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發(fā)生在1924年的孫伏園“辭職風波”,不僅顯示出其時《晨報副刊》編輯層的趣味分歧,還隱含著孫伏園背后的“周氏兄弟”與《晨報副刊》繼任編輯徐志摩背后的研究系之間的復雜關系和沖突,標志著20年代前期由孫伏園及其主持的《晨報副刊》聚合北京文藝界的繁榮局面終于告一段落,正式開啟了20年代后期北京文人團體的分化、對峙格局。
關鍵詞:孫伏園;《晨報副刊》;周氏兄弟;分化
1924年10月最后一期的《晨報副刊》上,登出了編輯孫伏園的一則啟事:“我已辭去《晨報》編輯職務,此后本刊稿件請直寄《晨報》編輯部。我個人信件請改寄南半截胡同紹興館。”與孫伏園的啟事一同登出來的,還有《晨報》的兩則啟事:
本報啟事一
本報副刊向由編輯處學藝部辦理,嗣后所有信件請仍寄學藝部為荷,此啟。
本報啟事二
本報副刊發(fā)行以來備蒙各界獎許,銷路日見推廣。茲值本報第六周年紀念之際,擬將副刊內容再加改良,除隨時訂請海內碩學擔任撰述外,外間投稿一律歡迎。其愿得報酬者,請于函內注明,一經(jīng)登出,當酌呈酬金,此啟。{1}
其時的《晨報副刊》在孫伏園的主持下已經(jīng)成為北京文藝界最有影響力的報紙副刊,孫伏園也因此成為北京文藝界的著名報人,突然在此時辭職且不加任何說明,而《晨報副刊》方面“再加改良”的態(tài)度也讓人懷疑“辭職”和“改良”兩者之間時間上和邏輯上的關系。對于自己的突然辭職,孫伏園在一年之后,做了如下的解釋:
去年十月的某天,就是發(fā)出魯迅先生《我的失戀》一詩的那天,我照例于八點到館看大樣去了。大樣上沒有別的特別處所,只少了一篇魯迅先生的詩,和多了一篇什么人的評論。少登一篇稿子是常事,本已給校對者以范圍內的自由,遇稿過多時,有幾篇本來不妨不登的。但去年十月某日的事,卻不能與平日相提并論,不是因為稿多而被校對抽去的,因為校對報告我:這篇詩稿是被代理總編輯劉勉己先生抽去了。“抽去!”這是何等重大的事!但我究竟已經(jīng)不是青年了,聽完話只是按捺著氣,依然伏在案頭看大樣。我正想看他補進的是一篇什么東西,這時候劉勉己先生來了,慌慌張張的,連說魯迅的那首詩實在要不得,所以由他代為抽去了。但他只是吞吞吐吐的,也說不出何以“要不得”的緣故來。這時我的少年火氣,實在有些按捺不住了,一舉手就要打他的嘴巴(這是我生平未有的恥辱。如果還有一點人氣,對于這種恥辱當然非昭雪不可的)。但是那時他不知道怎樣一躲閃,便抽身走了。我在后面緊追著,一直追到編輯部。別的同事硬把我攔住,使我不得動手,我遂只得大罵他一頓。同事把我拉出編輯部,勸進我的住室,第二天我便辭去《晨報副刊》的編輯了。{1}
孫伏園在辭職兩個月后就應邵飄萍的邀請去辦《京報副刊》了,在回顧《京報副刊》一年來的成績時,自然要對自己的加盟做一解釋,以上即孫伏園頗具戲劇性的回憶。不過在30多年之后,孫伏園對這一事件有一個更具戲劇沖突效果的說明:
一九二四年十月,魯迅先生寫了一首詩《我的失戀》,寄給了《晨報副刊》。稿已經(jīng)發(fā)排,在見報的頭天晚上,我到報館看大樣時,魯迅先生的詩被代理總編輯劉勉己抽掉了。抽去這稿,我已經(jīng)按捺不住火氣,再加上劉勉己又跑來說那首詩實在要不得,但吞吞吐吐地又說不出何以“要不得”的理由來,于是我氣極了,就順手打了他一個嘴巴,還追著大罵他一頓。第二天我氣忿忿地跑到魯迅先生的寓所,告訴他“我辭職了”。魯迅先生認為這事和他有關,心里有些不安,給了我很大的安慰。
從“一舉手就要打他的嘴巴”到“順手打了他一個嘴巴”,隔了30多年的光陰,孫伏園對當年沖突程度的回憶不僅沒有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有所淡化,反而更加激烈了,因此有研究者據(jù)此認為“事隔1年后的文章比事隔32年的文章在細節(jié)上更逼近事實”,并以此判定孫伏園的一些文章有“欠準確之處”{2}。不過,事情也許并非是由于時間久遠、回憶有誤那么簡單。如果考慮到孫伏園在1925年和1956年所處的不同時代、文化環(huán)境,考慮到解放后對于《晨報》的主辦方——研究系和后期《晨報副刊》的評價,考慮到孫伏園為人處事的性格特點,也許我們反而有理由相信事隔32年的回憶也許才說出了實情。畢竟孫伏園在1925年的文章后面還提到“這種事本來沒有再講的必要,但事后想起,大家因為公事而紅臉,是并不夾雜一毫私見的,倒覺得可以紀念,對于個人的感情上可以無傷了。自我辭職后三五日,承劉勉己先生過訪,問我可否這樣就算終了,我說當然的,我們已經(jīng)不做同事了,當然可以做得朋友了。一直到今天,我與劉勉己先生的感情依然很好……”③當年的《晨報副刊》在孫伏園離去之后依然是有影響力的報紙副刊,孫伏園離開“晨副”之后也仍然在北京報界繼續(xù)工作,再加上孫伏園本身常被魯迅詬病的“似認真非認真,似油滑非油滑”{4}、“敵我不分”{5}的性格特征,因此,孫伏園當年不愿在文章中直說《晨報》的總編輯被自己打也是情有可原的。總之,不管打人事件是否成立,孫伏園以一種激烈的姿態(tài)告別了自己辛勤耕作了4年的《晨報副刊》,不僅使大名鼎鼎的《晨報副刊》由此進入了徐志摩時期,也彰顯了當時北京文藝界的分歧達到了何種程度。
孫伏園因魯迅《我的失戀》一詩被抽憤而辭職,魯迅作為當事人也有一番申說。在《我和<語絲>的始終》一文中,魯迅針對他和孫伏園“在北京被《晨報》館壓迫而創(chuàng)辦《語絲》”的說法,對孫伏園辭職一事也有一種解釋,揭開了“抽稿”背后的另一層原因:
有一位留學生(不幸我忘掉了他的名姓)新從歐洲回來,和晨報館有深關系,甚不滿意于副刊,決計加以改革,并且為戰(zhàn)斗計,已經(jīng)得了“學者”的指示,在開手看Anatole France的小說了。
那時的法蘭斯,威爾士,蕭,在中國是大有威力,足以嚇倒文學青年的名字,正如今年的辛克萊兒一般,所以以那時而論,形勢實在是已經(jīng)非常嚴重。不過我現(xiàn)在無從確說,從那位留學生開手讀法蘭斯的小說起到伏園氣忿忿地跑到我的寓里來為止的時候,其間相距是幾月還是幾天。
“我辭職了。可惡!”
這是有一夜,伏園來訪,見面后的第一句話。那原是意料中事,不足異的。第二步,我當然要問問辭職的原因,而不料竟和我有了關系。他說,那位留學生乘他外出時,到排字房去將我的稿子抽掉,因此爭執(zhí)起來,弄到非辭職不可了。但我并不氣忿,因為那稿子不過是三段打油詩,題作《我的失戀》,是看見當時“阿呀阿唷,我要死了”之類的失戀詩盛行,故意做一首用“由她去罷”收場的東西,開開玩笑的。這詩后來又添了一段,登在《語絲》上,再后來就收在《野草》中。而且所用的又是另一個新鮮的假名,在不肯登載第一次看見姓名的作者的稿子的刊物上,也當然很容易被有權者所放逐的。
但我很抱歉伏園為了我的稿子而辭職,心上似乎壓了一塊沉重的石頭。幾天之后,他提議要自辦刊物了,我自然答應愿意竭力“吶喊”……{1}
按照魯迅的說法,《我的失戀》一詩被抽掉,自然是使孫伏園辭職的導火索,而背后劉勉己吞吞吐吐,解釋不清為何“要不得”的原因,并不在詩本身,而在于《晨報》高層早有改革副刊的打算,因此孫伏園的辭職,在魯迅那里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按照魯迅的說法,劉勉己“和晨報館有深關系”,而且早有改革“晨副”的想法,這也確是實情。劉勉己其時剛從歐洲留學歸來,原本由陳博生(陳溥賢)擔任的《晨報》總編輯的職務臨時由他代理,他和晨報館的關系主要是由于他的父親——劉崇佑,劉崇佑是當時知名的大律師,曾和林長民一同辦過法政學校,是研究系的中堅人物,也是《晨報》的法律顧問,《晨報》的第二版上常年登著“劉崇佑大律師”的廣告。由于這樣的關系,劉勉己對于魯迅的這首詩自然認為“要不得”,因為這首詩明顯是在諷刺當時文藝界盡人皆知的一段愛情公案,公案的主角分別是研究系的元老林長民的女兒林徽因和研究系的精神導師梁啟超的得意門生徐志摩。既然是諷刺徐志摩的,現(xiàn)將魯迅的《我的失戀》一詩和徐志摩1924年6月17日發(fā)表在《晨報副刊》上的《去吧》一詩做一比較:
去吧 我的失戀
去吧,人間,去吧! 我的所愛在山腰;
我獨立在高山的峰上; 想去尋她山太高,
去吧,人間,去吧! 低頭無法淚沾袍。
我面對著無極的蒼穹。 愛人贈我百蝶巾;
回她什么:貓頭鷹。
去吧,青年,去吧! 從此翻臉不理我,
與幽谷的香草同埋; 不知何故兮使我心驚。
去吧,青年,去吧!
悲哀付與暮天之鴉。 我的所愛在鬧市;
想去尋她人擁擠,
去吧,夢鄉(xiāng),去吧! 仰頭無法淚沾耳。
我把幻景的玉杯摔破; 愛人贈我雙燕圖;
去吧,夢鄉(xiāng),去吧! 回她什么:冰糖葫蘆。
我笑受山風與海濤之賀。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糊涂。
去吧,種種,去吧!
當前有插天的高峰; 我的所愛在河濱;
去吧,一切,去吧! 想去尋她河水深,
當前有無窮的無窮! 歪頭無法淚沾襟。
愛人贈我金表索;
回她什么:發(fā)汗藥。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神經(jīng)
衰弱。
當初孫伏園要發(fā)表的《我的失戀》只有以上這三段,后來拿到《語絲》上發(fā)表時,魯迅又添了一段:“我的所愛在豪宅;/想去尋她兮沒有汽車,/搖頭無法淚如麻。/愛人贈我玫瑰花;/回她什么:赤練蛇。/從此翻臉不理我,/不知何故兮——由她去罷。”{2}比較兩詩,除了“高山”、“去吧”等個別語詞有類似之處,總體來說《去吧》一詩雖然是寫于林徽因與梁思成相攜赴美留學,使徐志摩的追求終以失戀告終之后,但語言風格并不符合魯迅所要諷刺的那種“阿呀阿唷,我要死了”一類的失戀詩的標準,對此,當時在《晨報副刊》擔任校對一職的孫席珍有自己的解讀:
“愛人”既是豪門巨室的“千金小姐”,所贈當然都是華美精巧的禮品,如百蝶巾、雙燕圖、金表索、玫瑰花之類。“詩哲”比較寒酸,獻不出奇珍異寶,只能羞答答地報之以自作的詩文:一曰貓頭鷹,暗指所作散文《濟慈的〈夜鶯歌〉》;二曰冰糖壺蘆,暗指所作一首題為《冰糖葫蘆》的二聯(lián)詩;三曰發(fā)汗藥,是從“詩哲”與人論爭理屈詞窮時的詈人之語中抽繹出來的,說是“你頭腦發(fā)熱,給你兩粒阿司匹靈清醒清醒吧!”四曰赤練蛇,是從“詩哲”的某篇文章中提到希臘神話中人首蛇身的女妖引伸出來,這點我一時不大記得清楚了。總之,四個“回她什么”,個個都是有來歷的,決非向壁虛造,弄得“詩哲”窘迫萬狀,足有好幾天為之寢食俱廢。{1}
其實,劉勉己之所以如此緊張這首諷刺徐志摩的詩,除了徐志摩的研究系背景之外,恐怕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晨報》早就有意讓徐志摩來主編《晨報副刊》。徐志摩在就任《晨報副刊》編輯的第一天發(fā)表在“晨副”上的開場白中,曾詳細講述了自己的上任過程:
我認識陳博生,因此時常替《晨報》寫些雜格的東西。去年黃子美隨便說起要我去辦副刊,我聽都沒有聽……三月間我要到歐洲去,一班朋友都不肯放我走,內中頂蠻橫不講理的是陳博生與黃子美,我急了只得行賄,我說你們放我走我回來時替你們辦副刊……七月間我回來了,他們逼著我要履行前約,比上次更蠻橫了,真像是討債。有一天陳博生約了幾個朋友談,有人完全反對我辦副刊,說我不配,像我這類人只配東飄西蕩的偶爾擠出幾首小詩來給他們解解悶也就完事一宗;有人進一步說不僅反對我辦副刊并且副刊這辦法根本就要不得,早幾年許是一種投機,現(xiàn)在可早該取消了。那晚陳通伯也在座……但為要處死副刊,趁早撲滅這流行病,他倒換了意見,反而贊成我來辦《晨報副刊》,第一步逼死別家的副刊,第二步掐死自己的副刊,從此人類可永免副刊的災殃……后來陳博生再拿實際的利害來引誘我……副刊是現(xiàn)成的,你來我們有薪水給你,可以免得做游民,豈不是一舉兩得!這利害的確是很分明,我不能不打算了……這來我可被他抓住了,他立即說好,那我們就為你特別想法,你就管三天的副刊那總合式了。我再不好意思拒絕,他們這樣的懇切……{2}
孫伏園是1924年10月辭職的,徐志摩接管“晨副”是在1925年10月,而文中提到“去年”黃子美就曾邀請徐志摩辦“晨副”,沒有證據(jù)證明是在孫伏園辭職前,還是辭職后,不過徐志摩和《晨報副刊》高層的關系非同一般則是顯而易見的。文中提到的黃子美是當時有名的銀行家,也是《晨報》的股東之一,他和徐志摩的父親徐申如既是同行也是朋友,兩人曾共同出資贊助徐志摩開辦新月俱樂部;陳博生是《晨報》的主筆,1922年12月徐志摩初到北京,先是住在瞿菊農(nóng)家中,后因瞿家不夠大,幾天后便搬到了陳博生的家里,因此與《晨報》建立起聯(lián)系。而主張撤稿的劉勉己,因同為歐洲回來的留學生,和徐志摩創(chuàng)建的新月社也是氣味相投,在他取代蒲伯英成為《晨報》的代總編輯之后,自然會對“周氏兄弟”扶持下的孫伏園的辦刊風格有所不滿,因此換下孫伏園、換上徐志摩,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關于孫伏園的卸任,除了魯迅的詩作成了導火索,周作人在講到《語絲》的誕生時另有一種說法:
你當然還記得《語絲》誕生的歷史。當初你在編輯《晨報副刊》,登載我的《徐文長故事》,不知怎地觸犯了《晨報》主人的忌諱,命令禁止續(xù)載,其后不久你的瓷飯碗也敲破了事,大家感到自由發(fā)表文字的機關之不可少,在開成茶館集議,舉定發(fā)行這個連名字也是莫名其妙的周刊……{1}
周作人的那篇《徐文長的故事》,記錄的是他小時候在紹興老家聽到的關于徐文長的各種傳說故事,其中不乏粗俗不雅的情節(jié),為此,周作人專門在文后解釋自己記錄這些故事的用意,是“正經(jīng)的”介紹老百姓的笑話,并表示“他們的粗俗不雅至少還是壯健的,與早熟或老衰的那種病的佻蕩不同”。可見,周作人對這些故事看重的是它們的民俗學價值和趣味,不過他也頗有先見之明的提前為自己辯護,指出“‘天下之人’太容易向文字上邊看出教訓,雖然他們實際上并不曾遵行任何教訓,然而天下總已自此多事,鼓吹或禁止一樣地都是這些庸人鬧出來的了”{2}。《徐文長的故事》刊登出來之后,頗有讀者響應,陸續(xù)將自己家鄉(xiāng)關于徐文長的傳說也記錄下來,發(fā)表在《晨報副刊》上。但是好景不長,關于徐文長的傳說登了幾篇就不再登載了,周作人尚且隱晦的說是“觸犯了《晨報》主人的忌諱”,而孫伏園則直截了當?shù)狞c出“討厭《徐文長故事》的是劉崧生先生”③,劉崧生就是前文提到的大律師劉崇佑,也就是劉勉己的父親。對于徐文長的故事如何觸犯了劉崇佑的忌諱,孫伏園沒有多說,不過《徐文長的故事》中斷之后周作人發(fā)表在《晨報副刊》上的一篇文章,或許多少能夠給我們一些解釋。在這篇名為《沉默》的文章中,周作人感慨道“我覺得人之互相理解是至難——即使不是不可能的事,而表現(xiàn)自己之真實的感情思想也是同樣地難。我們說話作文,聽別人的話,讀別人的文,以為互相理解了,這是一個聊以自娛的如意的好夢,好到連自己覺到了的時候也還不肯立即承認”,因為想當然的認為自己所寫的文字是可以被正確理解的,可“在許多知識階級的道學家看來”卻是不道德的,“不是這種姿勢足以壞亂風俗,便是這個主意近于妨害治安”{4},周作人只好在文章中提倡“沉默”,用以對付當時的中國。可以想見,劉崇佑的忌諱大概多半是無法理解周作人記錄民間故事的民俗學角度和民間趣味,而用一種道德化的標準來看待民間故事中粗鄙的一面,因此才下令中斷連載的。
先是發(fā)表周作人的文章挑戰(zhàn)劉崇佑的道德感,接著又用一個巴掌打掉了劉勉己代理總編輯的光環(huán),孫伏園的辭職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如果說《徐文長的故事》引來的非議還可以看成是個別學者之間正常的學術趣味、理念沖突的話,那么由《我的失戀》所引發(fā)的一連串后果,則充分的證明了20年代中期北京文藝界的分化與斗爭開始由潛流轉為公開,顯示出繁榮表面下暗藏的矛盾與分裂。其時,不僅“北大教師當時分為兩派,一派是英、美、德留學生,以胡適為首;另一派是日、法留學生,領頭的是李石曾。這兩派明爭暗斗,互不相容”{5},事實上整個北京的文藝界在1924-1925年左右,都日趨明顯地分成了“英美派”和“法日派”互相對立抗衡的局面,而孫伏園離開《晨報》明顯就是英美派驅逐法日派,占領輿論陣地的結果。隨著孫伏園接受邵飄萍的邀請,接手《京報副刊》,并與一干新潮社的朋友創(chuàng)建《語絲》周刊,以胡適、陳源為首的英美派也很快籌建了《現(xiàn)代評論》周刊,并在一年后由徐志摩接管《晨報副刊》,客觀上形成了兩派各有一報、一刊的局面。由于女師大風潮和三一八慘案,英美派和法日派因立場、意見的分岐大打筆墨官司,兩派的對立也被后人總結為“現(xiàn)代評論派”和“語絲”派的交鋒,就連身處其中的魯迅也承認那“一兩年的北京文藝界,便是現(xiàn)代派和語絲派交戰(zhàn)的場所”{6}。
【責任編輯 孟慶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