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描述都市的名言出自18世紀英國文學家、道德家塞繆爾·約翰遜博士 (Dr. Samuel Johnson):“一個厭倦倫敦的人必定也厭倦了人生。” 我非常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也在原則上同意住在大都市的各種益處,但有時我也會對紐約產生反感,特別2月街上還堆著大量積雪或是8月的“桑那天”都是對人耐心極限的挑戰。然而無論我在8月底有多煩躁,勞動節——也就是9月的第一個星期一——暗示著炎炎夏日的結束和新季節的開始,一切都戲劇般地改變了。
在此我介紹一系列9月中旬發生的活動,以示為何紐約成為大家樂此不疲的目的地。首先就是9 月8日-15日的時裝周,在此期間幾乎無法在任何一個時尚餐廳定到餐桌。接下來就是9月17日開始的亞洲藝術周。聯合國大會于每年9月第三個星期二舉行,今年落在了9月14日。因為聯合國中心附近的大街小巷都由于安全問題被封鎖了,這對紐約的居民來說就意味著全城交通堵塞。無論在紐約曼哈頓東部或是西部,想要搭乘公共汽車或出租車都是異想天開的徒勞。
在這一系列“活動周”和紐約作為聯合國的東道主而引起的不可避免的干擾期間,重要文化機構也借用這個激奮人心的時刻來慶賀秋季的來臨。比如,一個大型德·庫寧(Willem de Kooning)的回顧展于9月18日在紐約現代美術館隆重開幕。另外,葛塔諾·唐尼采蒂(Gaetano Donizetti)的不為人熟知的歌劇《安娜 · 波列娜》(Anna Bolena)也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為其2011-12季的演出拉開了序幕。
我應該從哪一個活動開始講呢?實際上,直到看了紐約現代美術館的展覽后,我才發現就在家門口的格林威治村的東11街附近,我幾乎每天都會路過德·庫寧曾經用過的畫室和他每天最喜歡去酗酒的地方。1940年后期他的畫室在紐約最短的一條大道即第四大道85號,從那里可以看到1846年落成的Grace教堂的背部,這恰恰也是我能從家中看到的教堂尖塔。德·庫寧又于1952年把畫室搬到了東10街88號,之后他便成為了位于大學路(University Place)上的雪松酒館(Cedar Tavern)的常客,那里便是一群嗜酒如命的抽象表現派藝術家們的常聚之地。 而今天紐約大學占據了這一帶的大部分建筑。
德·庫寧直到43歲時,也就是他從老家荷蘭躲在貨船上偷渡到美國的23年之后,才于1949年在貝蒂·帕森斯(Betty Parsons)畫廊舉行了他的第一次個人畫展。如果在今天,他很可能已被遣送回國,而在1926年他很快就混入了人群中。從他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創作的畫中可以察覺到他吸取了包括畢加索和米洛等很多藝術家的影響,同時也試圖創造他的個人風格,1949年的黑白抽象畫就是他那段時期的典型代表。當時以克萊門特 · 格林伯格(Clement Greenberg)為代表的最權威的藝評家們堅信美國的前衛藝術一定是采取抽象形式的,所以當他們看到珍尼斯(Janis) 畫廊于1953年舉辦的“女性主題畫展”時,德·庫寧畫中的人體形象的出現讓他們感到非常失望。在開幕式,連杰克森 · 波洛克(Jackson Pollock)也告訴他,“你背叛了(抽象藝術)。你在畫人物,你還在做同樣的鬼事情。你知道嗎,你就根本沒有從畫人物中跳出來過。”
當德·庫寧1950年代仍住在紐約市時,創作了一批他最精細復雜的油畫作品,每幅畫布都揭示了復雜的創作過程。這些過程包括不斷從畫布上把油彩刮去、重新在原來的地方線描、再次尋找之前刮掉的構圖元素,以及拼貼等技巧。它們故意表現得非常凌亂,反映了當時藝術家感受到的城市環境。在1950年代末期他搬到了長島東邊的盡頭,就是現在熟為人知的紐約富人夏天避暑之地“Hamptons”。之后他用的色彩變得更輕松了,風景畫也開始在他的創作中變得日益重要了。
他生命中最后10年的作品為此次展覽劃上了句號,我們可以從中窺見到他新的簡潔的風格。在明亮的白色背景上,紅、黃、藍色曲線穿越空間,而他早期作品的稠密和含糊的畫風卻似乎消失了。盡管過去這風格的改變常常被人誤解為由于德·庫寧身體狀況欠佳和最后患老年癡呆癥而引起的,然而策劃此次具有蓋棺定論意義的大型展覽的約翰 ·埃爾德菲爾德(John Elderfield)卻為這系列晚期作品作出了新的詮釋:它們是早期畫風的結晶,讓人有一種欣喜若狂的感覺。在他晚年,雖然他越來越需要助手們幫助他來完成作品,但實際上他的技巧和畫風卻從來沒有消退。
正如德·庫寧畫中被覆蓋的痕跡一樣,只要你知道如何去尋找,他當時所了解的紐約和長島至今仍然存在。當20世紀50、60年代紐約的上西區為修建文化中心而被翻整時,除了住在那里的貧民外,無人敢進入那片危險地帶。而如今,那個地區已在過去50年中煥然一新,由林肯藝術中心和時代華納大廈為地標,成為了紐約文化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另外由于在建筑師Diller, Scofidio + Renfro的引領下不斷的更新和改建,那里吸引了更多的人潮。
在《安娜·波列娜》(Anna Bolena)的開幕之夜,很容易可以看出為什么紐約居民一邊抱怨紐約,同時又一邊盡情享受著這個城市。每一季歌劇上演的初夜總是一場非凡的盛會,但絕大部分歌劇愛好者自然只能望其項背。大都會歌劇院在總監Peter Gelb的引領下想要讓更多的觀眾欣賞到這場精彩的演出。這在此時尤為重要,因為被視為“大眾歌劇”的紐約市歌劇院因為經濟原因被迫撤出了林肯藝術中心。于是通過現場直播,3,000名觀眾有幸在在時代廣場和林肯中心廣場的免費座位上觀看了這場《安娜·波列娜》演出盛會。
雖然當今全球經濟動蕩,文化機構也受到很大影響,但這些似乎還未波及紐約的文化生活。總體而言,紐約的9月還是豐富多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