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人破產制度的建立

摘要：從法政策角度考量，自然人破產制度可以使債權人獲得公平受償，使債務人獲得重生，這是自然人破產制度確立的最重要原因；而信貸消費的迅速發展，是我國確立自然人破產制度的社會基礎。我國面臨的城鄉二元結構、信用體系的不健全只是建立自然人破產時必須予以考慮的法技術問題。在建立自然人破產制度時必須正視城鄉二元結構、信用體制缺失等問題，并逐步建立自然人財產申報登記制度，完善信用制度。

關鍵詞：自然人破產；城鄉二元結構；信用制度；財產申報制度

Abstract：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aw policy，insolvency law of natural person can make the creditors’fair payment and the debtors’reborn，which is the most important reason to build up natural person insolvency law，and the fast development of consumer credit is its social foundation. Urban-rural dual structure and unsound credit system are the considerations of law technique in natural person insolvency law establishment. When draft the insolvency law of natural person，we should consider the urban-rural dual structure and unsound credit system，establish the reporting and registration system of natural person property，and perfect the credit system.

Key Words：insolvency of natural person，urban-rural dual structure，credit system，property reporting system

中圖分類號：F830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1674-2265（2011）07-0043-03

在我國破產法的起草中，是否規定自然人破產，是破產立法過程中爭論的一個焦點問題。雖然因為各種原因，通過后的破產法并未規定自然人破產，但并不意味著自然人不具備破產能力。自然人破產制度是否建立，破產法起草過程中就一直存在著截然相反的兩種觀點。雖然有學者認為支持建立自然人破產制度的各種觀點缺乏社會性關注，帶有很大程度的臆斷性，但是其批判的過程中并沒有涵蓋所有的觀點，即使該觀點也承認自然人具有破產能力屬于一個自然法則，因此據以作為論據的是我國目前社會經濟文化法治條件。但社會經濟文化法治條件僅僅論述了城鄉二元結構與信用制度的缺失，這些本來只是建立自然人破產制度時面臨的法技術的困難，而不是在法政策方面是否建立該制度。筆者對自然人破產制度的必要性和現實障礙進行分析，并提出了確立自然人破產制度應注意的幾個問題。

一、設立自然人破產制度的必要性

（一）自然人破產制度有利于穩定現代市場，維護經濟秩序

隨著我國銀行業的發展及信貸消費觀念的普及，自然人個人資產出現嚴重資不抵債的情況時有發生，然而由于其不具備破產能力，債權人只能通過訴訟等方式進行個別清償。雖然在民事執行中采取參與分配的方式有可能獲得相對公平的結果，但條件非常嚴格，除了被執行人必須是公民或其他組織之外，還要求實行參與分配的各項權利都必須是金錢債權，申請參與分配的債權人必須取得執行依據，要求參與分配的當事人必須舉證證明被執行人的全部財產或主要財產已被人民法院查封、扣押或凍結，被執行人已無其他財產可供執行或其他財產不足以清償全部債務。因此在實踐中，債務人的其他債權人在債務人自身的財產資不抵債時，很難獲得公平的受償；這對債權人極不公平。司法無法保障正義的實現，將不利于市場經濟的發展和經濟秩序的穩定。在這種情形下，在自然人再行借貸時，債權人就需要采取擔保的方式來保障自己債權的實現；對于無力提供擔保的債務人，將很難參與市場的競爭，雖然降低了風險，但也失去了在市場中獲利的機會。建立自然人破產制度，不僅可以實現債權人的公平受償，實現司法公正；而且在破產后債務人可以重生，有利于市場主體正常的進入退出機制的確立。

（二）從制度功能替代的角度看有必要建立自然人破產制度

雖然參與分配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障債權人獲得公平的清償，但是與破產相比，債權人獲得公平清償的機會較少，對于那些沒有執行依據的債權人可能會產生不公平，因為他們將無法獲得債務人的財產。而且債務人自身無法獲得重生。即使債務人將自己現在的全部財產支付給債權人，也不能免除其債務；在債務人背負著大額的債務，而在可以預見的一段時間內無法完全清償時，債務人將不得不負重前行，這樣將無法再進行其他的經濟活動。雖然債權人可以免除債務人的債務，但是必須有程序及相關的制度保障債務人確實無力支付后，對債權人才屬公平。故在既保障債權人公平受償，又使債務人不會因一次性的經營失敗而一蹶不振，確實沒有制度可以替代自然人破產制度。

（三）信貸消費的迅速發展為自然人破產制度奠定了社會基礎

近年來我國消費信貸發展迅猛。房貸、車貸以及信用卡消費急劇膨脹，信貸消費的模式雖然大幅度提升了人們的消費能力，但也提高了普通家庭的負債率。中國社會科學院的一項統計顯示，北京、上海兩大城市的居民家庭整體負債率已高于歐美家庭。北京的家庭債務比例高達122%，超過了2003年美國家庭債務的比例115%，上海、青島、杭州、深圳、寧波家庭債務比例分別達到155%、95%、91%、85%、79%。中國年輕人中，有57%的人表示“敢用明天的錢”，48%的人不為自己成為“負翁”擔憂。有統計數字表明，1998年以前，個人消費貸款還是零，2009年末短期消費信貸就達到了6377億元。2010年上半年，全部金融機構人民幣消費貸款新增1.12兆元，比2009年同期多增4690億元，比上季增長53.6%，高于中型企業16.2%和小型企業23.9%的貸款增長速度。在這種情祝下，市場經濟的風險及不確定性，使個人破產制度的問題愈顯必要。

二、建構自然人破產制度的現實障礙評析

（一）城鄉二元結構對于自然人破產制度立法的障礙

城鄉二元結構被認為在以下兩個方面導致破產法的適用出現問題：

1. 破產財產界定困難。在自然人破產時，因為涉及到自然人破產后的生存和生活的延續，所以破產財產不能夠包括破產人的全部財產，而必須做出區分。區分的標準是對于自由財產免于清償債務，即對債務人用于個人生活目的的財產提供保護，而債務人用于商業目的的財產才是破產財產。但農村承包地是屬于自由財產還是破產財產，在法律的界定上存在爭議。應當明確的是，對于破產財產的界定并不是設立破產制度的原因，農村承包地是否歸于破產財產取決于國家對農村居民主要生活來源的現實考慮。這一問題并不需要在立法中予以明確，因為即使在農村社會內部，農民之間的差異也非常大，該問題可以由法技術解決，由法官根據每個農民的具體情況分別予以判斷。

2. 農村保障體系的缺失將影響自然人破產制度的價值。破產法的制度價值在于實現債權人之間的公平分配和給誠實但不幸的債務人以救濟，進而實現社會的和諧穩定發展。自然人破產是將法律規定的自由財產以外的其他個人財產分配給債權人，破產后可供自然人使用的財產極為有限，因此可能出現生活困難的情況；而且自然人因為破產而導致信用受到損害，故難以再行舉債，可能導致自然人破產后生存困難。因此，需要在對基本的生活進行保障的基礎上，幫助其獲得重生。但我國目前的社會保障制度建立在城鄉分離的基礎上，不僅保障的范圍較窄，而且城鄉之間的保障標準和水平差距較大。

應當看到，目前我國正在確立農民的基本生活保障制度，自然人破產制度確立后，哪些屬于保障其基本生活需要的財產，從立法技術上來看也可以得到解決，由法官根據個案情況分別予以判斷即可。因此城鄉二元結構的問題，實際上是法技術可以解決的問題，而不是自然人破產制度應否確立的法政策問題；是增加了立法的難度，而不是否定自然人破產制度的立法。

（二）信用體系的缺失

我國的信用制度主要是中國人民銀行主導建立的，目前納入全國個人征信系統的信息主要有六大類：個人結算、個人信貸、個人公積金繳交、社保養老保險、電信欠費、養路費繳交等。但信息尚未實現全面共享。另外，因為未建立個人財產申報制度，大量的其他類型的財產以貨幣或者其他形式掌握在持有者手中，很難追查到財產的來源與去向，這將會導致破產執行上的嚴重困難。

然而，從目前來看，我國個人征信系統已經發展的非常快，信息系統功能也不斷豐富和健全，成為完善信用體系的重要途徑。所以，城鄉結構的差異和信用體系缺失都只是建立自然人破產制度的困難，而不是否定自然人破產制度的理由。

三、自然人破產制度的立法設計

（一）既要考慮到城鄉二元結構的差異，又要考慮到自然人破產能力的平等性

中國目前的城鄉二元結構將會在較長的時間內存在，城鄉之間差異很大，許多大中城市信用消費的交易模式已相當普遍，因為存在較好的社會保障制度，自然人破產制度的實行可能比較順利。但鑒于農民收入不高、財產種類有限，所以有學者擔心在農村強行推行自然人破產制度可能會形成大量的破產農民。但筆者認為，這一現象并不會造成嚴重的社會問題。雖然大多數農民的收入還不是很高，但農民在農村的消費中只有非常小額的信用交易，絕大多數屬于現金交易；而且較難在銀行等金融機構中獲得信用貸款，所以其發生破產的可能性也較小。另外，農民基本生活在熟人社會之中，他們之間的糾紛很多情況下是在非國家機構參與下解決的，較少訴及法院，自然人破產制度生效后，在實踐中也不一定就會立刻被農民接受。但如果將農民排除在自然人破產制度之外，則會造成新的不公平。所以自然人破產制度必須將所有的自然人一體納入其中，考慮到城鄉二元結構的差異，平等性應是考慮問題的重中之重。

（二）完善個人信用征信體系

在自然人進行信貸消費之前，為了保證貸款不至于變成不良資產，由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采取貸前嚴格審查，貸中的嚴格監管及事后信用記錄的完善，這一流程的嚴格遵守可以完善自然人信用制度，而且因為使每一主體了解其信用記錄處于監控之中，可以培養自然人的信用意識，對于自然人破產制度的順利運作起到積極作用。

（三）完善個人財產登記申報制度

法人財產因為商事賬簿的設置，使得其流轉具有公開性，財產的范圍比較容易確定，債權人的認定也相對較為容易，各國法律對法人的財產登記、申報制度均有詳盡的規定。但與此相比，自然人個人財產與其家庭財產聯系較為密切，清查自然人所有財產的難度較大。所以，法律的設置通常是：首先假設個人財產與家庭成員的其他財產混在一起，然后由自然人對此舉證予以否定。比如在一人公司制度中法律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不能證明公司財產獨立于股東自己的財產的，應當對公司債務承擔連帶責任；該規定即是采取了這一立法技術。但是僅僅有自然人予以舉證證明可能會造成較大的成本支出，而較為簡便的方法是采取自然人財產登記申報制度。這樣可以劃清個人財產與家庭財產的界限，使得破產管理人能夠迅速、清楚地管理破產人的財產；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破產人通過非法手段隱匿、轉移財產。但目前來看，對于官員財產申報制度的建立就面臨著重重困難，而要建立全部自然人均要進行登記申報的制度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

（四）加大處罰的力度，防止債務人惡意逃債

立法上設立自然人破產制度目的是在平等地滿足債權人利益的同時，為誠信的債務人提供保護，為債務人提供了一次擺脫債務纏身的合法選擇，給他們重生的機會。但這樣做必須防止債務人惡意逃債，嚴格破產免責制度，防止自由財產的擴大；賦予破產財產的追償更長的時效期間，發現惡意破產后，加大破產逃債的處罰力度，給債務人以威懾的力量等事后監督制度，防止自然人濫用破產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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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編輯 孔令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