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年代的愛情童話

電影《山楂樹之戀》從首映至今受到了各界人士的關注，盡管評價褒貶不一，但都不能掩飾其帶來的社會轟動與反響。這部由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山楂樹之戀》，它所具有的時代特色激起了屬于那一代人內心的某種共鳴，也不同程度地回應了當下浮躁社會中青年人對于純潔愛情的向往之情。加上近些年來很少產出如《山楂樹之戀》這類的純愛電影，所以它的出現造成了一次不小的轟動。其實《山楂樹之戀》在上映之前就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同名小說在電影成形之前已得到了一些青年朋友的喜愛，而且這部電影可以說是導演張藝謀創作之路的一種回歸。早在多年前他就曾拍攝過很多由小說改編而成且具有民族特色的電影，并得到了廣泛的認可，如《活著》、《我的父親母親》、《大紅燈籠高高掛》等，這些影片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導演張藝謀在對小說進行二度創作時所具備的實力，這更讓人們對《山楂樹之戀》有著不小的期待。美好愛情一直是人類永恒的追求，多年前的電影如《廊橋遺夢》、《泰坦尼克號》等，已成為流金歲月中永恒的經典，而同是一部以愛情為主題的電影《山楂樹之戀》能否得到同樣的認可值得人們思考。

《山楂樹之戀》為現代人講述了一個美麗的愛情童話，在商業大片橫行的今天，其純真自然的主基調為電影市場帶來了一股清新之風。對于這樣一部表達純潔愛情的電影我們應該示以尊重的態度，因為不管在任何時代對于愛情的執著追求都是值得稱贊的。尤其是在當下這個浮躁而又功利的社會，《山楂樹之戀》中塑造的純真愛情仿佛是一塊有著鋒利棱角的水晶，它透明的質地映照出我們現實生活中的頹廢和浮華，同時其鋒利的棱角刺傷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靈，因為在這般純潔愛情的對比下，我們看到了現實生活中被撕裂開的赤裸裸、血淋淋的現實，也發現了自我內心深處對于純真愛情的向往。影片對時代背景的復原也相當考究，貧窮凋敝的農村生活，純樸甚至有些傻里傻氣的人物，隨處可見的革命標語和口號，以及那種盲目的戰天斗地的豪情，都有一種很強的時代帶入感。尤其是靜秋排練的那段戲，對領袖熱情而機械的崇拜之情躍然眼前，相信這樣的場面一定能把特定觀眾群體立即拉回到那個特殊的年代，喚起他們內心深處的某種共鳴。對于他們來說，畫面上演著的就是他們年輕時代的場景，那一代人對于愛情的懵懂和羞澀被清晰地演繹出來，這種跨越時空的交流是電影的視聽語言給觀眾的禮物。

電影作為一門藝術，有著它獨特的表現形式，而單個的電影都有著各自的特色，電影拍攝是否成功關鍵在于這部電影能否把它想要表達的主題盡可能好的呈現給了受眾。《山楂樹之戀》這部影片在表達純真愛戀這一點上是成功的，整部影片看完給人一種清新自然之感，演員的選擇和畫面的構圖都為電影的清新基調增色不少。男女演員是經過導演認真選擇的，盡管演技尚待提高，但演員的本色出演使電影更為真實自然。為了達到一個更為本真和自然的狀態，電影中的色調大多較為簡單，不論是人物服裝還是畫面場景，都沒有太多過于明艷的色彩。放棄了色彩上的極鮮極艷，沒有了風格上的極俗極土，張藝謀這次把愛情推向了極純極美，正如他自己所說他“喜歡強烈的東西”。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會對故事結尾處靜秋身上的那件紅外套印象深刻，那忽然的視覺沖擊配合當時的劇情發展，給了觀眾強烈的心靈震撼，使電影在接近尾聲時達到高潮。不得不提貫穿電影始終的那顆山楂樹，在藍天黃土的映襯下顯得自然淳樸也不乏一絲厚重，成為電影中的一個重要意象，它象征著那個多災多難的時代，象征著男女主人公唯美的愛情，象征著人內心深處的一種堅定。電影在一開始就提到這棵山楂樹因為被烈士的鮮血染紅過，所以開出的花都是紅色的，然而電影的結尾處我們看到的花卻依舊是白色的，這樣巧妙的安排不僅是對高潮戲的一種舒緩，也象征了男女主人公愛情的純潔美妙。

所以，整體看來，《山楂樹之戀》想表述的應該只是一個特定時代的純真愛情故事，能否打動受眾不過是個見仁見智的問題，至少這部電影打動了心中有著“山楂樹之戀”情結的人，這不就是電影的意圖嗎？但電影在播映之后，卻受到了很多當代人的抨擊，正是因為它有著太多不符合這個時代的愛情特質，太刻意的美好便覺得有些虛假，也仿佛在刻意對比這個現實的社會。當下的這個時代需要的是一個勵志故事，這個故事可以激發出人們心中的一種勇氣，一種在認清現實后仍舊相信真愛的勇氣。從某種程度來說，《山楂樹之戀》是具備這一潛在功效的，在當時一個人性備受壓抑的年代，人們沉浸在生活的苦難中根本無暇顧及愛情這樣一個奢侈品，在那樣的環境中有這么一段愛情是極為難得的。然而《山楂樹之戀》這部久違的純愛電影呈現給觀眾的只能是對于那個特殊時代的一種懷念，卻無法感動我們這一代人。對于年輕一代的人來說，文革時候的生活大多都只是書本上的一些記載或是前輩們口中的轉述，沒有切身體會過，所以很難正真理解那個時代人的內心世界，這層隔膜便成為了當下很多青年人排斥《山楂樹之戀》的原因之一。但我們深一層來看，電影本身的意圖真的只是為了懷念一個過去的時代嗎？一部拍在當下的電影，它真的沒有考慮過當下的時代需求嗎？但為何沒有成功地喚起人們內心深處某種超越時代的感動呢？

愛情是文藝創作中永恒的主題，人們通過對于愛情的闡釋觀照著現實生活，讓人們對于生活和人性有了更為深刻和豐富的理解。但是《山楂樹之戀》中對于人性的揭示和生活的闡述都是較為平面化的，它太過于追求愛情的純真與美好，而忽略了對于人性的深層發現。電影中，女主人公在經歷生活苦難中的困惑和迷茫讓位給了愛情中的小鬧劇，男主人公在愛情世界中生命力的爆發讓位給了感性的小情調。另外原著小說中有一個點是值得導演竭力去表現的，即男主人公老三對女主人公靜秋的改變。是老三的出現，才讓靜秋有了重新面對人生的勇氣，也改變了她對人生的態度，但在電影中，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富二代追窮女娃的老調重彈。

迫于環境和組織的壓力，男女主角的戀愛是見不得光明的。電影所要體現的張力是愛情從陰影中走向光明、而戀人則從生走向死的二元對立，可是電影中有關這一點卻沒有能夠讓觀眾強烈地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愛情被電影演繹得清淺乏味，缺少生命的濃度。時代因素也不過只是推進其愛情故事進展的驅動力，卻沒有能真正地融入到故事中去。《山楂樹之戀》也曾被稱為“史上最干凈的愛情片”，電影想要告訴觀眾的正是那個時代的某種內在的單純美好。然而，那樣的美好仿佛只是一個空中樓閣，并沒有能夠真正去打動觀眾內心。之所以沒有達到一個深入人心的效果，和電影的劇作安排是有關系的。男女主人公的戀愛場景和事件表現得都太過平庸，兩位演員仿佛在上演著一出偶像劇，除了他們自身所帶的那份純真之外，并沒有將那個時代的人物特征和面臨困境的心理活動恰當地表現出來，這和演員的演技尚不成熟有很大的關系。在《山楂樹之戀》這部電影中，我們發現張藝謀導演放棄了一些主導權利，不像以前在《我的父親母親》中，他會運用大量明艷的色彩或者慢鏡頭調動觀眾的情緒，然而在《山楂樹之戀》中他將電影大量的表現空間留給了演員，他企圖在這樣本真的表演中呈現出一種至純至美的愛情境界，無力時甚至通過文字的插入交待劇情的發展。在電影結尾處，我們看到導演試圖讓靜秋通過一聲聲的呼喚將整部電影推入高潮，可也未能達到一個理想的效果。對于新的演員不該要求過高，但這樣一部本可以極為純真而又深刻的電影被演繹得如此單調，難免讓人有所失望。

《山楂樹之戀》在表達愛情的純真美好這一點上是成功的，甚至達到了一種極致狀態，如一彎清泉緩緩流淌。只是這份純美若要觸及到人內心深處，卻還有一段距離。

（作者單位：安徽大學中文系）

責任編輯：宋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