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晚清貨幣形制變革的原因

摘要：清朝晚期，在兩次鴉片戰(zhàn)爭和國內農民起義頻發(fā)的狀態(tài)下，清政府面臨著嚴重的財政危機。在這種情況下，清政府不得不參照西方流通貨幣形制和本國國情，施行貨幣形制變革。中國行用貨幣實現了形狀、重量、材質和加工工藝等多方面的變革和改進，逐步具備了近代貨幣的形制，為中國近現代貨幣改革奠定了基礎。

關鍵詞：國貨幣形制；晚清；財政困難；近代貨幣

中圖分類號：K25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1）24-0125-02

自秦始皇統(tǒng)一度量衡以后，圓形方孔錢幣成為中國行用錢的固定形制。從秦朝至清朝，雖然中國的錢幣歷經了從計重錢向年號錢的轉變，但圓形方孔錢一直作為中國最主要的流通幣沿用到清朝晚期。在清代道光年間以后，伴隨著兩次鴉片戰(zhàn)爭和太平天國等農民起義運動的爆發(fā)，空前的內憂外患使清政府面臨著嚴重的財政危機，中國的貨幣形制也在這一時期發(fā)生了重大轉變，并逐步具備了現代貨幣的雛形。本文意在研究晚清貨幣形制發(fā)生變化的原因，以及中國行用錢形制的變化所反應的社會問題和對中國近代社會的影響。

一、兩次鴉片戰(zhàn)爭引發(fā)中國貨幣形制的轉變

清代的貨幣基本沿用了明代的行用錢形制。清代幣制以銅錢為主，清代入關以前，就已經開始鑄造錢幣，錢幣背面用滿文表示局名，是清代鑄幣的重要特點之一。全國許多省份都可以鑄造錢幣，并用滿文表示錢局名稱。最多時用滿文表示的錢局有50多個，其中造幣最多的是戶部寶泉局和工部寶源局。在清代道光年間以前，基本以小平錢作為最主要的行用錢幣，材質亮黃、成色規(guī)整，在全國各地得以廣泛使用。

在兩次鴉片戰(zhàn)爭期間，由于巨額的賠款壓力，清政府開始逐步走向經濟困難，導致清朝的貨幣形制也開始發(fā)生變化。這種情況首先發(fā)生在邊疆的部分省份，開始出現缺少銅鑄造貨幣的情況，同時還伴隨有以次充好和大面值錢幣的現象。例如清代道光年間新疆阿克蘇局鑄造的道光通寶錢幣，主要以紅銅為材質，上面寫有“阿十”字樣，此枚錢幣相當于當時行用的小平錢十倍面值，但是重量卻只有6.37克，還不足當時小平錢幣的三倍，且鑄造不精，質地疏松，而同時期的中央鑄幣重量也相對較輕，鑄造水平整體下降。

伴隨著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加之這期間興起的太平天國運動，使清朝政府陷于嚴重的內憂外患之中。在這種情況下，對外要抵御英法聯軍的入侵，對內要鎮(zhèn)壓太平天國運動，使本來就財力虧空的清朝政府，幾乎陷于財政崩潰的邊緣，財力的下降反映到貨幣形制上則表現得更加明顯。太平天國運動興起于咸豐元年（1851年）止于同治三年（1864年），這場農民運動幾乎貫穿了咸豐朝的始終，所以上述問題在咸豐朝也表現的最為明顯。主要表現在錢局增多和增造大面值錢幣上。咸豐年間，錢局已多達33處，咸豐三年（1853年），為滿足鎮(zhèn)壓太平天國所需軍費開支的需要而鑄造大錢，引起嚴重的通貨膨脹。咸豐錢背滿文紀局，滿、漢文紀局，漢文紀值、紀重，版別繁多，一般小平錢稱“通寶”，自當四、當五至當五十稱重寶，當百至當千稱元寶。以咸豐寶泉局當千為例，此幣直徑60毫米，厚度3.5毫米，重61.3克，用黃銅鑄造。上滿文紀局寶泉，漢文紀值當千，相當于當時流通的小平錢幣一千文之多。而以當時行用的小平錢為例，咸豐寶浙局小平錢重3.6克。當千錢僅相當于十多枚小平錢幣的重量。另外，不同地區(qū)鑄造的同類貨幣的重量大小也差異較大，如咸豐寶源局小平錢直徑23.3毫米、重3.6克，而寶陜局小平直徑21.2毫米，重量僅有3.1克。這樣對比懸殊的重量差距，在咸豐朝導致通貨膨脹自然是不足為奇的。雖然此后在同治和光緒兩朝并未發(fā)現當百以上的大面值行用錢幣，但是當五、當十等較大面值的錢幣仍然流通使用，并一直沿用到民國時期。

此外，還發(fā)現有鐵質咸豐大錢，這打破了明清兩朝基本以貴金屬鑄錢的定制。如咸豐鐵質寶源局當五百錢幣。此錢通體以生鐵鑄造而成，直徑55毫米，重47克，上有滿文紀局寶源局，漢字紀值當五百，幾乎沒有貴金屬價值，卻得以廣泛流通。可見在晚清主要行用錢的材質也開始趨于多樣化。

總之，在兩次鴉片戰(zhàn)爭導致的清政府的財政困難的條件下，清政府不得不調整幣制。當時在中國流通最廣泛的銅錢實現了由單一小平錢向大面值錢幣的轉變，同時歷史上首次出現了行用的當千咸豐大錢，開始了中國大面值錢幣的新紀元，對晚清貨幣改制和中國近代貨幣的形成都產生了較大影響。

二、西方列強入侵下的清政府的貨幣改制

進入15世紀以后，西方主要各國的主要行用主幣已經基本確定為無孔圓錢。隨著中西貿易的不斷往來，西方貨幣對中國本土的行用錢的影響也越來越大，加之在兩次鴉片戰(zhàn)爭之后西方各國加緊了對中國的經濟侵略，而貨幣成為各國侵略中國的重要途徑之一。據統(tǒng)計，清末外國金屬幣和鈔票占到了中國流通貨幣的65.71%，大大超過了中國本土貨幣占行用錢的比率。近代西方貨幣源源不斷地流入中國市場，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中國貨幣的近代化，使之更加接近于近現代的貨幣形制。

西方無孔圓錢對中國銅幣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中國的貨幣開始由雕刻翻砂鑄造，逐步轉化為機器壓制鑄造。中國原有的行用錢自古均是由手工雕刻出“母錢”之后，以此為樣本，進行翻砂制造，這樣鑄造出的錢幣稱為“子錢”，即我們所說的行用錢。而西方在17世紀以后的錢幣多為機器壓制而成。迫于經濟壓力清政府也逐步改翻砂貨幣為壓制貨幣，并在東南沿海和內陸部分省分試行。如光緒年間廣東省造機制光緒通寶方孔圓錢?，此幣為黃銅鑄造，行文規(guī)整無翻砂痕跡，方孔端正，為我國較早的機制行用錢之一，內陸各省所鑄造的機制貨幣大小和重量也基本相同，部分省份還鑄造有少量的當五和當十大錢。

隨后清代的貨幣形制又逐步實現了由方孔圓錢向無孔圓錢的轉變。清代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清政府開始鑄造無孔銅圓。全國許多省份都可以鑄造銅圓，各省都有自己的風格和樣式，各具特色。以安徽銅圓為例，安徽造幣廠最早建于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于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至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鑄造銅圓。以當十文錢為例，錢幣以黃銅鑄造，直徑28.2毫米，厚度1.72毫米，正面有“光緒元寶”字樣，并寫有“安徽省造”“每元當制錢十文”字樣，背面繪有清代龍紋圖案并用英文標注“onesen”，寫明面值。可見晚清機制銅圓造型規(guī)整，已經基本具備了近代硬幣的特征，這種無孔錢幣的形制一直沿用到近代。由于各省均可造幣，圖案和形狀難免會有一些差異，面對這種情況，清政府于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將造幣權統(tǒng)一收歸中央（部分省份可以代替中央鑄造銅幣）鑄造統(tǒng)一的“大清銅幣”銅圓。此種銅圓，正面有大清銅幣字樣，并注明干支紀年，背有清代座龍圖案，雖然南北略有差異，但在大小和形制上全國的銅圓基本形成了統(tǒng)一。

西方無孔圓形銀幣對中國的銀質行用錢也起到了較大的影響。在中國漫長的封建社會中白銀一直都作為主要的流通幣使用。特別到了明代中期以后白銀開始排擠紙幣，并最終取代銅錢成為中國社會最主要的行用錢，而在此以后的歷朝均以“銀錠”作為主要的行用錢形式。15世紀以后，隨著新航路的開辟，中外貿易日益頻繁，大量的外國銀元源源不斷地進入中國內陸市場，并和中國本土銀質行用貨幣并用。為了適應貿易需求，清政府也曾做過鑄造銀幣的嘗試，如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就曾鑄造過“乾隆藏寶”銀幣，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在全國得以普及，而在清朝后期隨著兩次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銀元成為西方列強對華進行經濟侵略的主要方式之一，面對外部壓力和中國本土的資本主義萌芽，清政府不得不進行貨幣形制的變革。

面對著嚴重的經濟危機，東北率先進行了貨幣形制的變革。清光緒十年（1884年），當時的吉林將軍希之曾奏請朝廷“該省欠缺制錢，私商錢鋪所發(fā)錢票流通于市，造成銀價增昂、物價上漲。”并建議從軍餉中提銀5000兩白銀，鑄造面值為一兩、七錢、五錢、三錢五種面值的銀幣。隨后，吉林造幣廠于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開始大量鑄造吉林無孔圓形銀幣，并流通于世。

在吉林省開始鑄造銀元的同時，東南沿海各省也開始鑄造無孔銀幣。光緒十二年（1886年），兩廣總督張之洞購進了英國伯明翰喜敦造幣廠生產的造幣機，開始鑄造廣東銀幣。于光緒十五年（1889年）正式投產，鑄造“光緒元寶七錢三分系列”，后又改為“光緒元寶七錢二分系列”。在此之后分別鑄造“七錢二分（壹圓幣）”“三錢六分（五角幣）”“一錢四分四厘(貳角幣)”“七分二厘（壹角幣）”“三分六厘（五分幣）”等六面值的行用銀幣。以廣東造“宣統(tǒng)元寶七錢二分”為例，該幣正面寫有“廣東省造宣統(tǒng)元寶”，紀有“庫平七錢二分”面值，背面有清代龍紋圖案，并用英文注明“7 mace and 2 candareens”字樣，用以標明面值。該幣直徑39.14毫米，重量27.0克，成色規(guī)整近90%。繼廣東省之后全國許多省分都開始鑄造銀元，其成色和重量在某些地區(qū)有較大差異，為此，清政府于宣統(tǒng)二年（1910年）將造幣權收歸中央（部分省份也可以代中央鑄造銀幣并標明省份名稱），開始鑄造統(tǒng)一的“大清銀幣”，其主體形制與銅圓相似。全國的行用銀元形制基本上得到了統(tǒng)一。

西方近代貨幣在清中期以后對中國的行用錢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尤其是在清代晚期以后，伴隨著西方列強對中國的入侵，貨幣成為了西方人對中國經濟侵略的重要手段之一，面臨著重大外來壓力和本國的經濟困難，清政府不得不開始改變行用錢形制，這是中西方文化和經濟交流的產物，同時也是西方國家對中國經濟侵略的見證。中國的行用錢也開始逐步轉向近代化，建國初期許多地區(qū)使用的流通幣，也都沿用晚清貨幣改革后確立的錢幣形制。

綜上所述，中國的貨幣形制在清代晚期發(fā)生了較大變化。是繼秦始皇貨幣形制改革、唐代錢文改革、元代紙幣改革之后的又一次變革，是中國行用錢逐步走向近代化的開端。這次變化不僅是國內貨幣使用的需要，更是在西方外在壓力下促成的。在兩次鴉片戰(zhàn)爭、太平天國運動和西方貨幣大量涌入的情況下，中國的行用金屬幣形制發(fā)生了幾個重大的變革。其一，結束了長達2000多年的中國圓形方孔行用錢的歷史，開始以無孔圓錢作為最主要的流通幣。其二，結束了錢幣“重如其文”的歷史，錢幣逐步開始由實在的貴金屬向貨幣符號轉變。其三，改變了中國幾千年手工雕刻翻砂鑄幣的歷史，貨幣開始逐步走向機器壓制和批量化生產，日益接近近現代貨幣的生產模式。其四，中國混亂的幣制開始逐步走向統(tǒng)一，最終確立了由中央制做而后全國通用的形式，逐步改變了各地造錢差異較大的弊端。至此，中國貨幣變得更加簡便和便于攜帶，對日后的中國行用金屬幣和紙幣的進一步變化和改革起到了一定的影響。

晚清貨幣形制的變革，是中外貨幣文化在兩次鴉片戰(zhàn)爭中被動交融的產物，是社會財政危機的反映，是在內外交困下發(fā)生的變革，但它卻拉開了中國鑄幣史的新篇章。從這一角度看晚清貨幣形制的改革，雖然體現了強烈的社會問題，但卻從另一角度反映了中國早期資本主義萌芽的需要，是一種社會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