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防和處置群體性事件的利益協調機制探究

摘要：當今中國主要的社會沖突是利益沖突，利益沖突是引發絕大多數群體性事件的根本原因。為此，預防和處置群體性事件的治本之策就是建立健全科學完善的利益協調機制。即建立健全利益表達機制、利益補償機制、利益分配機制、利益統籌機制和弱勢群體保障機制。

關鍵詞：群體性事件；利益協調；機制

中圖分類號：D58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1）30-0043-03

數十年堅持改革開放使中國在經濟上走向了富裕的同時，社會結構方面則日益顯示出利益主體多元化的特征。各個利益群體之間存在著多元化的利益目標，這些目標之間不可避免地存在著程度不同的沖突趨勢。將社會利益沖突控制在一定范圍和秩序結構之內，是解決轉型期社會沖突的重要任務。為此，需要充分發揮執政黨的利益整合功能，調整社會利益結構，認可多元社會利益的正當性并為之構建合法化、制度化的表達渠道和協調機制。頻發的“群體性事件”，不僅表明既有利益調控方式存在問題，更顯示出當下中國社會生活日漸利益自主和多元分趨的事實。

一、群體性事件與利益分化和利益沖突

在國外，一些社會學者將“群體性事件”稱之為“集群行為”或“集合行為，美國社會學家帕克在其1921年出版的《社會學導論》一書中，最早從社會學角度定義“集合行為”，認為它是“在集體共同的推動和影響下發生的個人行為，是一種情緒沖動”。斯坦萊·米爾格拉姆認為，集群行為“是自發產生的，相對來說是沒有組織的，甚至是不可預測的，它依賴于參與者的相互刺激”。戴維·波普諾也指出，集群行為“是指那些在相對自發的、無組織的和不穩定的情況下，因為某種普遍的影響和鼓舞而發生的行為”。在我國，由于受不同時期的政治環境和經濟、社會因素的影響，對群體性事件的認識也不盡相同。在建國初期稱之為“群眾鬧事”、“聚眾鬧事”；20世紀80年代稱之為“治安事件”、“群眾性治安事件”；90年代稱之為“突發事件”、“治安突發事件”、“治安緊急事件”、“突發性治安事件”；在21世紀初期稱之為“群體性治安事件”。公安部于2000年4月5日下發的《公安機關處理群體性治安事件的規定》，其第二條指出：“本規定所稱的群體性治安事件，是指聚眾共同實施的違反國家法律、法規、規章，擾亂社會秩序，危害公共安全，侵犯公民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的行為”。2004年11月中辦、國辦轉發的《關于積極預防和妥善處理群體性事件的工作意見》中則稱為“群體性事件”，并將其界定為“由人民內部矛盾而引發、群眾自認為自身權益受到侵害，通過非法聚集、圍堵等方式，向有關機關或單位表達意愿、提出要求等事件及其醞釀、形成過程中的串聯、聚集等活動。”自此以來，“群體性事件”取代“群體性治安事件”的概念在各類報刊及社會輿論中廣泛使用。觀察近些年來相關部門處置群體性事件的方式方法及效果，我們覺得對群體性事件的界定，政策導向性和治安對策性意味過于濃厚，使得在實踐中產生了整體性的偏差。目前，以實事求是的態度形成新思維和制度化的解決方式，首要就應對此種將“群體性事件”政治化、刑事化的做法加以反思，從利益表達與利益博弈的角度重新界定。對待“群體性事件”應去事件化、非政治化，將之視作“公民基于利益表達的集體行動”[1]。

當今中國，體制轉換、結構調整、社會變革，在廣度上已涉及政治、經濟、文化等所有領域，在深度上業已觸及人們具體的經濟利益。經濟體制改革加快了我國社會各階級、階層的分化，舊的平衡被打破，利益被重新調整。從計劃經濟體制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轉軌過程，從一定意義上說，也就是利益主體多元化的過程。社會利益的多元化，必然帶來利益的碰撞和深層次矛盾的暴露。我們應該肯定，用利益需要調動人們的積極性、創造性是一個社會的活力源，利益差別也是一個國家或地區社會政治經濟發展與進步的內在動力。只有讓人們獲得的利益產生差別，不同利益的追求者之間才能產生競爭，社會才能充滿生機和活力。但在社會轉型期，由于利益主體的分化進程過快，利益分化和沖突的劇烈并表面化，再加上國家沒有健全的社會利益均衡機制，強勢群體在享受社會發展成果的同時，卻把社會發展的代價轉嫁給普通民眾和弱勢群體，使得我國的社會利益分配出現了階段性偏差和失衡。“利益沖突是人類社會一切沖突的最終根源，也是所有沖突的實質所在。”[2]任何一個社會都不可能完全消除社會沖突，因為任何一個社會都存在著社會利益矛盾和利益沖突。利益是或隱或顯的誘發沖突的根源，它在不斷地發揮著對社會凝聚力的離散功能。利益的矛盾與沖突有兩種情況：一是破壞性沖突，一是建設性沖突。當利益差別和利益分化過了度，就會激化矛盾，導致社會階層之間的嚴重對立甚至對抗，這就是是破壞性沖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改革本質上是權力的一種重新分配，是經濟關系、社會關系的全面調整，而歸根結底是利益的調整。因此不可避免的會產生諸多新的矛盾，這些矛盾正是群體性事件發生的社會基礎。在改革開放進程中，一部分“先富裕起來的人”，由于缺乏提升自身素質的內在需求，生活在精神生活極度困乏的世界中，“為富不仁”的情緒滋生蔓延。與此同時，市場和競爭機制使原本的弱勢群體和新生的弱勢群體處于貧困的邊緣，窮富之間的矛盾成為潛在沖突的基本誘因。所以，群體性事件在一定程度上客觀地反映了社會利益整合及社會秩序狀況，“它是一種應得權利和供給、政治和經濟、公民權利和經濟增長的對抗”[3]。因此，對群體性事件進行預防和治理，最根本的途徑就是通過制度和政策打造和諧的利益關系，建立利益協調機制，及時調節和解決社會的各種利益矛盾，控制貧富差距，避免嚴重的利益分化，從而維護社會公正。

二、建立健全科學合理的利益協調機制，是化解“群體性事件”的正道所在

近年來，我國群體性事件無論在數量還是規模上都呈上升之勢。例如：2008年，從“6·28”貴州甕安事件到“7·19”云南孟連事件，從“10·17”重慶市永川區79所學校超過2000名教師停止工作到“11·3”重慶出租車罷運，以及“11·17”甘肅隴南群體事件，通過這一系列事件，我們可以看出，群眾的利益訴求遭遇體制性遲鈍，其合理訴求的表達、反饋渠道不暢，長期得不到黨政部門的有效回應，以致干群矛盾、商民矛盾持續積累，最終釀成沖突和對抗。我們認為政府應該在更高程度上把握社會各階層之間的生存現狀和利益訴求，從而通過有效的溝通方式和相應的政策調整來平衡社會各階層利益。

1.建立健全利益表達機制，提高利益表達的有效性

利益表達機制是為保證社會多元利益階層、利益群體和利益集團進行充分利益表達而設計的制度性安排及其構成要素和相互關系。從制度功能上講，利益表達機制是調節社會利益關系的樞紐。從價值維度上講，利益表達機制保持了社會的基本公平和正義。相反，如果利益訴求表達渠道不暢、溝通失靈，就容易積累矛盾，影響社會的和諧穩定。隨著我國社會群體利益呈現出多樣性，不同利益群體有著不同的利益訴求，公共政策的制定需要整合協調不同群體或各方面的利益關系，這在客觀上要求建立和形成各社會群體的利益訴求表達機制，以利于各社會群體特別是困難群體的意愿、意見、建議通過相應訴求表達渠道得到反映，進而達到整合協調社會利益，促進社會和諧穩定的目的。因此，建立健全利益表達機制，提高利益表達的有效性，既要在觀念上解放思想，承認公民利益表達的正當性，又要在制度上破除利益表達的體制性梗阻。既要充分發揮現有的體制內利益表達渠道的作用，又要開拓多層級利益表達的平臺，拓寬群眾的利益訴求渠道。既要充分彰顯人民政府為人民的執政理念，又要完善協商民主機制，將利益沖突納入合法、有效地協商調整平臺。如領導干部接待群眾制度，黨政領導干部和黨代表、人大代表、政協委員聯系群眾制度，信訪制度以及信息公開制度、聽證制度、協商談判制度、公民投票制度等，都是公眾利益訴求表達的基本制度，應在實踐中盡快完善，在公眾利益訴求表達上發揮積極的作用。另外，還要建立健全工會、婦聯、行業協會等社會組織，充分發揮其在利益訴求表達和權益維護方面的作用。阿克頓有句名言：“每一種利益都應有權利和手段去伸張自己”。我們必須為各種利益尤其是弱勢群體的利益留下表達和博弈的制度化安排，最終形成一種權利的高水平均衡態勢，即承認社會利益高度分化的現實，又承認不同的利益群體有追求自己利益的合法性并保護其權利。

2.建立健全利益補償機制，促進利益關系和諧

群體性事件的參與者都是一定程度上的利益受損者。人們之所以選擇參與群體性事件，是因為利益受損的程度遠大于承擔的成本，而利益受損者預期通過群體性事件能夠獲取利益補償。因此，建立相應的利益補償機制，可以有效地預防因群眾利益受損而引發的群體性事件。在現代化建設進程中，征地、拆遷、建設性移民等不可避免地會造成部分個人或利益群體利益受損，有必要根據不同情況，建立和完善科學合理的利益補償機制，減少社會不穩定因素，促進社會穩定與和諧發展。實踐表明，近年因征地、拆遷補償問題而引發的利益矛盾呈急劇上升之勢，大量的群體性事件由此而引發。因此，利益補償問題應引起各級政府的高度重視。建立健全利益補償機制應注重以下幾點：首先，利益補償必須做到公平合理、足額到位。對當事人利益受損情況須作出準確的評估，根據受損情況給予當事人公平合理足額到位的補償，基層政府和村集體不得截留補償款。其次，公益性項目和商業性項目要區別對待，不能相互混淆。再次，國家應適時對相關補償標準作出調整，不合理的要使之合理化，過時的要重新修訂。特別是隨著物價水平的上升，補償標準要相應提高。最后，要統籌兼顧各方利益，特別是要維護好受損群眾的利益，通過平等協商尋求補償方與受損方的利益平衡點。在貫徹執行國家政策的前提下，盡可能滿足受損群眾的合理利益訴求。利益補償合理與否要以是否符合國家政策和受損群眾是否滿意為衡量標準[4]。

3.建立健全利益分配機制，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不斷深化，打破了平均主義的“大鍋飯”制度，形成了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有力地促進了社會發展，同時也導致了城鄉、地區、行業和不同階層之間的收入差距持續拉大的現象。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人們對利益的要求更高，對利益的追求不僅是滿足基本的生存需要，同時還追求縱向和橫向比較中的公平。陜西省委黨校課題組調查表明對目前我國居民收入的差別非常不滿者占37.5%，不太滿意的占45.3%，比較滿意的占12.5%，無所謂的占4.7%。[5]這說明，分配領域的問題已經引起社會各階層的高度關注。不平衡的利益格局難免會導致不平衡的社會心態。一段時間以來，在我們的社會里，窮富漸漸分野。這不僅僅意味著收入的差距，更表現為一種心理上的對立。在一些群體性事件中，大量無直接利益訴求的群眾參與其中，在一定程度上就是這種不滿情緒的發泄。

確立公平正義的利益分配機制是社會公平的重要體現。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它要求把社會成員之間的收入差距和貧富差距控制在合理的限度內。調節收入分配是一場利益關系的深刻調整和變革，所以要照顧各方面的合理訴求，協調好各階層、各利益群體的利益，在全社會最大限度地取得共識。收入分配改革要在“更加公平”的原則下，通過“提低、擴中、調高”等辦法，逐步理順收入分配關系，切實緩解收入差距過大的趨勢。

當前，普通勞動者收入偏低已成為收入分配領域的突出問題，工資是勞動報酬的主要形式，提高工資收入是提高普通勞動者收入的主要途徑。首先，政府應加強督導，強化按勞分配的主體地位，引導企業公平分配，逐步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防止資本利潤對勞動收益的過度侵蝕，真正做到勞動收入與勞動貢獻相匹配。其次，要建立和完善工資集體協商談判制度。通過應完善相關法律，把工資集體協商由選擇性規定變為強制性規定，扭轉單個勞動者相對于資本的弱勢地位，為勞動者爭取到合理、公正的勞動報酬。第三，要建立正常的工資增長機制，切實保證職工工資收入和福利待遇隨著企業經濟效益的提高實現同步增長，分享企業發展成果。同時要積極推進國有企業改革，消除行業壟斷，對過高收入進行必要的限制和調節，通過稅收等手段，使高收入群體的一部分財富交給國家，國家再用于公共和民生事業，以此平衡和縮小不同收入群體的收入差距；嚴厲打擊權通過權力尋租、偷稅、漏稅、騙稅等非法手段獲取財富的行為，規范收入搭配秩序。

4.建立健全利益統籌機制，實現協調發展

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由于資源、環境及個人稟賦等差異，加之市場這一“無形之手”的作用，不同地區和個人間出現貧富差距難以避免。不同地區、不同行業、不同階層、不同群體之間的利益矛盾增多，各種利益關系更趨復雜，統籌兼顧各方面利益的難度進一步加大，這就要求我黨必須高度重視統籌協調各種利益關系，妥善處理各種利益矛盾。首先，要統籌區域發展和城鄉發展，在稅收、金融、財政等政策上更多地向落后地區和農村傾斜，支持和幫助落后地區特別是農村的發展，并形成發達地區幫助帶動落后地區、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長效機制，最重要的是要加大財政轉移支付力度，支持落后地區特別是農村的發展。推進城鄉一體化，積極推動農民收入增加，逐步縮小嚴重的城鄉收入差距。其次，政府還要通過加大公共教育政策、公共衛生政策、反貧困政策等創新力度，努力實現公共服務城鄉均等化，從農村居民最需要的基本生活和醫療保障入手，發展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和新型合作醫療制度，使得最低生活保障標準和農村合作醫療的保障水平在現有基礎之上不斷提高。讓全體人民共享改革發展成果。最后，切實加大稅收調節收入力度。要深化稅收制度改革，制定科學合理的稅收政策，通過征收累進所得稅、財產稅、遺產稅等稅收政策，抑制高收入人群收入的過度膨脹，縮小貧富差距。

5.建立健全弱勢群體保障機制，筑牢市場經濟穩定器

弱勢群體是一個在社會性資源分配上具有經濟利益貧困性、社會權利匱乏性、生活文化排斥性、承受能力脆弱性的特殊社會群體。實證考察告訴我們，群體性事件與社會弱勢群體有很大的關聯性。弱勢群體參與群體性事件所承擔的成本較其他社會群體低，參與群體性事件就成為他們的理性選擇。從控制群體性事件的角度，應建立相應的機制對弱勢群體的利益進行保障，只有保護了弱勢群體的利益，才能從根本上消除弱勢群體可能給社會秩序所帶來的不穩定因素。

社會保障體系作為社會的安全網，首先解決弱勢群體的基本經濟問題。經濟地位的改變伴隨著社會地位的改變，社會保障系統解決的只是社會弱勢群體的經濟問題，是利用政府力量保障弱勢群體的基本生活。“現代社會保障的基本理念不僅是要保障人的生存權，而且要維持人的一種‘體面’的生活狀態，使人能夠保持與其他社會成員同等對話時不至于產生低微感的生活水平，維護其作為人的尊嚴。”[6]弱勢群體由于受到各方面的排斥，被媒體形象地稱為“邊緣人”。這樣的境況不可能單單依靠保障基本生活而得以改善，因而社會共識和社會責任機制的建立與完善即顯得尤為必要。

科學有效的利益協調機制，就能使各種利益協調和訴求表達、矛盾調處和權益保障能夠在法治的軌道上運行，各種社會矛盾和社會沖突能夠在現有的體制框架內解決，使我們整個社會既充滿活力又保持穩定，既不斷發展又能有效平衡各種利益關系。惟其如此，才能從根本上遏制群體性事件的高發態勢，維護和諧穩定的社會局面，實現社會的長治久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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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英]達倫道夫.現代社會沖突——自由政治隨感[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

[4]河南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研究中心.建立健全科學有效的利益協調機制[N].光明日報，2011-08-02.

[5]張興玲弱勢群體心理失衡的原因探求[J].太原師范學院：社會科學版，2006：第5卷，（3）.

[6]李長勇.現代社會保障的基本理念[J].人權研究：第3卷：4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