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關于旅途的故事,而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離開故土的理由。
水鄉的冬天
那年冬天,紫蘇在自家門口早早地掛起了紅燈籠。快過年了,西塘河兩岸也終于清靜了下來,水鄉的冬天很冷,小橋旁的桃樹只能等來年三月再開花,深秋已經過去,最后一撥旅行團游客趁著好天光離開了,而夏天還遙不可及。
原本人聲鼎沸的兩岸瞬間消聲了,等候烏篷船的游客也不見了蹤影。
紫蘇最喜歡水鄉的冬天,確切地說是接近除夕的時候,靜謐,安寧。每一條巷子、每一座小橋,每一個拐角,每一所木屋,都還原到她小時候的樣子,那才是真正的西塘,沒有人打攪。
紫蘇在這水鄉長大,她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嘉興市,那年她17歲,高考已經結束,她沒有借著高考去另一個全新的城市,因為她落榜了。
一開始,她有點難為情,要好的女同學等來了錄取通知單,還有那個叫大偉的家伙,居然也考了一個不錯的大學。所以整個暑假,除了隔絕洶涌而至的游客,還得躲避同學。大偉走的那天,她把自己關在屋里,不接他的電話,她覺得真是有點丟人啊。
后來,她想明白了,自己從小也沒什么大志,自家臨河的房子拿來做旅館,她可以幫忙接待,甚至可以在網絡上宣傳。這么一想,她心里好過多了,自己并非一個無用武之地的人,不是嗎?
于是,紫蘇每天負責預訂電話,在各種旅游論壇發帖宣傳,她樂此不疲。
暗戀不能為人道
夏天,紫蘇會為客人準備綠豆湯,綠豆花似開未開,漂浮在湯碗中,湯水渾濁又清涼。生意不忙的時候,她最常做的就是搬一條藤椅,坐在河邊,噴了一身的防蚊水,一邊搖蒲扇趕蚊子,一邊看來來往往的游客,直到夜幕。
那時的西塘河,燈籠全亮起來,星星點點的河燈漂浮著。她長時間注視著腳下的石板,開始數路過她身邊的游客。她漸漸發覺,自己就像一個垂暮的老人,晨昏交替,風景依舊,煩悶寂寞不可明說。
直到那一年冬天,除夕夜的燈籠漸次亮起,一個叫秦牧的游客敲開了她家旅館。
紫蘇永遠記得他第一次出現的樣子,干凈清爽的頭發,修長的眼睛,灰色大衣,還有白色炮筒一樣的相機,后來她知道攝影師都管那種鏡頭叫小白。
秦牧教她的可不止這些,就像《廊橋遺夢》里那個攝影師,他也帶給她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從這個人的電腦里,她看到過玉龍雪山的蜿蜒,也看到過藏羚羊純凈的眼睛,還有海邊最古老的鹽田。她有時想,如果秦牧沒有光臨,還會不會有后來的她。秦牧的到訪,就像上天的一次安排,他不僅打開了她的視野,也打開了她悶騷的粉紅色的心靈。
有一種情愫如破竹一般,在她心里迅速蔓延。17歲的少女,喜歡的總是光鮮的人。
秦牧要走的那天,下起了一場大雪。雪花飄進河里就不見了,燈籠石橋房頂上都鋪蓋了一層厚厚的雪,秦牧跺了跺腳,舉起他的相機,對準紫蘇拍了一張,接著他寫下一份地址遞給她,說:“我又要去下一個目的地,但每年清明都會回這里,我們還能再見的話……”
他沒有再往下說。紫蘇覺得這是一次充滿愛意的分離,他欲言又止,而她的暗戀更不能為人道。
就這樣,十幾歲時遇到的人,儒雅,有趣,閱歷豐富,他喜歡輕柔地問她:“你去過這里嗎?我想你去了一定會愛上。”
既瘋狂又浪漫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紫蘇開始回憶那些照片里的風景,她一個個找回來,一個個查資料。有一個專門的文件夾,是用來裝這些東西的,她給文件夾取名“夢想”,是的,她希望有一天能站在那些風景里,將自己和風景一起郵寄給秦牧。
有時,紫蘇會鄙視自己,覺得這并非是一個高尚的夢想,因為它的初衷只是喜歡一個人。
但總比沒有夢想的好。紫蘇花了很多精力,在賺錢上。旅館的那些收入當然不夠,于是她只要有時間,就會打另一份工。一開始并非那么容易,沒有學歷又沒有一技之長的人,除了啃老還能做什么?這樣的疑問總是從面試官的眼神里看得出來。
但她肯學肯干,她不懶,只是腦子笨。數學題永遠搞不清狀況,英語語法也學得亂七八糟。她知道自己不聰明,別人花一個小時學的,她得付出成倍,而且還不會舉一反三。母親說,好在家里有旅館,不然真不知該讓她做什么了。
是從秦牧離開的那一天起,她才有了領悟,不會永遠是這個樣子,瑣碎、反復、沉悶的生活,如何能配得上一個旅行者?
在那兩年里,她做的活兒五花八門,錢是一點點攢下來的。當有一天,母親在房間里聽到紫蘇背英語單詞時嚇了一跳:“你搞什么啊!”
她說:“不學英語怎么招待外國游客?”
理由充分。她招待的第一個外國人是一個年齡相仿的美國姑娘,拋開那些語法,她發現說英語并沒有那么難,只要對方能聽懂,不就好了?
有志者事竟成。紫蘇的床頭就貼了這句話,她有時看著這句話傻笑。秦牧才是她的夢想,學英語是為了能去更遠的地方,將他走過的路走一遍,聽起來既瘋狂又浪漫,既純粹又別有用心。
她足足準備了兩年時間,偶爾會去秦牧的空間,那些照片告訴她蹤跡,他似乎沒有女伴,除了風景沒有其他女人的影子。
秋天,紫蘇動身之前,大偉來找她。交給她一封信。
是很詩意很委婉的告白。紫蘇不是傻,她當然知道,從高一開始那家伙就喜歡自己了。他從未開口,她也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信的末尾,他提到一個老同學,在大學水庫里游泳的時候不小心溺死了,他感慨地寫道,我原本以為時間還有很多,但一轉瞬就沒有了。如果不珍惜,恐怕就要永遠地失去。
言下之意,還不相愛,就會老去,甚至死去。
紫蘇記得那個老同學,他有一張羞澀的臉,站在講臺上說話都會臉紅,他是大偉的好兄弟,但如今已變成了鬼。紫蘇覺得心里有某種酸楚直逼鼻子,她將信收起放進抽屜,然后背起了行囊。每個人的時間都不會太多,大偉說得很對,她還有很多路要走,再不上路就晚了。
大偉滿心期待和不安,他最后沒有等到紫蘇的回信,那年寒假,他聽說了紫蘇前往喀什的消息。
幸福是否來得太突然
21歲,紫蘇在一個喇嘛廟里,讀一本喇嘛寫的書,叫《正見》。書里有很多“快樂”、“解脫”、“痛苦”、“無常”的字眼,她看不太懂,但內心因為裝著一個人而幸福,會不會也是最簡單的生活道理?
在過去一年的旅行中,她收集了無數張明信片和照片,精心挑選一些,再一一寄出去。那個地址從來沒有回復。
后來,她在一家銀器手工作坊里,欣喜若狂地發現了一塊銀飾,長方形的牌子上刻著“秦牧”兩個字,是五年前的他在這里留下的,因為他的照片就釘在銀牌旁。她毫不猶豫地買下來,掛在胸前。無論怎么看,都是不可思議的際遇,現在她遇見了曾經帶有他溫度的銀飾,不久的將來,她也會遇見他。
她希望在那一刻,她能夠驕傲地告訴他,我去過你說的那些地方,它們一點兒也沒讓我失望。她已是不折不扣的大人了,當年笑她是小屁孩的人如今也已28歲,她想看到他驚訝的表情。她也有著同樣豐富的內心和廣闊的視野,全都是因為他,環游世界也不會太難。
這一年的清明,一直在下雨。紫蘇循著地址,來到郊外的村莊。她穿的是寬松的旅行裝,頭戴鴨舌帽,背包上已經有了風吹雨淋的印記,還有那雙鞋,陪她走過很多地方的鞋子,灰塵、泥土都在上面,她的皮膚曬出了一顆顆小雀斑,除了眼睛依舊清亮。她很滿意自己的樣子,風塵仆仆來見你,跨越千山萬水,還有比這更濃烈的愛意嗎?
敲開門的瞬間,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那張總在夢里出現的臉,依舊親切。他難掩驚訝,但隨即給了她一個熱烈的擁抱。
“嘿,你好嗎?”
“你從哪里來?”
“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當他們打開樓下郵箱的那一刻,所有的信件傾倒出來,他從未打開過,但看到這些,她已經不需再去訴說這些年。
紫蘇記得那天的月亮,就像一顆瑩潤柔軟的蛋黃,在黑色的瓷盤里,像一種清潔的曖昧。秦牧動情地將她擁入懷里,在他家的沙發上,他吻了她。
初吻的意義,比天大。紫蘇覺得自己就像是蒲公英的種子,隨風飄落到各地,此刻終于落腳,決定再也不走了。
一周以后,紫蘇還有些不敢相信,她問他:“你喜歡我什么?”
秦牧說:“那你又喜歡我什么?我比你老,還得成天到處跑。”
紫蘇說:“你不嫌我小嗎?而且我很膚淺,唯一的夢想只有你。”
她望著他那雙多情的眼睛,忘記問一問,幸福是否來得太突然?
我要等你回來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是短暫的。沒過多久,秦牧就要去遠方了。臨走前,紫蘇抱緊他,深深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是一種混合著煙草和淡淡肥皂香的氣味,她央求他,帶她一起去。
她什么都沒有,只要拎上一個包,隨時就可以跟他走。可是,秦牧拒絕了。他說:“如果不是因為我的母親葬在這里,恐怕我都不會回來看一眼,這里除了她,再沒有什么值得我留念了。”
紫蘇知道,旅行就是他的人生狀態,而拍照就是他的工作,他用那些照片換錢,時多時少,但并不影響他上路的心情。
而關于他的母親,他從不愿意多說。紫蘇曾問他,母親走得太早,是生病吧?
而那時,秦牧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好像并不在意她在說什么,他冷漠地拿著遙控器不斷換臺,但其實沒有一個想看的。紫蘇從此便不再提。他比她年長一些,她有時也害怕,害怕他的怒氣,害怕他忽然有一天,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
好在,他第一次走,告訴了她目的地,但沒有說歸期。
送他上火車時,他忽然拍著她的頭說:“回老家吧,鑰匙你帶走,反正我還有一枚。”
她錯愕地張大了嘴,還沒等她開口,他便匆匆跳上了火車。
她忽然就流淚了,風穿過月臺,也許風能捎去她的話——不,我不走,我要等你回來!
黑夜使她越發清醒
從那以后,紫蘇覺得自己就像海邊等待漁夫歸來的妻子,或者一個有些糾結的小怨婦。她在院子里種了一些薄荷,紫蘇,空心菜,春天的時候,桑葚樹上的果實還有些酸,她搭著凳子去采摘,洗一洗,放在玻璃碗里。
漸漸的,她又在院子里添置了一張矮矮的木桌,放在樹下,做了一排小柵欄,種了花草。那所房子有兩層,二樓的小陽臺掛上了浪漫的窗簾。門口放了兩個陶瓷娃娃,一手捧一束新鮮的野花。
秦牧不知道,他的房子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一間小旅館。那是在一個夏日的雨后,過路的人背著行囊進來避雨。紫蘇才曉得,村莊已經是城里人散心游玩的好去處。
不管秦牧同意不同意,她都這么做了。因為她覺得孤單了。
和在老家的孤單不同,那是一種沒有期待的孤單,而這是一種時刻等待的孤單。她偶爾會給家里人打個電話,母親在電話里要她回家,她笑笑說:“不,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的確有很多事要做,接待客人,偶爾也會背上單反獨自出發。她只去周邊很近的地方,像一個沒心沒肺的大忙人。在盛夏的傍晚,她有時會想起第一次遇見秦牧的場景,她知道她臉紅了,從他推開門的那一瞬。隨著一股寒風凜冽地吹進來,他的大衣頭發上落滿了雪花,就像童話故事里的大白熊變成了王子。她記得那一雙眼,真誠,善良,不會騙她。
某一天,秦牧終于打來一個電話,他問:“你在哪?”
紫蘇有些得意洋洋,她說:“你猜,我在你的大房子里打掃衛生呢!”
“你為什么還不走?!”這一句說出來,著實嚇壞了她,她沒有說話,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又說道:“那個,你還是回老家吧。”
那天晚上的紫蘇失眠了。
她細細回憶和他在一起的時光,除了那個吻,他只給過她擁抱。她以為,這才是愛情的本真,緊緊相偎,因為沒有性愛,而變得純粹老派,像父輩們的愛,深沉雋永。
這只是紫蘇的想法。她忽然從床上蹦跶起來,睜著一雙大眼睛,黑夜使她越發清醒。
恨意就像這土地
電話以后的第五天,紫蘇等來了一個人。那人有一雙鴿子般圓溜的眼睛,皮膚比她白,無名指上的戒指很耀眼。她對紫蘇說:“我是秦牧的未婚妻。”
紫蘇已經不記得,她是如何收拾行李,如何離開那所房子。她坐在行李箱上,只知道哭。
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燈,她一字一句都擲地有聲,不是謾罵,不是歇斯底里,只是冷靜地告訴她真相,他們的婚期定在年底。
女人走的時候,說:“你這么年輕,我想你會遇到一個更好的人。”
沒有余地,沒有后路,紫蘇在錯愕、驚慌、失望、痛苦的情緒中,完全不知所措。
她想起曾經看過的《正見》,喇嘛說,這是一個無常的世界。無常,令人沮喪。她沒有想過他會騙她,無端端發生在她身上時,她感受到了摧枯拉朽一般的疼痛。
她仍舊有些不相信。打電話,沒有人接。就像落入萬丈深淵,就像被烙鐵燙穿心臟。
最后,她飛往他所在的地方。如果他還在那里的話,如果她能找到他的話,她要當面質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是海拉爾大草原。遼闊的綠色,暮夏的天氣,他藏在哪一片深草的后面,他又在哪一個蒙古包里醒來,她不得而知。城市的中心,繁華的街頭,她再也沒有遇見他。
這座北方的城,很多年前,是兵家爭奪之地,廣袤深邃,她的恨意,就像這土地,沒有邊際。原來這個世界,不只有美夢,還有很多欺騙和兇險。
無論行走還是端坐
紫蘇在25歲那年回到家鄉。大偉送來了一張請帖,他憨厚地笑著,說:“老同學,要來喝我的喜酒。”
四年前,她離開了海拉爾大草原,沒有回老家,因為倔強,因為自卑,所有的淚水要掩藏起來,她知道面對父母,只要一句安慰就能惹得她大哭。她更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些年的漂泊,是因為一個人,而這個人卻信錯了。
她繼續走在路上,每一個晨昏光影,她都在遇見,遇見漂泊了二十個省的流浪漢,遇見周游了半個世界的美國小伙,也遇見了一輩子都在一個地方賣包子的老漢,紫蘇后來明白,無論行走還是端坐,都是人生。
在20歲左右的年紀,喜歡過一兩個混蛋,并沒有什么好遺憾。紫蘇有時會樂觀地想,如果當初沒有離開家鄉,大概就不會懂得生命有多豐厚。她沒有辦法做到感謝他,但至少可以不用那么恨了。
于是,她回到夢里的水鄉,游客越來越多,就連冷淡的春節,也有不少人來住客棧。她的房間沒有被動過,格子布桌面,木頭小床,墻上掛的依然是她年少的涂鴉,一切就像她走時的樣子,而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懶散害羞的少女了。
大偉送完請帖要走時,有些惋惜地看著她,聲音就像只是說給自己聽:“紫蘇,你還是那么倔強,不過從小時候開始,我就應該懂得。所以你最終不屬于我。”
紫蘇抬起頭笑了笑,她的表情有些尷尬,隨即釋然。他轉身的背影,倒有幾分大氣和決絕,這讓紫蘇心里生出了一絲悲憫,但不是為他,而是為自己。
2010年的冬天,西塘河上張燈結彩,婚禮的喜慶也感染了熙攘的游客。大家蜂擁而至,人群里有一個人,她提著行李箱,穿過石拱橋,乘一輛人力三輪車,穿過窄窄的石板路,來到了小小的汽車站。
再過一刻鐘,她的車就要開了,去往新的地方。而這一次,她不是為了某個人出發,人生的意義,大概就是去一個不熟知的城市,一點點積累未來的生活。
怨恨使他遠離家鄉
那座城市每天有無數外來者進出,紫蘇喜歡那種渺小的滋味,遼闊的世界讓人心生敬畏。
她在那里安營扎寨,25歲的激情還在,只是感情上的事,就像逐漸冷卻的炭火,只剩一地灰塵。當她以為自己不再能動凡夫俗念的時候,有一個人出現在超市貨架的拐角處,他有些頹廢,下巴上一層陰影,眼角的皺紋也似乎多了,不再有當年熠熠的光芒。
人生有各種各樣的巧合。秦牧的臉,總在夜深人靜時慢悠悠地浮上心頭,而現在,卻近在眼前。
他抱著一堆日用品,還有商場里送的一朵玫瑰花。紫蘇猛然想起,那天是七夕,單身的人遇到舊戀的幾率有多大?但如果真的遇上了,會有多尷尬?所以,他不敢直直迎上紫蘇的目光,他東張西望,甚至想扔掉手里的東西,趕快逃走。
就在下一秒,他真的撒腿就跑。
可能因為太過突然,一千句質問抵在紫蘇的喉嚨里,但隨即像被醋一類的東西軟化溶解了一般,她只是沖他喊:“喂,我們還能再見的話……”
很快,他跑出了她的視線,就像他不曾出現一般。
紫蘇頹然地自言自語:“好吧,那就假裝我們明天還會見面,只是假裝。”
那天晚上,紫蘇回到租屋,大哭了一場,她摩挲著那塊刻有他名字的銀牌,預感到,一個愧對她的男人,最后用逃跑的方式,劃清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他的確沒有臉,再見到她了。
但那個牛郎織女相遇的夜晚,并非用來憑吊她一個人的哀傷,還有那個叫秦牧的男人,他永遠都記得,第一次看見紫蘇單純慵懶的目光時,他的心的確被什么東西擊中了,他愛上那個充滿好奇的女孩,是在離開西塘時。他沒有想過她也會踏上旅途,來完成愛他的儀式。
但他不能接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沒有結婚,更不會有什么未婚妻,那只是他找來騙她的龍套演員。女人不負所望,將紫蘇成功地打發走了。聽到消息后,秦牧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她如此單純,不知歲月,而他的心卻早已白發蒼蒼,在他17歲那年,他的父親因為酗酒傷人進了監獄,而母親也因這樣沉重的打擊,而病逝了。這大概是最壞的人生,他從不去看父親,怨恨使他遠離家鄉。
每個人都有離開故土的理由。
當他走在沒有盡頭的旅途中時,他偶爾也會幻想,何時會帶著自己心愛的姑娘回家鄉。
他深知,心靈與身體的漂泊,給不了紫蘇任何幸福。索性……索性就讓她恨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