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問:有評論說,有些非本土的東方作家寫自己的經歷,是為了迎合美國主流觀眾想要了解東方移民生活的閱讀需求,兩位怎么看待這個說法?
哈金:對我來說,讀者是比較模糊的概念,因為沒辦法知道誰喜歡,誰不喜歡。但作為一個華美作家,我相信有一種理想的英語,即使不那么純正,但依然能夠讓母語為英語的讀者明白它的意思。這個基本要求要有,但具體誰對這本書感興趣,這是很難把握的。就拿《南京安魂曲》來說,這本書褒貶不一。但好在我之前已經出了九本小說,我作為一個有經驗的作家,就算這本書失敗了,也不至于被徹底毀了。但說句良心話,如果一個年輕的作家,剛開始寫小說就選擇這個題材的話,很容易一下就栽了,再也起不來了。但我寫一本書是不考慮這些的,只是自己心理上的需要。
張翎:我覺得迎合主流這個說法也挺好玩的。像美國這種自由的國家,我都搞不清楚什么是主流。作為作家,你即使想迎合都迎合不來。對于我自己來說,通常我選擇的東西,是不太考慮別的因素的。我自己有一個理想,就是要成為一個這樣的作家,當靈感在腦子里形成的時候,我想把它保留在最純潔的狀態,直到它成為完整的作品,這中間受到的污染越少越好,包括對市場的考慮,對讀者心態的揣摩,對出版商的口味的各種猜測。因為我覺得這是你完全沒有把握的世界,我絕對不會浪費生命去考慮我無法把握的世界。我只能把握我的寫作想法,努力把我能夠把握的事情做好,這是我的寫作態度。
問:當心境和生活有了不同經歷的時候,就會像哈金這樣不斷轉換著寫作的題材。而現在您想寫心里的需要,請談談這個問題。
哈金:最近幾年,我的作品中有一個主題,就是個人和國家的沖突。這是我的重要主題。一個作家要有思想,要考慮問題,這些問題換成哲學家或思想家,也會面對,也會寫出很好的東西。但對于作家,更重要的是一些小的東西,因為思想豐富的人有的是,但是小說家能夠本能地把小的東西放到句子里,讓句子更有質地、有信息,讓讀者讀起來有意思,成為一個整體。整部作品都要靠這些小東西支撐著,這才是小說家真正的任務,也是最難完成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