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天涯想起瑪麗達

瑪麗達也只是個平凡的姑娘，她也會長大，從12歲到42歲。

而萊昂則將永遠守候在原地，等著她長到與他匹配的年紀，永遠都不會老去。

那是對于全世界‘LEON’的影迷無法達到的念想，永遠而又唯一的安慰。

一．原來他們已經相依了七年。

葉明真起來吃早餐的時候，葉致遠正端著他的白色骨瓷杯喝著紅茶，那是他多年來的習慣，腿上擱著一張燙金的喜帖，上面的幾個字明晃晃地刺疼了葉明真的眼睛：葉致遠蘇靜言，我們結婚了。

那是葉致遠大婚的請柬，他親自設計的，很多個她溫書的晚上看到他趴在客廳的茶幾上，一筆一劃寫得極認真。

葉致遠聽到她的腳步聲，放下手中的茶杯：“明真，你周末不要去學校，陪爸爸一起去挑選禮服，蘇阿姨想讓你參加我們的婚禮。”

那是他討好的聲音，卻并沒有得到預期的回應，葉明真整個人懶懶地靠的餐桌旁，抓著一張請柬正細細地看，仿佛目光能將它看透。

“明真？”葉致遠望著神情慵懶的葉明真，目光里像是帶著祈求，有淡淡的希翼的光。

“婚禮那天我要參加學校的演講比賽。”葉明真放下請柬，她說話不疾不徐，卻使葉致遠懸掛著的心瞬間就涼了。

“真不能來？”葉明真的臉上被陽光照著，有細微的金色絨毛，歲月真是輛列車，他的人生才過了幾個站，她竟然就這么大了。

她突然睜大眼睛，目光像綿密的網望向葉致遠：“你希望我出席嗎？”

她那眼神里有太多的不安，一點一點打在葉致遠的心里，他周身突然有種不知名的寒意流竄，他沒有回答她，抓著餐桌上的公文包：“要遲到了，明真，你自己去學校。”

“葉致遠，你等等。”她跑了過去，手上是一盒未拆開的鮮奶。

這也一直是她的習慣，他清晨的胃口不好，總是吃不下東西，葉明真從懂事起就記得要他帶一盒鮮奶去上班。

葉致遠拉開了門，葉明真靠在餐桌前，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筆直，堅定。

她這才想起男人剛才的臉，皮膚開始黯淡，沒睡好的眼下有隱約的眼袋，當初那帶笑的尾彎如今已經有了稀松的跡象。

這個男人居然已經過了三十歲了。

原來，他們在一起相依了，整整十年。

時光和他慢慢將她扶植成了明媚的少女，為什么卻要在這個時候四散零落？

二．真相不美好，也不至于太糟糕。

葉明真最初不姓葉，鄰居們時常會在她嘴里套聽當年的故事。

葉明真也就毫不吝嗇，將當年和葉致遠的初識講給眾人聽，她來自偏遠的地方，據她最初的說法是，她被人抱來了揚州，她是在賣唱時遇到了葉致遠。

在故事里他是英雄，而她就是落難的乞兒，她將他搭救她于危難的故事講得精彩至極，后來鄰里阿婆看到葉致遠總是一副崇拜的表情，就像他是內褲外穿的超人。

其實真相不如她虛構的那樣美好，但也不至于太糟糕。

她確實是被拐到揚州的，而葉致遠當年還沒有做到主編，還只是報社新出茅廬的實習記者，被編輯安排去跑社會新聞。

當時他們報社有一個選題，并不是現在微博上的隨手拍解救乞丐兒童，而是報社要將那些乞兒行騙的伎倆起底。

葉致遠跟蹤的第一個對象就是才七歲的她，她當時抱著一個舊碗，面前的紙牌上有一段凄涼的身世，站在廣場上對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磕頭，細長的眼睛里布滿著淚水。

葉致遠雖然剛做記者，可是眼神是敏銳的，他一下子就看出了那個眼睛長長，鼻子扁扁，嘴細細的小姑娘并沒有那么凄涼，于是他跑到廣場上的麥當勞店，買了一個漢堡蹲在她的面前：“你多大了？來自哪里啊？你們是不是有很多人一起乞討？”

漢堡她吃完了，可是并沒有回答葉致遠的問題，而是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肚子疼。”

葉致遠只是一個剛出茅廬的年輕人，心思那樣耿直，竟真的以為她肚子疼，抱著她跑往了最近的醫院，然后她失憶地忘記了她的乞丐窩在哪里，也不肯跟他去派出所。從醫院的大門出來后，她一直拽著葉致遠的衣袖，害怕他丟掉自己。

起初葉致遠哄她，逗她，就想從她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資料，后來看出她的癡纏，害怕地想將她棄之不理，可是又受不了她那怯怯的目光。

于是她利用了年輕的葉致遠最初良善的心，那個晚上，她用了葉致遠的香皂，偷偷用了他的刮須水，那透明的液體有種奇怪的味道。

那個晚上，她睡了長久以來的第一個香甜的覺，連夢都成了甜的。

三.她對溫暖有著與生俱來的敏感

睡醒后的第二天，葉致遠帶她去了一家福利院。

福利院的院長是個年紀很大的阿婆，把她帶到一間小小的房子問話：“你父母是哪里人？”

她當著院長的面站起來，慢慢地踱到窗前，指著正在院子里和眾孩童嬉鬧的葉致遠。

福利院不肯接收她，原因是并不能證實她是孤兒。

從福利院回來的路上，葉致遠神情是倦怠的，好幾次他望著她，喃喃自語道：“莫非你長得像我，怎么那院長竟懷疑我要遺棄你？”

她只顧跟在他身后走那段很長的回他家的路，臉上有著不動聲色的喜悅。

她又賴在了葉致遠身邊，照例又用了他的香皂，還偷偷試了他擱在洗手間那嗆鼻的漱口水，還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和他一起看了一部外國電影。

她不知道那部電影的名字，可是一眼她就喜歡上了，因為那里面有個小姑娘跟她一樣的狡猾，輕易地就騙了那個叫萊昂的男人將她留了下來。

電影，泡面，清晨他身上的皂香，還有窗外四季長青的樹。

葉致遠的公寓儼然成了她的新家。

她起初怯怯地在房子里等著葉致遠回家，可是第三天，葉致遠又打算將她送走了。

新的會面她見的是一對夫妻，她對某些善意的溫暖有著與生俱來的熱情與敏感，她知道那對夫妻那樣急切地想要領養一個孩子，因為他們看她的眼神，就像久旱遇到了甘露一樣。

她知道他要丟棄她了，在面談的過程中她一句話也不說，像個癡癡傻傻的呆兒。

最后熱情的妻子有些懼怕了拽著丈夫的手，輕聲地指著她的腦袋：“她會不會這里有問題啊？”

回家的路上，葉致遠伸手撫摸了她的頭發：“他們怎么能說你是傻的？如果不是可憐他們，我就動手揍他們了。”

她靜靜地聽著，心里的溫暖卻像了注了水的煙灰，慢慢地浮了上來。

走到他家樓下的時候，他嘆了口氣，鼓著腮幫子滿臉都是驚惶無助的表情：“看來，你明天，后天，大后天都要跟著我過了。別擔心，總有人會收養你的。”

她被福利院拒絕了，被原本要領養的夫妻嫌棄了，可是她內心卻充滿著那么多的歡喜。她望著身邊的葉致遠，他正鼓著腮幫子愁她以后的歸處。

可是他的驚惶，他的無奈，他的煩悶，在她看來也像是昨天晚上剛剛吃的過的揚州小龍蝦，那鼓起來的腮幫子干干凈凈的，殼都那么柔軟。

四.那個干凈內斂的男人，過來朝我伸出手。

那個會收養她的人始終沒有來，她成了一個送不走的問題少女。

那一年秋天，葉致遠所有的區進行了一次人口普查。

戶籍人員來葉致遠家登記的時候看到她，有了很強烈的好奇心。因為登記戶籍的阿婆知道，葉致遠父母早已經離異，一直是他一個人獨處，家里突然地，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個小女孩子。

八卦的心人人都有，而她毫不吝嗇地滿足了那阿婆的好奇心。她搬了個小凳子，坐在葉致遠家的門口，告訴了阿婆葉致遠是如何將她從乞丐窩里帶回了家，是如何善待她的。

那個晚上來看葉致遠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都伸出摸她的頭：“致遠，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就有這么一顆菩薩心腸。不過你既然收養了這個小姑娘，戶籍也要落實下來，替她取個好名字吧。”

葉致遠真是個虛榮的男人，被人奉承了，被人贊美了之后，果真捧出了一本字典，在燈光下半瞇著眼睛翻閱著，翻到某一頁時，他突然拍了自己的大腿：“就叫明真，明媚真誠，永遠活在陽光里，葉明真，你喜歡嗎？”

他望著她，那目光柔軟得像午后的陽光：“葉明真。”

她‘嗯’了一聲算是回答，葉明真，是他的姓，他贈予的名字，只要稍稍喜歡一個人，他給的什么都是最好的。

她看著葉致遠，眼睛里有液體慢慢潮了出來，葉明真，葉明真，她叫著自己的名字，滿屋子地瘋跑，那顆一直不安份的心突然就被很多東西給漲滿了。

她的故事對鄰居說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她就長大了。

腦部不再平坦，有了小小的凸起，不再每天窩在葉致遠的身邊看他編寫稿子，她學會了寫字，也有了自己的日記本。

她在日記本里從來不寫自己是被葉致遠勉強留下來的流浪兒童，她很小就有了編故事的天賦，她說：

那個干凈的內斂的男人，過來朝我伸出手，然后帶我走。

葉致遠在她心里一直是個干凈內斂的男人，她幻想他像電視劇里的大俠一樣，在她落于危難時，帶她走。

她覺得自己就像那天晚上看過的電影里的瑪麗達一樣，瑪麗達在萊昂的身邊那么渺小，她站在葉致遠身邊，也是小小的，可是她們雖然渺小的如灰塵，卻都有著很強大的小宇宙。

而她總以為自己的那顆小宇宙能燃燒葉致遠。

可是現實從來不會屈服在人的幻想之下。

五．他是個英雄，時光你不要傷害他。

時光走得真快，她居然邁進了初中，邁進了初中，而葉致遠也升了主編，在他人生正好的時候，他也遇到了自己的女主角。

他第一次帶女主角回家時，葉明真就給他帶來了麻煩。

那一天，她站在洗手間內狂喊：“葉致遠，葉致遠，我肚子疼，我要衛生棉。”

葉致遠從洗手間門縫里遞過去她要的東西，其實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無趣地折騰，以前她總是在葉致遠面前表現得規規矩矩，可是這一次她就是破壞房間里的安謚。

拉開洗手間的門后，她果然看到了葉致遠坐立難安的樣子和一個面容恬靜的女子緋紅的臉。葉致遠搓著雙手解釋著：“她是我的養女，叫葉明真，取自明媚，真誠的意思，明真，過來叫蘇阿姨。”

或許是葉致遠那個養女的稱呼令女子產生的好感，她并沒有因為葉明真和葉致遠奇怪的互動而奪門而出，而是留在了葉致遠家里，陪他一直修好第二天的稿件才離開。

蘇阿姨叫蘇靜言，起先她也折磨過蘇靜言，在她來葉家造訪時，她捧一杯滾燙的茶給她，害得蘇靜言燙傷了手背，她在沙發的靠墊上涂上黃色的顏料，使蘇靜言的裙子背后長了一朵奇怪的花。

蘇靜言漸漸對她失去了耐心，在她第三次捉弄她時，終于奪門而出。

那一天，葉致遠沒有為她準備晚餐，他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明真，我需要過自己的生活了，可是你怎么那么任性？”

他說著說著，葉明真就心軟了，因為在葉致遠低頭的那個剎那，她竟然看到了他頭上幾根刺眼的白發。原來他已經過了最好的年華，原來他已經跨過了而立之年，原來時光在帶她成長的時候也同時將印記刻在了他的臉上，頭發上。

“我以后再也不會為難蘇阿姨了。”她承諾地說道。

在葉致遠抬頭的時候，她已經推開了自己的房門，關上房門后，她長時間地蹲在地上，她需要緩解自己的疼痛，因為她一直深懷的信仰在那一個瞬間瓦解，可是沒有人知道。

六．就像看風景，葉明真看到的是滿目蒼穹，而蘇靜言身邊的永遠一派安寧。

不久之后，葉明真就看到葉致遠準備請柬，那么快他就要結婚了。

可是他在街上遞給她一個漢堡的情景還像是發生在昨天啊，葉明真知道自己不能參加他的婚禮，她怕心里的痛會淹沒那個婚禮。

婚禮那一天，葉明真在學校參加演講比賽，她抽中的簽是七號簽，可是在第五位比賽者說完之后，她竟然扔下了資料朝著校門口狂奔而去，她的目的地是葉致遠婚禮的酒店。

她到的時候，婚禮正在進行，新郎的戒指正準備套牢新娘的手指，她就那樣沖動地喊道：“不可以，葉致遠。”

葉致遠的手被她叫得一慌，然后戒指就滾落了。

那一場婚禮被她弄亂了，可是卻照常進行了下去，婚禮進行曲還在唱，葉致遠手中的戒指還是套牢了蘇靜言的手指。

葉明真在婚禮上第一次灌了自己酒，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像泄了氣的氣球，她把雙手在桌子上攤開，然后把面孔藏進去。

不知道婚禮進行了多久，她的頭被人撥開，是蘇靜言的臉，似笑非笑：“明真，我們到家了，你父親喝醉了睡著了，我們談談。”

“明真，是他收養了你，也是他給了你這么好的生活，你怎么能將他的婚禮弄得那么一團糟呢？”葉明真看得出來蘇靜言很生氣，每個女主角都希望自己能成為所有人羨慕的公主，可是她弄砸了她唯一能做公主的那次機會。

“明真，你是不是對你父親……”蘇靜言受過良好的教育，后面的話她難以啟齒，她沉默了片刻再委婉地說道：“其實每個女生都會有戀父情結，就像我小時候，總以為自己長大了會嫁給爸爸一樣的男人，可是明真，等真正地長大了，你就會對生活，愛情有新的認知，等你父親醒了去道個歉吧，然后我們都忘了這件事。”

葉明真沒有道歉，她當著蘇靜言的面摔上了自己的房門。她并不覺得自己需要道歉，因為蘇靜言不會知道她最原始的害怕，以前葉致遠就算想和蘇靜言在一起，可是回到這個屋子，他仍然只是屬于她一個人的領養人，可是經過了婚禮，以后葉致遠再也不是她的了。

他心里的順序會發生突變，排在第一位的永遠都不會再是葉明真。

她只是出于某種原始的，簡單的，最直接的害怕，所以才在婚禮上令葉致遠難堪了。可是那些人怎么會明白葉明真的那些少時情結？

包括蘇靜言也不會明白，她出身在良好的家庭，父母是大學教師，她站的位置和葉明真站的位置從來都不在同樣的地平線上。

就像看風景，葉明真看到的是滿目蒼穹，而蘇靜言身邊的永遠一派安寧。

六．她在天涯，想起他來。

大鬧婚禮后，葉明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跟在葉致遠身邊，任性地喊他葉致遠了，在蘇靜言跟她談話后的凌晨，她離開了住了十年的地方。

她像最初來時那樣勇敢，拋開了一切，蹋上了去阿里的路，剛入藏高原反應就讓她苦不堪言。原來缺氧跟缺愛一樣會使人模糊了意識，她一直躺在長安之星的車子里，病得渾渾噩噩。

路上有同樣來自內陸的男子照料著她，給她買水，買飯，喂藥。陌生的旅途總是會輕易發生相互取暖的情緣，可是葉明真卻很清楚自己的內心，在她的世界里沒有人可以是葉致遠。

熬過高原反應后，她沒有跟男生告別又和別的同伴拼車真正蹋上了去阿里的路。

在上車之前，她給葉致遠發了一個電郵：“葉致遠，每個人心里其實都住了一部老電影，或者它是剪刀手愛德華，或者它是安娜卡列尼娜，可是我心里卻住著‘這個殺手不太冷。’也許我并不是它的影迷，我只是迷戀著你而已，迷戀呆在你身邊的感覺和溫暖。不過，那都是久遠的事了，祝你和蘇阿姨，百年好合。”

這封信她寫寫刪刪，最后還是沒有讓自己滿意，她不知道葉致遠能不能讀懂一顆少女的心。可是她希望他能讀懂她的念想，和她的逃離，以及她勇敢地成全。

就算她并不是對真心去祝愿他新的婚姻生活，也不是真像蘇靜言希望的那樣忘記了葉致遠。

她只是對生活有了一點認命，對生命之中各種離合聚散有了深一點的感慨。最后那一句毫無意義的大眾祝福，也只是她還他這十年來的責任感，

點了發送之后，葉明真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濕了，她最初的目的是想和葉致遠的生活徹底脫離，一個人放肆地行走。

可是她很遺憾，她最終沒有勇敢地斬斷和葉致遠之間的聯系。

她知道，不管過去多少年，或是葉致遠有一天拖著她的手將她交到別的男子手上，或是以后她又有能力去愛別的人，同他們激烈，決絕，憎恨，糾葛。

最初的最初，她喜歡的男人是葉致遠。

七．親愛的娜塔莉?波特曼長大了

葉明真沒有想到會收到葉致遠的回信，她以為他會讓那些字封存在歲月里，爛在兩個人的心里，可是葉致遠卻回信了。

這個時候她已經從阿里回到了拉薩，在一家叫重慶旅館的大廳里閱讀電子郵件，看到葉致遠的名字時，她有片刻的呆怔，可是很快她就打開了郵件。

冰冷的屏幕上除了他的信，信的附件還有一部叫黑天鵝的電影，他說：“娜塔莉?波特曼的新電影叫黑天鵝，她已經不是當年站在萊昂身邊的瑪麗達了。明真，你要知道有一天瑪麗達也會長大，她和萊昂將奔赴各自的天涯，時光不會為了他們停駐在原地等。”

她是那樣聰慧的姑娘，怎么會不明白葉致遠字里行間的意思，他其實是在委婉地告訴她：姑娘，人生的路上處處都有陷阱，我和你的認識只是時間安插給你的一個大陷阱而已，有一天你年華正好，我卻已經老了，你繼續走下去，就會發現世間的好男子有千千萬萬啊。

可是葉致遠怎么會知道，那千千萬萬的好男子永遠是別個的。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他抽雙喜香煙，只有他永遠用同一款舒膚佳的香皂，她人生里第一口瀨口水就是偷喝的他的，他是黎明的第一束光照進了當時她灰暗的世界。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葉致遠已經有了新的責任，也有了新的起點。

葉明真那個晚上守著電腦看完了黑天鵝，看著瑪麗達最后的蛻變，原來她早已經不是那個躲進萊昂房間的那個小姑娘了，她已經有了豐膄的胸，長長的發。

原來從這個殺手不太冷到黑天鵝，原來已經整整過去了17年，親愛的娜塔莉?波特曼她或許已經忘記了，曾經有部電影，里面有個用自己的死換她生的萊昂。

葉明真關掉了電腦，在拉薩睡了過去，在睡夢里，她又看到了瑪麗達。

她還是那個短頭發又平凡的姑娘，雖然她也會長大，可是她永遠都是瑪麗達的面容。

不會老去的，是叫萊昂的男人，他在等她長到足夠與他匹配的年紀。

這是對于所有的‘LEON’迷，唯一的安慰。

八．而他自己早就忘記什么叫做愛情，或者從來就沒有擁有過。

不管多少年，葉明真都不會知道。

寫給她的那封幾十個字的信，葉致遠斷斷續續地寫了整整一天。

他最初想起來的并不是要用怎樣決絕的說法才能打斷她的念想，他想起來的都是和她在一起的那些舊時光。

她第一次出現時如何拖著他的手癡纏著跟他回家，后來，她又是如何留在了他的生活里。

年少時，她一定以為自己是極其聰慧的，所以才能一次次騙過他。

其實一個十歲的孩子智商再高，玩的把戲在成年人眼里也輕易昭然。他只是縱容她而已，所以才沒有揭穿她在孤兒院，在領養那對夫妻面前裝瘋賣傻的戲份而已。

最初他也只是因為一個人生活了多年太寂寥，才將她留在身邊。那么多年，她一直就是他的一個影子，在一起陪伴過的時間長得使他幾乎忘記了最初的目的。

直到有一天他翻到了她的日記本，才明白她的豆蔻心事。

可是領養她的責任使他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他不能自私地放任自己撐破她的心房，也不想她和自己在別人的嘴里變得不堪。

他需要做的是如何引導她長大，雖然這樣的需要在她看來毫無意義。

因為他明白，時光和他都在行走，她一天天長大，而他也一天天老去，他永遠無法像萊昂一樣停在原地，等著瑪麗達長到與她足夠匹配的年紀。

總有一天，她會遇到年輕的，和她站在同樣時光圈里的男生，她們能一起討厭新的時尚，新的時事。

而不是老電影，老時光。

而他自己會慢慢忘記什么叫做愛情，或者從來就沒有擁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