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量才:放言無忌
1934年10月,蔣介石將上海各界人士召集到南京會晤,他對史量才說:“我手下有幾百萬軍隊,激怒了他們是不好辦的。”一生執著于自己的人生信條“人有人格,報有報格,國有國格”的史量才也不示弱:“我的《申報》發行十幾萬,讀者總有幾十萬吧!我也不敢得罪這幾十萬讀者。”蔣介石最后說:“史先生,我有什么缺點,你報上盡管發表。”史量才回答:“委員長,你有不對的地方我照登,絕不客氣。”史量才的放言無忌,終使其招致殺身之禍。1934年11月13日午夜,史量才一家從西湖秋水山莊返滬,至海寧遭特務槍殺。
蔡元培:拍案相邀陳獨秀革命
1904年秋,蔡元培與楊篤生共組軍國民教育暗殺團,并運籌一個新型革命組織,這即“光復會”的前奏曲。為了造成氣候,暗殺團以聯絡有膽有識的志士為宗旨搜羅人才,主要從內線挖掘。恐有泄露,知己其少,同懷匱乏,該團深感同仁難得,于是劉師培與章士釗同向蔡元培舉薦“江淮志士”陳獨秀。章士釗請陳獨秀入盟的理由是:“此君志大心雄,有一種不峻之坡弗上的斗志,而且人格甚美,忠于人,忠于事,不乏俠士之風。”劉師培則稱:“陳君還是吾報的作者,他重友情,講信用,在蕪湖創辦并發行一種白話報,發起的若干人都因困苦及危險而散去了,他一個人還在干,已經支撐了好幾個月。”蔡元培當即拍案相邀。
秋瑾:為創辦《中國女報》拔刀要錢
1906年秋冬間,秋瑾為創辦《中國女報》曾回婆家要錢。她的侄女王蘊璉在《回憶嬸母秋瑾》一文中說:“我家原住湘鄉荷葉神沖。我四五歲時,看見秋瑾嬸母來我家,她每天在我母親房里看書,不出大門。她在湘鄉住了一個月,便回湘潭去了。聽我母親說,秋瑾嬸母曾向她家娘要錢,家娘不理她。秋瑾嬸母就把刀子向桌上一砸,揚言要殺一個人,她家娘家爺見她這樣兇猛,就讓管家的拿了4000元給她。”
魯迅:踢“鬼”
魯迅留學日本時學過柔道,回國后執教紹興府中學堂期間,一次夜行,經過一處荒涼的墳地,忽見一慘白形同鬼魅的東西在前擋道,魯迅趕上飛起一腳,直踢得那家伙蹌踉倒地,抱頭鼠竄,原來是一個裝神弄鬼的盜墓賊。
瞿秋白:躲魯迅家避難
從1932年開始,只要地下黨的機關遭到破壞,瞿秋白有被捕的危險而無處存身時,總是到魯迅家里避難,等到“警報”過去才離開。這樣的避難有四次:第一次是1932年11月,住了約10天;第二次從1933年2月上旬至月底;第三次是同年7月下半月,住了幾天;第四次是在一個多月以后,又住了幾天。瞿秋白可能從來沒有向魯迅當面稱謝,但是他曾多次對一位黨內同志說:“我是在危難中去他家,他那種親切與同志式的慰勉,臨危不懼的精神,實在感人至深。”
魯迅母親魯瑞:愛國心
魯迅的母親魯瑞是紹興安橋頭人,她沒有正式進過學堂,但自學成才,很關心時事,每天看好幾份報,也看小說。她有強烈的愛國心,北京學生掀起抵制日貨運動時,她甚至把自己日常用的日本傘、面盆都砸碎了。魯迅曾說:“我的母親如果年輕二三十歲,也許要成為女英雄呢!”
吳其昌:先驅
吳其昌在無錫國學專修館求學時,慨國事日非,曾上書政府,洋洋數萬言。其業師唐文治大為激賞,改杜詩贊之曰:“吳生拔劍斫地歌莫哀,我能拔爾抑塞磊落之奇才。”1926年,吳其昌參加“三一八”反帝大游行,扛著大旗走在隊伍前面。慘案發生時,槍彈從他耳旁飛過,他當即撲倒在地,方免于難。
戴望舒:首譯紀德《從蘇聯回來》
1937年5月,戴望舒翻譯出版了紀德的《從蘇聯回來》一書,這本書是紀德1936年6月參加完高爾基葬禮游歷蘇聯寫下的見聞,他真實地記錄了自己的觀察與思考,“一種異常的一律化在服飾上顯露著,當然,只要我們能夠看見,我們便可以知道這種一律化在精神上亦復如是”,這里是“一個人的獨裁,不復是聯合起來的無產階級底、蘇維埃的獨裁”。紀德原本是擁護社會主義蘇聯的,此書一出,遭到了以蘇聯為首的第三國際的強烈批評。紀德被認為是第二次轉向。戴望舒讀到此書后,對紀德的觀察與思考很是認同,于是便冒著同樣被批判的風險翻譯并在兩家出版社出版了此書。
穆旦:抵制日貨
穆旦的妹妹查良鈴曾回憶:“1929年9月,穆旦考入天津南開學校學習。開始詩文創作,顯露文學才華,其剛毅性格和愛國熱情也充分顯示出來。每逢過年(春節)大家庭中要祭祖先,擺供桌,子孫們要磕頭。輪到他,他就不磕。抵制日貨時,他就不允許母親買海帶、海蜇皮(當時都是日本進口的),要是買來,他不但一口不吃,后來還把它倒掉。家中伯父們就議論良錚是‘赤色分子’,都怕他。可是在兄弟姐妹、侄子們當中,他的威信很高。他待人真誠、耐心,不怕麻煩,最喜歡教人讀書。”
周作人:延安只認識毛澤東
著名“胡風分子”賈植芳說:“我的嫂嫂李星華,是中共創始人之一李大釗先生的長女。1937年日本侵占北平后,定出嚴苛法令:凡離京外出者,均需有人作保,如發現有不軌行為或反日行跡,連同保人嚴加懲處。李星華想去延安,但無人敢作保。周作人當年與李大釗在北大任教授,二人曾是學術好友。他毅然為李星華作保,并且資助路費。臨行前,周作人對李星華說:‘你一路多加小心。我在延安,沒有什么熟人,只認識毛澤東,你見到他,代我問他好。’那年,是我在陜西接應嫂嫂,把她送到延安。”
章乃器:保留“學生腔”
1971年3月10日,章乃器在一封寫給周恩來的信中,曾談到剝削階級的一個傳統:“他們左思右想的,消極的是保守既得利益,積極的是壟斷產業,傳之子孫。這里重要的是‘保守’、‘壟斷’和‘子孫’三個概念。所有世襲制、遺產制、門閥制乃至血統論,都是從這三種概念發展起來的。”他認為“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在信里章乃器回顧了自己歷盡憂患的一生中,如何靠著一顆“勇往直前的純潔的童心”,在國家民族利益與個人名利沖突幾個節點上的抉擇,并自我總結說:“我踏進社會50多年了。在這50多年中,‘傻瓜’的徽號和‘學生腔’的譏諷是不斷的,我始終不改。因為我所厭惡的是‘世故甚深’、‘暮氣沉沉’和‘老氣橫秋’,那就不能不喜愛‘傻瓜’和‘學生腔’。挫折和打擊也是不斷的,我始終不悔。因為,我覺得心安理得是最愉快的。現在我更加熱愛我這顆童心。”
俞平伯:知堂弟子
居知堂“四大弟子”之首的俞平伯(另三位是廢名、江紹原和沈啟無),對知堂周作人一直遵“有事,弟子服其勞”的古訓。20世紀40年代末,俞平伯先是致函胡適之,后又與沈兼士、鄧以蟄等名教授聯名呈文國民黨政府,要求對知堂從輕發落,“俾就炳燭之余光,完其未竟之著譯”,被士林譽為古道可風。20世紀50年代中期,又是俞平伯向全國文聯建議組織知堂和王古魯、錢稻孫一起到西安旅行,這是知堂晚年唯一的一次出游,身心大快。及至“文化大革命”浩劫,俞平伯在慘遭“紅衛兵”抄家批斗、受盡折磨、自顧不暇之際,仍偷偷向學生吳小如打聽知堂的消息,其篤于風誼由此更顯得可貴。
馬寅初:自當單槍匹馬出來應戰
在1957年召開的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上,馬寅初提出了《新人口論》,主張節制生育、提高人口質量,卻遭到錯誤批判。面對全國各大報刊的口誅筆伐,為了堅持真理,他寫下了《重申我的請求》一文,表示“我雖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敵眾,自當單槍匹馬,出來應戰,直至戰死為止,決不向專以力壓服不以理說服的那種批判者們投降”。在經過正反兩方面實踐的檢驗后,我國近30年來已把計劃生育政策作為“基本國策”。
劉節:代陳寅恪挨打
陳寅恪的女兒陳流求、陳美延撰文回憶說:“記得‘文化大革命’中的1967年,劉節先生曾代表先父去大會挨批斗。當批斗者問他有何感想時,劉先生答:‘我能代表老師挨批斗,感到很光榮。’得到的自然是一頓痛打。在當時的那種情勢下,此事確使先父母及我們姐妹永遠不能忘懷。”
曹聚仁:師友故交莫劃清界限
1955年,胡適遭到了空前規模的批判,師友故交莫不與之劃清界限,乃至口誅筆伐,以至于后人論析此事時感慨地說,其時保持沉默,就是最高的清譽。在這樣的情勢下,恰切判定胡適對中國思想文化的作用,顯然是求之過高了。對此,曹聚仁則說:“新近一些寫現代中國史的人,似乎有意地把胡適在新文化中的領導地位降低下來,這在歷史家眼前,是不能認為十分正確的。”“胡適之成為新文化運動導師,對于這一運動是有利的,因為他一直訴之于理性,而不訴之于激越的情感的。”
張靜江:大洋百元救人
光緒二十年(1894),張靜江18歲,有一次乘輪船去上海,在平望過橋洞轉彎時,拖船忽然傾斜進水下沉,張靜江得船主之助脫險,爬上拖船的頂篷。當聽說艙里還有人,他大聲疾呼:“誰能救出一人,愿賞大洋百元。”船上人都知道張靜江說話算數,紛紛下水救人,免除了一場悲慘事故。事后他如數發送賞銀,為答謝船主,他還每逢過年支付賞錢兩百元,直到去法國為止。
蔣介石:血氣
1907年,蔣介石考入保定陸軍速成學堂,學習炮兵。學校里的教官多是日本人。當時日本軍事強盛,從未把中國人放在眼里,因而趾高氣揚,絲毫不掩飾對中國學生的蔑視。一次衛生課上,日本教官拿出一個土塊,把它比作中國,并進一步解釋說,中國有4億人,而他手中的那個土塊正好有4億個微生物。堂堂中國人,怎能甘受其辱!坐在座位上的蔣介石怒火中燒,不顧軍紀走上前去,用力奪過教員手中的土塊將其掰成八塊,隨后怒視著教官高聲問道:“日本有5000萬人,是否也像5000萬個微生物,寄生在這土塊的1/8中?”不可一世的教官頓時被問得啞口無言,但很快他用手指著蔣介石威脅道:“你是一個革命分子!”因為在軍校,學員是不允許這么做的。被指認為革命黨更是掉腦袋的事!但蔣介石除了被叫到校長辦公室接受教育以外,什么事也沒有發生。
竺可楨:主政浙大不受政黨干涉
1936年2月,蔣介石與竺可楨單獨談話,希望他能“允任”浙大校長一職,竺表示“尚須考慮”。經過慎重考慮,特別是與蔡元培等人一再商量,竺才答應出任浙大校長,但有三個條件:“財政須源源接濟;用人校長有全權,不受政黨之干涉;而時間以半年為限。”得到允諾后,竺走馬上任,沒想到一干就是13年。
蔣夢麟:為周作人教授作證
日本投降后,周作人被捕。1946年7月19日,南京政府首都高院對周作人第一次公審。周作人在辯訴狀中稱:“學校南遷,教授中年老或因家庭關系不能隨行者,有已故之孟森、馮祖荀、馬裕藻及被告4人,由校長蔣夢麟特別承認為北大留平教授,委托保管校產。”當時周作人被稱為“巨奸”,“國人皆曰殺”。胡適為周作人作證,社會輿論就譴責他為漢奸洗刷罪名;為周作人辯護的律師王龍也一度被控漢奸嫌疑,但蔣夢麟專門為此事出具了證明。8月13日,首都高等法院院長趙琛致函蔣夢麟,函云:因蔣夢麟出具證明文書未填年次,“是否即為臺端手筆,無從懸揣。茲為慎重起見,相應函請查照,即希據實見復,以憑核辦。”次日,蔣夢麟復趙琛函,再次確認上述事宜。
李叔同:贊同康梁變法圖存
百日維新時,李叔同贊同康、梁“老大中華非變法無以圖存”的主張,曾私刻一印:“南海康君是吾師。”被當局視為逆黨,不得不南下避禍。
沈尹默:安排李大釗之子易名“楊震”出國留學
1927年4月,清明節放假,周作人和沈尹默赴海淀沈士遠家聊天,恰巧在沈宅碰到了許多“孔德學校”的學生,李葆華也在其中。這天夜里周作人和沈尹默回到城內,閱報時驚聞張作霖襲擊了蘇聯大使館,并把躲藏在里面的李大釗等悉數捉去,“尹默趕緊打電話給他老兄(即沈士遠),叫隱匿守常的兒子,暫勿進城,亦不可外出,這樣過了有兩個星期。但是海淀的偵緝隊就在士遠家近旁,深感不便;尹默又對我說,叫去燕京大學上課的時候,順便帶他進城,住在我那里,還比較隱僻”。李葆華住在八道灣周宅,不多時報上披露了李大釗等犧牲的噩耗,周作人發愁如何對李葆華說,遂又與沈尹默商議,決定由沈來對他說,即“先來安慰幾句,如說令尊為主義而犧牲,本是預先有覺悟的。及至說了,乃等于沒有說,因為他的鎮定有覺悟,遠在說話人之上,聽了之后又仔細看報,默然退去”。后來李葆華又在周宅住了月余,隨后由沈尹默安排,易名為“楊震”,送到日本去留學了。
魯迅與馮雪峰:忘年交
1929年2月,馮雪峰為了便于與魯迅接觸,索性搬到魯迅居住的景云里11號,恰好與魯迅的住所17號斜對門。有時馮雪峰站在陽臺上看見魯迅沒有客人,就到魯迅家去。他們談得很投緣,有時候興致來了,一談就是幾個小時,甚至談到深夜。魯迅很喜歡這個比自己小22歲的同鄉,對于馮雪峰的執著性格從不計較。他們在交談時,馮雪峰經常堅持己見,總想在某些爭論的問題上說服魯迅;開始魯迅接受不了,但馮雪峰仍然堅持擺明自己的道理,最后使得魯迅能夠接受下來。魯迅與馮雪峰的忘年交非同尋常,馮雪峰作為魯迅的后學,從魯迅那里汲取了成長的營養,但同時他又作為魯迅的戰友,對魯迅產生了影響。
(選自《潮的人——百年來源自浙江的中國底氣》/李利忠 著/浙江人民出版社/2011年6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