物形象、心理性格、感情態(tài)度等展現得淋漓盡致。

（一）轉喻在《紅樓夢》中的體現

在第三十二回中，寶玉為黛玉拭淚，寶黛之間有這樣的一段對話：

寶玉笑道：“你瞧瞧，眼睛上的淚珠未干，還撒謊呢。”一面說，一面禁不住抬起手來替她拭淚。黛玉忙向后退了幾步，說道：“你又要死了。做什么這么動手動腳的。”寶玉笑道：“說話忘了情，不覺得動了手，也就顧不得死活。”林黛玉道：“你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丟下了什么金，又是什么麒麟，可怎么樣呢？”

認知語言學認為，轉喻涉及的是一種“接近”和“突顯”的關系，指相接近或相關聯的不同認知域中，一種突顯事物替代另一事物。蘭蓋克指出，語言交際受到彼此相互競爭的信息最大化和經濟最大化原則的支配。信息最大化原則是指說話人要盡可能準確地傳遞最多的信息，而經濟最大化原則要求說話人盡可能簡潔地傳達信息，轉喻在解決這個矛盾中發(fā)揮了很好的作用。文中黛玉最后所說到的“金”“麒麟”不單單指金鎖和麒麟這兩樣飾物，而主要喻指擁有金鎖的薛寶釵和擁有麒麟的史湘云。薛史二人分別擁有金鎖與麒麟的事情是大觀園中人們所共知的，黛玉在這里運用轉喻的手法以物代人，使語義清晰而言語隱諱。認知語境包括語言使用所涉及的情景知識、語言上下文知識和背景知識。說話人黛玉在當時的語境下沒有明確說明薛寶釵和史湘云，因為她知道，寶玉和她擁有相似的背景知識，在這里無需過多明說，聽話人寶玉就可以將黛玉未說明的信息補全。

（二）隱喻在《紅樓夢》中的體現

第三回中，王夫人初見黛玉并對其叮囑道：

“……只是有一句話囑咐你：你三個姊妹倒都極好，以后一處念書認字學針線，或是偶一頑笑，都有盡讓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個孽根禍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這些姊妹都不敢沾染他的。”

隱喻是利用一種概念表達另一種概念，需要這兩種概念之間的相互關聯。這種關聯是客觀事物在人的認知領域里的聯想。在隱喻結構中，通常兩種看來毫無聯系的事物被相提并論，是因為人類在認知領域中對它們產生了相似聯想，因而利用對兩種事物感知的交融來解釋、評價、表達其對客觀現實的真實感受和感情。文中王夫人用“孽根禍胎”和“混世魔王”指代寶玉，看起來二者毫無聯系，實則簡約、概況地描述出了寶玉在一般人眼中的形象，即著作中對其評價：“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隱喻的一大特性就是它具有極強的語義包容性，話語中的隱喻能以其簡單明確的形式表達一個復雜的概念，如文中“混世魔王”簡潔的四個字隱喻了寶玉幾乎所有的性格特征，因而隱喻體現了話語的經濟性。

（三）范疇化理論在《紅樓夢》中的體現

書中第三十五回中有這樣一個場景：

“……忽有人來請吃飯，賈母方立起身來，命寶玉好生養(yǎng)著，又把丫頭們囑咐了一回，方扶著鳳姐兒，讓著薛姨媽，大家出房去了……”

從認知的角度來看，范疇化是人類對世界萬物進行分類的一種高級認知活動，在此基礎上人類才有了形成概念的能力，也才有了語言符號的意義。同一范疇中的成員有典型和非典型之分，每個范疇都有自己的名稱，且范疇之間形成了五個等級的層級關系，其中第三等級在日常語言中使用更為廣泛，且簡單易懂、容易記憶，這類范疇的詞語被稱為基本范疇詞語。上文中“有人來請吃飯”中的“飯”就屬于基本范疇詞語，其上位范疇可以是“食物”，其下位范疇可以是“餃子”等，賈府中的飯菜肯定有具體內容所指，而文中僅用一“飯”字概括，體現了人們在使用詞匯時多使用較小而代表力和表達力較強的詞語，避免使用信息負荷太大的詞語。因為在基本范疇詞語層面上，人們可以以最小的努力得到最大的信息。

作為現代認知語言學的一個重要研究方向，轉喻、隱喻及范疇化等認知研究清楚地表現了語言的深層認知模式。揭示了不同事物間的深層聯系，反映出種種隱晦的思想感情，預示了故事發(fā)展的方向。因此，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同時借助語用學相關理論知識分析《紅樓夢》的內容，能從一種嶄新的角度啟迪審美主體并對著作產生新的認識，建立新的聯系，從而更準確有力地把握作品的思想內涵，感受其博大的藝術魅力。

注 釋：

[1]李延福.國外語言學通觀[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6，

450～451.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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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陳淑美.語言的經濟性原則在漢語中的體現[J].韶關學院學報，

2008，（10）.

（張萍 烏魯木齊 新疆幼兒師范學校 83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