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搶了個畫扇面的活。
之所以說搶,是因為他實在連畫師都算不上——就像KTV里的麥霸,一般連歌手都算不上一樣。結果美人臉畫得太大了;于是改畫張飛,添上胡子就是張飛;但胡子畫得太多了;于是改畫松樹,把胡子再弄多點就是松樹;末了松樹也沒畫成,整個折扇涂黑了之后扇風用。
該仁兄最后也沒畫成扇面,但畫出了一個界面,它告訴我們連綴也屬于藝術。比如地攤上有這么一種文化類營生:花鳥人名。就是把人的名字策劃成鳥樣,簽起來能真正的龍飛鳳舞,既乍毛又唬人。據(jù)稱這還不是聊勝于無,基本算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隱行業(yè)。其實我說的連綴比這含義還要廣些,相當于救場。救場是看菜做飯,詩詞上有“拗救”,有撿漏補漏的意思。
三聯(lián)周刊從前有一個欄目叫《好消息壞消息》,一個笑話的名字恰巧也這么起的。這個用一句跟一句的格式看起來更像互相救場:
好消息:坐飛機了。壞消息:飛機墜落了。
好消息:有降落傘。壞消息:降落傘打不開。
好消息:降落的正下方是一個巨大的草垛。
壞消息:草垛上中間有把三齒向上的大鐵叉。
好消息:沒掉在鐵叉上。
壞消息:也沒掉在草垛上。
無巧不成書,成書就是藝術。藝術都是人造的,因為只有人才懂欣賞。從這個起點說,寫歷史小說的最富藝術感。只要結果對,過程可以隨便說。證明雖然很難,但證偽更費勁。所以說二月河是個了不起的人。
他小說《雍正皇帝》人物中,有個叫鄔思道的。清人筆記中只見過一筆,說他是河南田文鏡的幕僚,一次雍正在田的請安折上加了批語“朕安。鄔先生安否?”皇上問候賬房,這中間就能呼風喚雨了。
具體說中間,有一個故事。
布衣宰相方苞在胤禛府(現(xiàn)雍和宮),碰到了這個賬房,然后就倆公雞斗法。方力劈華山說,您老看過《獄中雜記》嗎?——這是方的代表作,實拍清政權監(jiān)獄里的生態(tài),比西方大片還真實逼人。新中國后被選到中學語文課本——幾百年后的我們都要高考的知識,拿來撐封建社會的場子還是沒啥問題的。賬房不知趣,一棒槌就給塞回去了,“書不讀秦漢以下。”
秦漢遠隔千年。幾代沉浮后大家還都說好,那才是真的好。
史蒂夫駕鶴西游了,比爾還在。你就不能說,做操作系統(tǒng)和做終端的哪個更偉大。有人寫詩說偉大是一種屬性,這我不能同意,因為偶爾偉大偶爾不偉大才算是人,老偉大就是生理障礙。所謂偉大,存在于精思、便利、與眾不同。所謂值得尊敬,乃是它給了人們更多的方便。能提供方便,從根本上說,相當于變相擴股。
很多大或者小的案件,最后宣判的時候,大家總會發(fā)現(xiàn),里面牽連了很多人。這樣你就明白,用腳后跟想就能想清楚的事情,為什么會弄得那么復雜。
送好處,打點各關節(jié),只要這事不黃,就會循環(huán)往復以至無窮。但很少有人反過來想。從收受的人看,只要這事不黃,就會源源不斷地得著——在經(jīng)濟原理上,這相當于就是參股入股。有持續(xù)的分紅就相當于自己的買賣,風險共擔,利益均沾。自己的買賣不賣力氣的,世界之大未之有也。說起來,這種忠實度比股民的投機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這是我所能理解的大方便和小方便。其實更多的人即使現(xiàn)在賺了錢暫被稱為成功人士,說穿了也不過是個醉漢。
一醉漢,從二樓摔下。圍觀如堵,醉漢醒排眾而出,迎面一人問“里頭怎么個意思?”醉漢說“不……清楚。我也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