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任春強(1985-),男,四川綿陽人,東南大學人文學院2010級博士研究生,南京,211189。論孔子的君子之道——以《論語》為基準任春強摘要:孔子的君子之道主要包含兩層意思:一是人人都整全地具有天道賦予的完滿德性;二是人人還須通過不斷地修身來成就自身的完滿德性。而君子之道有三大關節:修己以敬,修己以安家,修己以安國、安天下。在孔子看來,修身中已經奠定了安“家——國——天下”的根本原則,因此安“家——國——天下”并非修身以外事,修身即在齊家治國平天下。
關鍵詞:君子之道;孔子;修己
中圖分類號:B222.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 1004-7387(2012)01-0127-05一、 君子人格與君子之道
“君子”這個概念,自孔子開始,便主要指向一種道德的理想人格。君子人格的真正內核為,對德性完滿的人的稱謂——“成德之名”[1]或“全德之人”[2],而不僅僅指有道德修養或德性的人。因此,“德性完滿”才是君子人格的最根本內涵,進而,“身份地位在上者”可否被稱作“君子”,也須依據德性是否完滿來衡量,即“身份地位在上者”的“位分”的規定性由完滿的德性給出。在孔子的義理脈絡中,君子的本質規定性是其道德性,而非其身份地位,甚至有相應德性的人才配有相應地位,孔子的君子人格說出了“人之所以為人”的一種“通義”[3]——尋求道德上的完滿性。
在孔子的視野中,每個人在道德或德性上是圓滿自足的,因而一方面無法設想在道德上絕對虛無的狀況,但另一方面也無法直接肯定每一個人就已然是君子了。原因在于,每個人惟有在其稟受了相同之“道”的意義上是完滿自足的,“德”者“得”也,人通過自身不懈地學習、修養和踐行而“得”之于“道”,“個體分享、獲得了‘道’,內得于己,便凝結為自己的德性”[4]。所以,依據“道”之相同和相通,則人人都是君子,而根據“德”在多大程度上通向了“道”,則人不經過親身的修養功夫便難以成就自身的君子人格。因此,“君子之道”的一層意思為人人天然就具有君子人格或完滿的德性,同時,“道”也指“大道之途”,因而這與人之修身進德相通,所以“君子之道”又指人如何一步一步地成就自身的君子人格。一言以蔽之,“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論語·陽貨》)。“性近”表明人人天然地具備成為君子的內在本源,“習遠”則說明有的人走上了君子之大道而有資格成為君子,有的人卻自暴自棄而成為小人(《孟子·離婁上》)。追問“人是什么”和“人如何去是”,往往會趨近一個抽象架空的“自由”規定,在這種自由中,人及其世界似乎獲得了最大限度的豐富性,然而它的悖論卻是:對個體自身而言,生命沒有安頓,始終處于流變狀態,就諸個體間的共處來說,只能生活在一個“底線道德”隨時都可能被突破的世俗世界里,德性的完滿與否同這個世界了無干涉。相反,追問“君子是什么”和“如何成為君子”,會獲得一系列普遍具體的真實規定——特別是在孔子的精神世界中,對己(個體)而言,以修身養性為本務,不斷地提升自己生命的道德境界,證成自身的完滿德性,以德配天,終至與天地合德,在人倫關系(倫理實體)方面,恰如其分地處理好各種倫常關系,進而治國安民,實現天下的和諧大同,而個體的生命在向諸種倫理實體的回復中得到超越與安頓。
二、 君子之道的義理展開
在《憲問》之“子路問君子章”,問“為行何如可謂之君子”[5],孔子給出了君子之道的基本生成關節,“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修己’者,修身也。……‘安人’者,齊家也。‘安百姓’,則治國平天下也”[6],揭示了要成就自身的君子之道須以修身為本、以家庭為倫理關系的基地以及兼濟天下的責任意識與實踐行動。此章總論君子之道的本末體用。本者本根也,末乃根之成長散發也,體者本體也,用乃本體之施用也,因此,修己以敬或以敬修己為君子之道的本和體,而安人安百姓是修己之發用施行,末用為體本之自然展開,“一切作用莫非自根本出”[7],正因如此,修己以敬“夫子之言至矣盡矣”[8],從道理的內在邏輯來說,才言本體則末用自然在其中也。修己以敬之“敬”, “敬其身”, “君子自修己身而自敬”,“身正則民從”“而后”安人、安百姓[9]。此處的“而后”首先不是從君子在現實世界中的具體實踐步驟來說明“修身——安人——安百姓”的先后秩序——“君子何如德成于己,而見之于天下”[10],而著力于修己是安人安百姓的根據所在,“君子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11],所以 “修己以敬,貫徹上下,包舉遠近,……曰安人,則修己之余而敬之至也;安百姓,則修己之極而安人之盡也。……非有待擴而后大、推之而后遠也”[12],即“‘安人’、‘安百姓’只是‘修己以敬’本具之實義”[13]。
1修身以敬
“修己以敬”與“以敬修己”合而言之才完整地表述了敬之于修身的意義,“敬”初在修身之發軔處,又貫穿于其中,最后達至其終了不遷地。“修身以敬”依據仁義禮智等諸根本德性來涵養成“敬”之心性言動,“以敬修身”則指于自家心性上、事事物物上恒“敬”不滅,或曰“一切致知力行工夫都是敬做成的”[14]。在孔子看來,君子修己以敬則須依據仁道而成,所以說“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里仁》),君子去仁違仁則無君子之實質,無實便無被稱揚之名,則人焉能配有君子之名!況且人要達成自身的君子人格和遵循君子之道,非時時刻刻、非于匍匐危難之際傾心奮力于仁不可,人以此不間斷行仁,既久,乃自成其名,名顯揚其實而已。有名無實,鄉愿也;無實無名,小人也。故而,仁乃君子人格之定質,君子之道不外于仁道,因而君子只是謀道、憂道以致道。
“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衛靈公》)
仁乃心之主,本心全仁,而仁生發義為身之主干,既為主干,則須公正不偏,故曰“正義”,其如尺度權衡一般,稱量事事物物毫厘不爽,因而事事物物各“得”其“宜”,各歸其位分,無可爭訟。人心正身正,以義為質干,方能自作主宰,立身行道,以成君子。君子以義為正道,“行義以達其道”(《季氏》),則君子于己于人于物處分得當,無適無莫、不偏不斜。而明曉“義利之辨”是人心之覺醒立志處,也是人行君子之道的起手處,故有“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里仁》)。君子非不“曉”利、不知利[15],只是不存心動念于此,不以此作為立身行事的動機和根本軌則;君子知利之所以為利,“義者,宜也,事得其宜,則利在其中”,“君子義足以兼利”[16],求之以道理之至當性,利亦可求;然而,利總牽連著人心之私念、人情之私欲,人若死死沉湎迷昧在這類私意里,利欲熏其心,則庶幾為小人而已。在孔子的道德世界里,小人的道德含義是,與德性完滿的君子絕對對立,為自己主動棄絕一切美德之人,正因如此,小人只能作為一種道德上的虛位,這是基于孔子及其開啟的儒家源流對人性抱有根本的信任心懷——人性善,決不會決絕地斷言一個人就是不可救藥的小人,孔子立此道德之徹底對立面來警醒人要不斷修身成德,以合道理之公義。人于其起念發軔處,將義利看得分明,以義正心,使身有質干依傍,則人格庶幾可以挺立起來;如是,由義得利,不亦宜乎?于此,孔子強調,見利而思其義,“義然后取”(《憲問》),見得而思其義,“不茍得”[17],人所求之“利”與“得”,經歷過“義”的權衡后方具有與其自身相應的合理性。
禮乃立志成為君子的人之視聽言動的規矩準繩。君子以禮約己,則其之手足得宜,手足合宜則秩序條暢而生和諧。禮何以能造就如此景象?因為禮規定人之視聽言動的“分”[18],分者,事物之恰當位置與事物間的恰當關系,“恰當”的含義不是指折中妥協,而指道理之應然,其依據在正義與仁道。反之,“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泰伯》),若無禮之約束,則原本可以通向仁心仁性的德目,極易超出其本應有的限度而變得不恰當,究極言之,“禮者理也,恭慎勇直,必中于理,則不過矣”[19],所以君子學禮知禮以使其耳目手足適宜,從而立定自身不逾規矩法則。
孔子謂知者不惑,因其不惑于“命”、“禮”與人之“言”,“知命者,知命而安之,窮通得喪,無所動其心……知禮則動不違于理,故能立。知言則得其情實,故能知人”[20],故知命知禮知言而為君子。命者乃天之所命,天命也;“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于物者,乃事物所以當然之故也”[21];知天命,則為窮竭事事物物之理、盡己之整全善性,以期與天道之大流融合在一起,事天而安命,這既為認知活動亦為修養工夫,這即是《中庸》開篇“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之意味,因為在孔子看來,知行不可分離、分立而言,君子應“先行其言而后從之”(《為政》),訥其言而躬其行、敏其行,君子“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無所茍”(《子路》),孔子所講的“知”為德性之知,指人體認自己的本心善性,辨別善惡是非,這種體認必須基于人在不斷地做窮理盡性之工夫,而此工夫的推進亦須人之學、人之知進而人之覺,極言之,對自己本質的覺悟與覺醒也是一種“行”,依靠這種向內的工夫才可能生發出外在的具體道德行為,故而知便是行,行即為知,知行不可分作兩截。
修己以敬為君子之道的大本大源處,分而言之,以“仁心——義質——禮矩——知命——辨是非”為其關鍵環節,人若要立志成為君子,則需知曉成為君子的每一層階梯,一步一步踏實,每升一層階梯都無可動搖,不可囫圇以為修身只須知曉大根本即可,因為沒有細密分殊的扎實工夫,大根本也守不住。合而言之,君子之道的大根本是仁義禮智敬,而每一階梯何嘗不是由仁義禮智敬來做成。再者,仁義禮智敬之間又何嘗孤立而不牽連,這些德目無非為天理仁道之曲折展現,它們既有特定的限度,也有內在的一貫性,所以,修己以敬的內涵為君子將天理仁道賦予的諸德目竭力朗現出來。君子修身之不正,養性之善,以體貼天理仁道,日就月將,步步落實,用力用心既久,則君子身正心正,其性磊落光明,于天理仁道無纖毫之隔膜,終與天理仁道貫通條暢,在此不間斷的修養工夫中,君子于理于己于人于事于物篤敬不失,“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論語·季氏》),明晰自己的規矩位分,舉措合宜,不僭越亦不失擔當,由心透現出光明正大的氣象,人人望之而敬意生。
2修身以安家
安家即《大學》所謂的“齊家”,在孔子看來,安家不是修身以外另起一事,安家只是修身本具事,因為家能被安須依照天理仁道而來,安者,安于天理仁道之安排,而君子修身的本務是體貼天理仁道,成全自己的完滿德性,所以身修才能將倫常秩序安置恰當,各適其位分,修身是安家的起源處,修身才能真正齊家。家庭倫常關系生發自人的根本情理——仁與敬,仁為“愛之理,心之德”[22],心之德乃心得之于性——性為天理貫注于人身,仁心依理發為愛之情,而敬上、敬長則能讓人放下自己身段稟賦上的優越處,衷心體認到自己的位分與本務,并安于、忠于由道理給出的這些位分安排,根據仁心德性方能把家安頓得停停當當,所以,家是否齊會直接顯現一個人修養工夫的高低。以下圍繞孝悌來論說修身與齊家的內在關聯。
在孔子及其開啟的整個儒家傳統看來,“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學而》),孝悌是“為仁”之本。終極性的天理仁道完滿自足,無稍虧欠,因此孝悌不能作為“仁”的根本。然而在人這里,因氣稟所蔽,天理仁道非直接顯明,需要人自身的修養工夫,而體認天理仁道須求諸身,人身之切近處無非父母之大恩大德,“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陽貨》),為人父母,出于其本然之情理與血脈相連之事實而自然愛護其子女,其愛其理廓然大公,無一毫之私欲與私意,作為子女,領受著父母的大愛,孝敬其父母豈非其必然之行為!悌敬兄長亦如是。因此,雖然天理仁道是孝悌的根本,但孝悌卻是“行仁”的根本起始處、著手處,無此根本起點,人體貼天理仁道就會浮泛無根,落不到實處。人們常常認為孔子及其儒家對子女的要求太過苛刻,不近人情。這是一種誤讀與誤解,孔子之所以強調,“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學而》),“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里仁》),“三年之喪”(《陽貨》),這既基于天理仁道之必然,又依據人類的普遍經驗。這類經驗揭示一個人要真正體認父母對子女的大恩大愛,需待他自己成為人之父母與他生命極度衰弱(面臨重病或死亡)之時,為父母時自然會體會到自己的父母養育自己的艱辛與大愛,當自己的生命極度衰弱之時自然會呼喚親人的愛,于人之常情于天之恒理,孔子要求子女孝敬與贍養自己的父母,因為孝敬接續著天理,贍養接續著生命,天理與生命的匯通給予每一代人的人生以源源不絕的價值與關懷。
若說修身,君子將仁義禮智敬作為其內核,若說齊家,君子從孝悌開始體貼天理仁道,而孝悌本于、發于仁心仁性,故而齊家以修身為本,于孝悌處獲得落實。家是修身最重要的場所,一個人如果能安頓好家里的種種倫常關系,那么他也能安頓好家之外的倫理關系,因為這些倫理關系是家庭倫常關系的自然推廓,“‘家’不僅成為價值的出發點、價值的取向,而且成為整個社會關系的理想模式”[23],雖然開源于家庭的仁愛有差等、深淺與遠近,但這種推己及人的仁愛不會有陌生感,并不存在所謂的道德陌生人,因為每一個人都領受著來自家的愛,這是一個共同點,基于自己的本心推廓這種愛,則“德不孤,必有鄰”(《里仁》)。
3修身以安國、安天下
孔子引用《尚書》經文來回答齊家與為政治國的關系,“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為政》),發乎孝悌,家庭內部才會和諧,家庭內部和諧了,家庭與家庭之間和諧了,國家的和諧才有了根基,所以說“君子篤于親,則民興于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泰伯》),治國如治家,家齊而后才可使國治。由于齊家的根本在修身,所以齊家與為政的關系最終會追溯到修身與治國的關聯上。
“季康子問政于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顏淵》)
雖然孔子會根據具體的時空、人物、對象闡明自己的思想,通常含有特指的意味,但孔子之言更指向普遍的道理——通義,因此此章所論之“君子”首先也本具道德完滿之意,繼而這章所立之觀點具有代表性。己欲善才可期待民善,所謂“君子求諸己”是矣(《衛靈公》)。求諸己者,一言“自修”也[24],君子自修其身,發煌其本具之仁心善性,而自成其完滿德性,仁心善性完滿自足,非須向外求取才得,只需推廓養存,一言“責己”也[25],猶射箭,箭不中的,不怨責箭不直、的不正,而反求之于己之身、己之心,責己者,正心也,心正然后身正,君子“內省不疚”(《顏淵》),戒慎恐懼慎其獨。君子以德修己,率先垂范,以身作則,先覺覺后覺,其行己恭而不放肆,事上敬而不傲怠,養民惠而公正,使民義而后利,依德安國,德如春風,化育生民,以德教導之,則為政之君子“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為政》),人皆仰望而仿效之。
孔子行政的具體理路為,“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子路》)。名何以得正?因其實,名與實相符才言名正,實者,天理仁道之自然也,其名符合天理仁道之所賦則得其正,反之則名不正,故“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衛靈公》),旁落自棄天理仁道,則無可稱之實,亦無可稱之名,人人名實不符,則位分在上者不像上者(如父母、兄姐)、位分在下者不像下者(如子女、弟妹);無實無名者,其言不順承天理仁道而無所依傍,非靠外在強力不足以服人,此服非心服,靠外力服人者,事成于強制,此強制力一除,則事皆潰塌,而君子“言厚心亦厚”[26];人人心服于理,依照理之軌轍,則事成,因而事成意味著依理而動,而理的具體形態是禮樂規范,所以用禮樂規范來約束行為的本質為按照理而行動;禮樂規范源于人心之理,禮樂興盛說明人心向理,心悅誠服于理,這即是德治,然而人心因氣質所蔽,利欲萌生,若無刑罰之限制與懲處,終至掩善行惡而無忌憚,然刑罰之正當與否不在其效力大小,而在其合乎理還是違背理;刑罰作為人改過遷善的最后手段,指向“事的合法不合法”[27],若被非法(理)使用,則生民知善而難行善,行善之路被阻隔則生民手足無法安頓,如是之甚則國危矣。由此觀之,孔子的為政不外于修身,修身即修得名實相符,發揮自己的仁心善性,固守自己的位分,使事事物物各適其性、各歸其宜,這樣才能名正言順,事事順成,禮樂興隆,刑罰公正,生民循規蹈矩,而天下太平庶幾可望也。
以上從三個大的層次論述了孔子的君子之道,可以看出,修身修己是君子之道的核心,人之修身以天理仁道為最終根據,以仁義禮智為具體德目,常敬不失,反求諸己而“躬自厚”(《衛靈公》),則可為德性完滿之君子,憑此完滿的德性,君子齊家、安國與平天下才有根底。孔子所講的齊家、治國與平天下,非停留于一時一隅之齊、治、平,乃是尋求一種“通義”,即如何永世地齊家、永世地安國和永世地平安天下,他以修身為最堅實的基地,自然且必然地生發出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基本原則。既然修身內具了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義理根據,那么君子之道的整全含義就只是修己以敬。
三、 總論
君子作為德性完滿的人并不是一個特類,而是指所有人,因為在孔子的思想里,道不遠人,不存在先天被天道拋棄而在道德上有虧欠的人,在每個人的心性中,完具天道仁心善性和仁義禮智,因而人在德性完具的層面上沒有貴賤高低、聰慧愚癡之別。然而何以有不道德的人、不道德的事出現?除開氣質對全善心性的遮蔽,更重要的原因為,人自絕、自遠于道,自暴自棄,辜負天道所賦之善性。
孔子的君子之道以修己以敬為本根,生發出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基礎原則,故而修身中也有齊家事、治國事與平天下事,或謂,君子于齊家安國平天下中修身養性,踐履君子之道。孔子的君子之道基于人的本然情理,亦即從人的本質屬性出發來探究如何證成自身的完滿德性,這個證成過程不是運作在一個自閉的、自圓其說的理論空間中,而是要積極投身到真實的生活中,在“家——國——天下”里下切實的修養工夫,所以儒家有著細密的禮儀規范來使人每一步都足踏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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