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部偉大的作品就是一部心靈史,《二泉映月》這首聞名于世的樂曲的創作不是深思熟慮后在樂譜上寫作出來的,而是在其漫長流浪生活的艱辛和苦難中把對命運的傾訴, “信手拉來,久而久之”便形成的。所以我們理解了阿炳也就理解了 《二泉映月》,理解了《二泉映月》就理解了阿炳的精神世界。本文從阿炳的生平閱歷、精神狀態及道教對他命運觀的影響來追溯其創作心理,探究作品中所蘊含的感情。
關鍵詞:道德焦慮 藝術追求二泉映月
作者簡介:黨曉龍,男(1964-),河南林州人,河南省安陽市第一職業中專教師,主要研究方向為音樂教育。
黑陶的《二泉映月(十六位親見者回憶阿炳)》中雖然個人對阿炳的敘述不盡相同,但綜合考證可以得出信息:公元1893年,阿炳出生在江蘇無錫雷尊殿旁的“一和山房”。父親華清和是無錫洞虛宮雷尊殿的當家道士,按道規不能娶妻。阿炳的母親在為華清和生下了這個“私生子”一年后便去世了。九歲,“私生子”從無錫鄉下回到華清和身邊,小名喚做阿炳,大名取叫華彥鈞。華清和精通道教樂器,吹拉彈撥樣樣精通,在父親嚴格教習下,阿炳十九歲正式參加道教音樂演奏。三十三歲時,老道士去世,留下雷尊殿的廟產給阿炳,但阿炳開始吸毒宿娼,眼睛為梅毒所害,終于瞎掉。40歲那年,阿炳在煙館結識了寡婦董催弟,二人相依為命,《二泉映月》也就是在這個時期開始奏出。在此后十多年間,阿炳一直在無錫街頭賣藝,說時事新聞,向其他藝人學習樂藝。55歲時,阿炳典當給浴室老板的房子被收走,貧困交迫,從此停止晚間賣藝。1948年,阿炳被送入“戒毒所”,釋放后徹底停止賣藝。1950年,中央音樂學院民族音樂研究所所長楊蔭瀏教授赴無錫,用進口攜帶式鋼絲錄音機為阿炳錄制了二胡曲《二泉映月》等曲目。 同年12月,阿炳在家中上吊身亡,葬于無錫西郊璨山腳下“一和山房”墓地,頭頂道髻,一幅道容。
阿炳的身上是有著原罪的,他的出生在當時本身就是非道德的。而他后來因為嫖妓而目盲,則是一生的恥辱烙印。他這樣有非議的人格如何創造出沒有爭議的完美作品?他具有怎樣的道德自覺來獲得心理的寧靜?如果一個人在自我道德方面過于不自信,將使自己的精神狀態如淤泥一般渾濁。他必須有能力處理自己的經驗,能夠把自己從這種淤泥狀態中掙脫出來,以達到一個相對澄澈的心境,之后才能有真誠美好的作品。他一生都是道士,道教影響了他對于自我命運之形成的解釋,他應擁有宿命觀.這決定了他的音樂中除了悲憤還有一種寬厚的認命,并決定了他有精神的余暇去發尋、傳達一種生命的美感。他的音樂段落中表現出的悲憤不僅指向外在領域,也有指向自身的部分,即懺悔!懺悔是道教的重要儀式之一。這些瑣碎的元素,可能是每個旋律的具體動機所在。他賣藝時,一般隨身帶著紅色藥丸(鴉片代用品),隨時吃上一粒。阿炳的音樂創作是在吸食鴉片的狀況下進行的。這就是說他的音樂創作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進行的,而吸食鴉片后對他的心靈狀態也有所改變,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減少了他的道德焦慮.
黑陶的書中還提到這樣一件事:1950年,當黎、楊等人去無錫請阿炳錄音的時候,阿炳說他不奏音樂已有兩年了。因為某個夏日,他在街上演奏,一陣大雨將他和琴淋個全濕,一輛人力車斜里沖來,把阿炳撞倒在地,摔壞了琵琶,戳穿了二胡的蛇皮。同一天晚上老鼠咬斷了二胡的馬尾。阿炳認為這些都沖他的樂器而來,不是好兆,從此不敢再演奏。我認為這事證明了阿炳的道德焦慮。對那個夏日蹊蹺事的態度也許正好說明了潛伏在意識深處的道德負疚,在經過了某個事件的觸發后,又重新泛了上來。這證明了阿炳精神層次之繁雜,而這也促成了他音樂的深度、委曲與豐富。黑陶對時代周報記者說:“正是阿炳所身處的社會和人世的復雜,以及他的‘低’,釀制了他的不朽音樂。”
楊蔭瀏在《阿炳小傳》中寫道:“有時在某一位‘音樂內行’者要他玩這些時,他似乎覺得是輕視了他的音樂,往往表現出失望和不高興的神情,而加以無情的拒絕,他說:‘你要聽這些干嗎?我希望你欣賞的,是功夫(指技術)和神韻(指表達力量)啊!’”阿炳的生活一塌糊涂,可為了拉好《梅花三弄》他居然拜訪過十八位名琴師。這說明了他對于自己目前的音樂身份并不滿意,他對音樂的態度在某個時刻是正統的、精英化的。阿炳從未乞討過,他堅守著一個賣藝人的底線,支撐著他維持這個底線的,正是他超乎常人的音樂技藝。所以<<二泉映月>>應該說是他長期對生活的感受以及受到民間音樂的熏陶之后,一種自然天成的東西。他的作品就是他自己接受了中國傳統音樂深厚的這樣一種豐富的營養之后,又把他自己對生活的感受變成他自己從他心理流露出來的一種音樂。這種音樂小到可以反映個人的感情,大到可以鑄造我們民族的靈魂、反映我們整個民族的精神
阿柄,阿柄的音樂是什么呢? 是風月,是泉水,是抗爭,是嘆息或者悲愁么? 其實都不是.阿柄的音樂是蒼涼而平和的,是淡漠,空寂與深沉.二泉映月是他的心靈物化也是阿柄的化身.對于命運他無力抗爭而是默默地隱忍了.他以博大的涵蓋面覆蓋了那種永恒,那種痛.如果把貝多芬的音樂比作從熊熊烈火中誕生的鳳凰,他的翅膀每一次煽動都帶著火焰的光芒,那么阿柄的音樂則是月光下靜靜停在水面上等死的受傷的天鵝,它憂傷的梳理著自己的羽毛.阿炳生來一介草根藝人,樂在其中,活得有滋有味,接受他的命運,也被命運所接受。他是一個真人,一個有技藝的盲藝人,他留下的曲子可聽。恰如其分,才是最好的紀念。
參考文獻:
【1】黑陶,二泉映月(十六位親見者回憶阿炳),新星出版社,2010
【2】楊蔭瀏,阿炳小傳,音樂出版社,1981
【3】龐培,阿炳----黑暗中的眩暈,中國文聯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