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隴道情藝術芻論

摘要：道情藝術是關隴民俗文化圈的一種重要的藝術表現形式，一直以來也是關隴地方戲曲的小劇種之一。文章就關隴道情藝術系統的歷史溯源、同中有異的藝術特征、現時生存境遇及未來發展的主要路向作了一些探討。

關鍵詞：關隴；道情藝術；“坐班戲”；發展路向

作者簡介：李雅妮，1978年生，女，漢族，陜西周至人，文學碩士，寶雞文理學院中文系講師。

[中圖分類號]：G03[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9-0182-02

特定地域的民俗文化的產生和發展是以地理環境為基礎的，不能不受地理環境的制約。地域對文化的形成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相似的地理環境和地緣政治會形成習俗和習慣趨于相同的地域文化圈。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民間文化學者就提出了“關隴民俗文化圈”①的概念，并對其內涵、價值及民俗學意義給予清晰地厘定。現在地理意義上的“關隴”，指的是隴山以西地區（隴右），南起秦嶺，北至河套，東起函谷關，西至河西走廊的陜西、甘肅等地。

作為地方曲藝的一個類別，道情藝術的產生與發展始終與道教相聯系，可以說隨道而生，隨道而長。道情藝術最早出現在漢代，漢代叫道歌，道情起源于仙道歌曲， “道情發端于唐代的《承天》、《九真》等道曲，以道教故事為題材，宣揚到家的出世思想。”①但是關于道情一詞的最早記載卻是南宋周密的《武林舊事》，此后的元明清三際的《兒女英雄傳》、《青樓夢》等文學作品中都保存了一些有關道情演唱的記載，從道教徒的勸善布道之詞演化為一種民間大眾娛樂性質的曲藝形式，道情藝術經歷了漢唐的孕育、宋元的發展，最終在明清之際的成熟，一步一步地民間化、大眾化、世俗化。道情藝術在我國各地均有流傳，在具體的流傳過程中又自覺不自覺地受到各地的地域文化和民間文化的影響，形成了同源異流的多地域、多元化、大眾化、民間化的道情藝術體系，就地域而言，有關隴道情、北方道情、中原道情、湖廣道情、西南道情和東南道情。

一、關隴道情藝術的歷史沿革

關隴地區自古以來鐘靈毓秀、人杰地靈，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為道情藝術的誕生于延傳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古老的文化習俗和文化傳統自古至今影響著關隴各地社會生活和經濟文化的各個方面，道情藝術在關隴各地流傳極廣，現在廣袤的鄉村、現代化的城鎮都有民間道情藝人和他們的追隨者，陜西的清澗、周至、臨潼，甘肅的武山、環縣、甘谷等地的道情藝術在關隴地區民間曲藝方面具有代表性，以各自獨特的文化意蘊和藝術價值稱道。“藝術之發展多受宗教之影響；而宗教之傳播亦多倚藝術為資用。”[1]現而今，流傳于關隴各地的道情藝術皆以道家的音樂和道教活動有關，在內容方面表現為以宣揚清靜無為，淡泊名利，超凡脫塵，逃避社會現實，棄絕人生的一切享受和欲望等為主要內容來勸善布道。最初的道情藝術形式類似于流傳于我國其他地域的民間曲藝形式“蓮花落”和“數來寶”，雖說唱主體不同，但形式相似，在內容特征方面都是勸世文，都以揚善懲惡、吉祥納福為主。另外，在語言使用方面也有同一性：即考慮到受眾的接受能力，盡量使用方言說唱，通俗易懂，生動風趣，具有寓教于樂、淳化民風之功用。

道情發源于仙道歌曲。關中道情藝術歷史悠久，周至道情、臨潼道情皮影戲現已被列為陜西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其歷史淵源可以上溯到公元423年。唐時，由于統治者的大力支持，關中各地大修道教宮觀，道教活動也日益頻繁，玄宗在位時，對道曲的制作和演出極為重視，甚至親力親為。《混元圣紀》卷九記載：“帝制《降真召仙之曲》、《紫微送仙之曲》，于太清宮奏之。”明清以來，道教在關中迅速發展，關中道情的民間傳播加快發展。周至縣的樓觀臺是關中道情的發源地，相傳李耳在此設臺講經，著名的《道德經》就誕生于此地。時至今日每逢廟會，就會有一些道情戲班子坐唱。作為民間說唱曲藝形式，隴右地區道情藝術流傳已久，且生命力極強，隴右道情起源于漁鼓道情，至南宋，開始用漁鼓、簡版等伴奏樂器，后隨著道教的衰落，道教故事和道曲與各地民間音樂相結合，形成了同源異流的多種曲藝形式。以隴右地區的環縣為例，從清初到民國的二百余年，經過環縣民間藝人長期地藝術實踐，汲取當地音樂營養，融合了民間故事的情節而增設了伴奏的樂器，形成了今天獨具風格的民間曲藝形式。在解放前，因為戰時的文化背景，關隴各地的道情會、道情戲自樂班大多解散，許多民間藝人不再從事道情表演，關隴道情藝術的發展一時墜入低谷。解放后，在黨和政府的重視與關懷下，關隴道情藝術得到進一步地發展，尤其是在1956年“雙百”方針提出后，關隴道情藝術再一次顯示出強大的生命力，收到了人們廣泛地關注。“文革”時，道情藝術被列為“除四舊”的對象，從而遭到了嚴重的破壞，直至上世紀80年代初期，這種古老的鄉土藝術形式才復在關隴大地上恢復了生命的活力。

二、關隴道情藝術的特征

關中道情與隴右道情在藝術呈現出同中有異、各有千秋的特征。相同的方面表現在：

首先，就演唱內容而言，關隴道情藝術的演唱內容大多以布道勸善為主。為了維護道教的地位，爭取信徒，道士們大唱贊歌，北宋中晚期，作為道教音樂的道情藝術在宮廷中大受青睞，皇室更把道教定為國教，道情藝術自然從草根庶出成為宮廷曲藝的主流，漸漸地由官方的提倡而發展到在民間的廣泛傳播成為布道勸善的經韻。關隴道情的演唱內容也多以宣揚道家的勸善布道思想為主，表現道家的修身養性，以揚善棄惡為教義的根本，劇情寓意深刻。如關中道情劇目中的《賣道袍》、《孝母得金》，隴右道情劇目中的《觀表》、《天官賜福》等。

其次，就演出形式來說，關隴道情藝術的多以“坐班戲”為主要的演出形式。民間道情藝人手持漁鼓和簡版，在庭院盤腿而坐，和節而歌，一人演唱，或一人唱眾人和，以唱為主，以說為輔，演唱者唱過一段便易人，每場持續幾個小時或更長時間。如在周至、臨潼、慶陽、環縣等地至今仍有專門演唱道情的戲班子和自樂班，逢紅白喜事、趕集過會，便被請來演唱，人數約五六人或數十人不等，大家席地而坐，敲起漁鼓和簡版，拉起絲弦，或唱到深夜。另外，善人朝山時也會長袍新褂，穿著打扮一番一路引唱登山。周至縣的軍寨村距離關中道情藝術的發源地樓觀臺只有五公里，這個人口不過七百人的小村子因為一個道情社而聞名關中。現而今，軍寨道情社的成員大多是一些頭發花白的民間老藝人，如李孝榮、李孝堂、李孝林、陳德榮等。據社員所述，每逢周邊過節或過會，或是鄰人家里有紅白喜事邀請，道情社就會坐班演出。隴右環縣木缽鄉的著名道情藝人史呈林領導的戲班子中大多數都是土生土長的莊稼人，若遇婚喪主家之約，或施主信徒之請，或遇豐收之年，戲班子就會前往演出。

其次，在演出場所方面，關隴道情藝術也存在些許共同特征。關隴道情藝術根植于農村，廟會活動在我國農村各地甚為頻繁，廟會是關隴道情藝術演出的主要場所。在關隴各地，適逢廟會，隨處可見坐唱的道情戲班子。沒有華麗的舞臺和動作，單從道情藝人聲腔里發出的渾厚不失婉轉、高亢不失清雅的音調，就足以震撼和打動聽者，讓人感受到這種古老的鄉村曲藝的獨特魅力，并有感于黃土地的厚重與滄桑。除卻廟會之外，獨門庭院、收獲季節的打麥場甚至是農家的土炕也都常作為關隴民間道情藝術的演出場所。

因為相異的地緣文化特征，關隴道情藝術也呈現出不同的風格特征。關中道情的劇目來源多為秦地本土戲曲秦腔戲經過修改而成，說唱成分較多，并由固定的板式和曲牌，以唱為主，以說為輔，故而音樂色彩非常濃厚。隴右道情以當地的民間說唱演變而來，多以皮影戲形式盛行與慶陽、環縣一帶，演唱形式主要以幫腔為主，一人唱，眾人和，演唱者吟唱時少有伴奏，只是在過門和幫腔的時候有樂器伴奏，體現出鮮明的地方特色。

三、關隴道情藝術的現狀與未來發展路向

提及關隴道情藝術的現實生存境況，難免讓人憂心。“劇種傳承的根本在于傳承人。”[2]一個值得我們注意的現象是關隴道情藝術創作和演出主體隊伍正在縮減，其根本性的原因是成員年齡結構不合理，大多是老藝人。現代文明與多媒體時尚載體的沖擊，使得道情藝術這種具有“土性”的鄉村曲藝已經很難吸引年輕受眾的目光，另外，道情藝術演唱的內容與現在青年人的現實生活和審美需求相去甚遠，青年人都不去欣賞這門藝術，何談身體力行。再加之市場經濟時代，人們忙于各種經營活動，或者干脆外出打工，根本沒有時間去背念曲譜或學習演唱，種種原因造成了當下關隴道情藝術的尷尬和瀕于失傳的境況。

但是，我們也應看到，一些民間藝人一直以來堅守著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在發展道情藝術的長路上孜孜以求。“在民俗養成和習俗化的過程中，始終活躍著許許多多承載民俗的人。”[3]相信在這些秉著良知和責任心從事道情藝術的守望者的努力下，關隴道情藝術會得到長足地發展。另外，關隴各地如周至、環縣等地的道情藝術已經申報并被列為所在省份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單，這對關隴道情藝術的發展具有建設性、積極性的意義。發展關隴道情藝術還有一些路子，如在關隴各地的藝術院校建立研究所或研究基地、開設相關道情藝術的課程或培訓班，各地藝術院校、群眾藝術館應群策群力，加強研究和保護這門古老的藝術形式，相信通過民間與官方的共同努力，道情這門古老的藝術形式會重新煥發勃勃生機。

注釋：

①“關隴民俗文化圈”這一提法出自關隴民間文化學者王知三先生。

參考文獻：

[1]陳寅恪.天師道與濱海地域之關系.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2]烏丙安.民俗學原理[M].遼寧教育出版社，2001.

[3]武藝民.中國道情藝術概論[M].山西古籍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