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俗而治新視野下的新疆建省

摘要：史學界對因俗而治的理解大多關注其地域性、民族性，很少有人以動態的視角對其進行分析。它不但具有民族地域性而且在歷史長河中體現出明顯的時代性。這一點多不為人所發。清政府對伯克制度的調整表明，因俗而治理念下允許制度改革，以此推之，新疆建省理應是因俗而治的時代性要求和表現。而近代新疆動亂是因俗而治的“惡果”，還是因俗而治遭到破壞的表現。這也是十分值得學界探討的。

關鍵詞：因俗而治；時代性；新疆

中圖分類號：K29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1）30-0087-02

一、傳統因俗而治觀質疑

歷史概念的提出當然要以史實為依據，在史料中進行綜合概括。但是這不是讓我們埋頭史料，泥古不前、為史料是從。歷史概念的闡明，歷史規律的發現更需要我們根據史料進行合理的推理和實證。這是史料和史學最大的區別。一直以來史學界很少有人為因俗而治下一個明確的定義，但是學者們對其含義的理解還是有一定共同趨向的。那就是因俗而治的地域性和民族性普遍為學者們所關注和認可。例如，趙云田、程崇德指出：“對‘因俗而治’，清前期封建帝王曾有過某種解釋。雍正帝認為‘從俗從宜，各安其習?！〉垡舱f是‘從俗從宜’，‘不易其習’?？傊褪恰奁浣滩灰灼渌祝R其政不易其宜’?！盵1]蘇荃俊認為因俗而治即“主張在不改變邊疆民族地區原有的行政體制、風俗習慣、宗教信仰及社會組織形式的情況下，因地制宜地采取統治措施，建立統治機構，以加強對邊疆地區的統治。”[2]李世愉提出：“由于中國地域遼闊，各民族的歷史傳統、社會狀況、風俗習慣都有很大差別。為了適應這一情況，清政府在統一邊疆地區采取了因俗而治的方針。最為突出的是，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的行政建制與內地有很大區別?！盵3]張鐘月指出：“因俗而治是歷代統治階級根據少數民族的歷史傳統、風俗習慣、生產生活方式等制定的，管理少數民族地區的治邊政策?！盵4]蘇德甚至指出：“‘一體化’，是相對于‘因俗而治’和‘分而治之’政策而言的?！盵5]他將因俗而治與一體化對立起來，認為“因俗而治——管理體制的多元化?！盵6]可見，因俗而治的區域性和民族性充分為學者們所認識和認可。從根本上說他們所強調的民族性也就是地域性。

歷史不僅表現出地域和民族性，更表現出明顯的時代性。從行政上來說，一個政權在某一地區或對某一民族所進行的統治不是瞬時性的，而會經歷數，年甚至數十年，成百上千年。在這數十年，甚至成百上千年間，這個地區的“民俗”、“風習”、“社會狀況”、甚至生產方式等都不可避免地會發展變化。但此時統治者仍要“從俗從宜”、因其舊習。其所從之俗、所因之習自然已應不是數十年、數百年甚至上千年以前的“習俗”了。因循守舊、冒進沖動本非因俗而治的要義，將固守陋習之罪全歸結到因俗而治的頭上，豈不是李代桃僵。這就涉及一個因俗而治的時代性問題。

作為歷史概念，因俗而治自然有其地域性和民族性。中央政府依照少數民族舊有的社會制度進行統治，在一定時期內采取多元的統治政策是必要的。但這并非與因俗而治的時代性相矛盾。區域民族上的多元，為地方的生產發展和社會進步提供了穩定的環境，是當地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地方社會的發展進步又會進一步要求統治政策的調整。當實行特殊管理的地區或民族社會發展到可以與全國統治制度相一致時，由多元到所謂一體的改革非但不與因俗而治相違，而恰是因俗而治的時代性特征表現。片面的只強調因俗而治的地域性和民族性違背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原理，必定陷入形而上學的泥潭。因俗而治不僅僅是一個空間地域性概念，更是一個時間歷史性概念。它不僅表現在同一時期內對不同民族和地區之間采取不同統治方式，更表現為在不同歷史時期對地方統治政策或制度所進行的適時調整。制度一元化不是因俗而治的必然。但它更不是與其相對立的。當全國社會發展水平基本一致時實現了統治制度的一元化在因俗而治的理念下同樣可以實現。當然我不否認新疆在建省時其社會發展遠未與內地水平。但新疆建省明顯適應了當地社會的繼續發展。就這一點說它不與因俗而治的理念相違。

二、新視野下的新疆建省

清政府對新疆的因俗而治，其不僅表現在統一初期對新疆不同地區的不同治理政策的實施方面，更表現在其對這些政策的適時調整使其不斷滿足新疆社會發展進步的需要方面。

由于新疆地域遼闊，民族成分復雜，各地區發展很不平衡，且各族人民在歷史傳統、風俗習慣、社會狀況等方面差異顯著，所以清政府統一新疆后對新疆采取多種統治制度并存的統治政策，并逐漸形成了和郡縣制度、伯克制度、軍府制度等多元統治制度并存的局面。這種制度多元化的局面是新疆歷史發展的客觀要求。在多元化的統治政策背后是清政府對新疆地區穩定與發展的渴望。從總體上說，清政府統一新疆后實施的多元化統治政策是比較成功的。清政府在新疆實施的各種統治制度都曾發揮過或是維護社會穩定、或是保證國家統一、或是促進生產發展的積極作用。正是因俗而治鞏固了新疆的穩定、促進了新疆經濟的發展，從而推動了新疆社會風俗的向前遷移。這為新疆建省奠定了基礎，也為新疆由多元到一體，建立統一的行政制度打下了基礎。

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在傳統因俗而治理念下清政府對新疆地方政治制度在逐步進行著調整。其中以對伯克制度的調整改革最為顯著。新疆統一后伯克制度得到進一步發展和鞏固。但是清政府對伯克制度的推廣不僅就是停留在原有的水平，而是在對其逐步進行改造。一面推廣伯克制度，一面對其進行改革，廢除伯克的世襲特權。乾隆皇帝曾下密詔要廢除伯克世襲限制伯克特權，“回城現居平定，應將覆集占等私行征斂之項，嚴行禁止，即辦事之阿其木等應如省大臣之例，遇缺補授，或緣事革退”，又稱：“阿奇木伯克不可辦事大員勿許自稱諾顏，私收貢賦。及阿奇木等缺出亦揀賢員，或以伊沙噶升補，不準世襲?！盵7]51而到嘉慶年間頒布的《回疆則例》中已經明確規定了各級伯克不得世襲的條例。其次，清政府在伯克的任命上采取了回避措施。在乾隆朝《回疆則例》中明確規定：“回疆伯克三品至五品伯克缺出，由參贊大臣擬定正陪，奏請補放。凡本城阿奇木伯克及各城莊伯克及各城莊阿奇木、伊什罕伯克，均回避本處?！盵8]實現了“大伯克回避本城，小伯克回避本莊。”[9]另外，伯克不僅在地域上要回避其親族的勢力，而且“都官伯克（掌管館驛取則）之補宜公，差該伯克總辦回人差務，最易射利居奇。且有阿奇木等弟是威據為利菽。請嗣后該伯克缺出，必與伊沙噶、噶雜納齊、商伯克共同保舉，其阿奇木族姻俱令回避?！盵10]此外清政府對伯克實行了年班入覲制度，并對其制定了品級，頒發給印信規定了其養廉措施等。這些措施的實行“適應了維吾爾族地區社會生產力發展的需要，暫時緩和了該地區的階級矛盾和各種社會矛盾，使社會得以穩定，從而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由于伯克制度的改革，新的封建的社會秩序建立起來，國家的統一得到進一步加強和鞏固，人民得以休養生息，維吾爾族地區的社會經濟得到迅速發展……”[7]50

這就證明了一點，因俗而治并非與制度的調整對立。既然因俗而治理念下，可以對伯克制度進行調整，使伯克由世襲轉變到任命制。那么由伯克任命制到縣制及建省也應不與其相違。因俗而治的時代性表明，判定統治制度是否與其相適應的標準是地方社會的穩定和發展。清政府在統治新疆初期采取多種制度并存的統治策略是因俗而治的體現，它保證了新疆地方的穩定。之后，清政府與時俱進對地方制度進行調整，進一步適應了新疆社會發展的需要，同樣是因俗而治的題中之義。

但是，到了近代危機多來自于東南沿海。這大大減弱了清政府對新疆地區的關注程度。列強的侵略使清政府無暇西顧迫使其中止了對伯克等制度應進行的適時調整。這導致一些沿襲下來的舊制弊端叢生卻得不到應有的調整革新，使之失去了固有的生命力，脫離了因俗而治的原則。新疆部分伯克借清政府專注列強侵略和內地農民起義之際對當地人民進行巧取豪奪。因為“伯克居間……專頒教令，假以事，而且城里回語言文字隔闔不通，民怨沸騰下由上達”“官民隔絕，民之喂官不如喂所管頭目”[11]的事情屢見不鮮。從根本上說，改革停頓所導致的動亂是與因俗而治時代性相違的。

新疆建省正是因俗而治在新疆的再現，并非違反因俗而治的原則，恰是因俗而治理念時代性的體現和要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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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朱壽鵬.光緒朝東華錄：卷74[M].光緒十一年十二月乙酉，舊抄本.轉自：丁立軍.清代伯克制的廢除與新疆政治中心的轉移[J].黑龍江民族叢刊，2009，(2)：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