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年來,以“地溝油”、“毒奶粉”為代表的食品安全違法事件屢屢發生,給中國的消費者和食品行業造成了巨大的負面影響。食品安全的諸多問題反映了中國政府在食品安全監管方面的諸多問題與不足。食品生產企業與政府之間存在著“強—弱”規制的博弈關系,其影響因素包括政府和企業的成本收益、外部性成本以及對地方政府的俘獲等,有關部門可從企業與政府之間的博弈結論出發,有針對性地從規制角度提升中國食品安全監管水平。
關鍵詞:食品安全;政府監管;博弈;企業
中圖分類號:D9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2)01-0107-03
收稿日期:2011-08-29
作者簡介:裘安琪(1990-),女,浙江臺州人,本科生,從事宏觀調控及政府經濟管理研究。
近年來,中國不斷發生不合格食品損害消費者的事件,給人民群眾健康帶來巨大損害。“地溝油”、“毒奶粉”等食品安全問題的集中爆發給我們的食品安全監管敲響了警鐘。加強食品安全監管、化解食品信任危機,已成為中國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亟待解決的迫切問題。從深層次來看,這些食品安全問題背后隱含著企業與政府深層次的規制博弈困境。本文嘗試從構建企業與政府之間的規制博弈模型入手,分析食品安全監管中違規企業與政府的博弈過程,從而發現政府監管行為的不足之處。
博弈中,企業是理性經濟人,為追求自身經濟利益最大化而作出決策選擇,且風險中立;如果企業所生產的質量不合格食品被查處,企業將受到懲罰。作為公共利益的守護者,政府有義務對企業所生產食品進行監管。但是,作為市場經濟的經濟主體,追求自身利益也是其目標之一。政府在發揮資源配置作用時,也耗費并產生著額外的成本。政府不可能在不花任何代價的情況下抽象解決糾紛和提供市場秩序[1]。本模型中,對食品質量進行強規制會增加政府的成本。此外,假定政府的規制和監管能力是充分的,即一旦進行監管,完全可以發現企業的違規問題。政府如對違規企業未采取行動,一旦違規行為曝光,政府將承擔瀆職責任。基于目前中國食品安全監管層次現狀,本文將地方政府的俘獲引入企業成本收益分析,模型假設:
1.企業賣出質量不合格食品所得的增量收益為w(假定賣出質量合格食品的收益為0)。
2.地方政府因為強規制所帶來的公共利益的提升以及由此樹立的良好形象和信譽而帶來的未來收益(比如獎勵)為x。
3.地方政府弱規制的成本節約為y(假定強規制的成本為0)。
4.地方政府進行弱規制帶來的公眾聲譽的損失或社會成本為a。
5.企業為地方政府提供的相關政績為b,或企業對地方政府的賄賂金額為b。
6.企業和地方政府合謀被上級政府查處后,企業應承擔的損失為c1。
7.企業和地方政府合謀或地方政府弱規制,被上級政府查處后地方政府(相關責任人)應承擔的損失為c2。
8.企業提供質量不合格食品的概率為p(提供質量合格食品的概率為1-p)。
9.地方政府進行弱質量規制的概率為q(強質量規制的概率為1-q)。
10.企業與地方政府合謀的概率為t(抵制企業賄賂的概率為1-t)。
在地方政府與企業的不完全信息博弈中,企業首先行動,其主要是基于自身利益和風險的考慮以決定生產質量合格的食品還是違規生產質量不合格的食品,而地方政府在行動前并不清楚企業究竟選擇的是哪一種策略。它只能根據自己所搜集的信息和對食品安全風險的判斷來決定是否接受委托。地方政府一旦接受委托,會基于公共利益與自身利益的綜合考慮來決定是選擇強質量規制還是弱質量規制。地方政府一旦發現違規企業食品質量存在的問題,違規企業會基于成本效益的考慮決定是否實施賄賂(收買),這時地方政府將面臨著抵制或合謀的抉擇 [2]。因此,在整個博弈中,企業的策略空間為:[生產質量合格食品、(生產質量不合格產品、不行賄)、(生產質量不合格產品、行賄)],地方政府的策略空間為:[強規制、(強規制、抵制)、(強規制、合謀)、弱規制]。
在整個博弈過程中,企業的目的是以最小的成本獲得最大的收益;地方政府的目的同樣可以理解為用最小的成本獲得最大的收益,只不過地方政府的成本收益函數更加復雜,是經濟利益(和經濟成本)與公眾利益(和社會成本)的集合。企業在博弈中的收益主要體現為生產質量不合格食品的預期收益,預期成本主要表現為生產質量不合格食品被發現后的處罰成本和失信成本,它與處罰的力度和被發現的概率相關。只要生產質量不合格食品的預期收益大于預期成本,企業就有生產的沖動。地方政府在博弈中的收益主要體現為受賄收入以及政府公信力提升,預期成本表現為質量規制過程中的人力物力耗費以及規制失誤(瀆職)或受賄被查處而帶來的經濟損失和信用損失等。企業與地方政府的博弈擴展式(如圖1所示)。
注意,圖1中在每個結點的收益中,第一個數字為企業的收益,第二個數字為地方政府的收益。合謀概率的大小受到上級政府事后監管效率的影響,當上級政府發現違規企業生產質量不合格食品的概率較低時,地方政府部門即使發現了企業違規生產質量不合格食品,也可能因自身利益的考慮而不予披露和懲處,與企業合謀作弊。
從上述博弈擴展式可知,當地方政府相關部門發現企業生產質量不合格食品之后,企業實施收買的前提條件是w-b-c1>0,而地方政府相關人員拒絕賄賂的前提條件是x-a>b-c2>0,即x+c2-a>b 。由于賄賂金額b的大小由企業決定,不可能大于生產質量不合格食品的增量收益w,而c1屬于或有損失,其大小取決于食品安全監管力度和社會信用水平。在監管力度較弱和社會信用體系缺失的情況下,c1不能引起企業的足夠重視,存在對地方政府相關人員行賄的沖動。而地方政府是否接受違規企業的賄賂,關鍵取決于行賄金額b是否大于拒絕賄賂所帶來的或有收益x+c2-a,或有收益主要體現為地方政府堅持原則所贏得的社會信譽。在社會信用體系和監管體系尚不健全的情況下,尤其是賄賂金額較高時,地方政府相關人員很難抵擋違規企業的誘惑或威脅,可能會成為違規企業生產質量不合格食品進而侵害消費者的“幫兇” [3]。
由于存在或有收益和或有損失,地方政府與企業很難找到純策略納什均衡,雙方都會根據對方策略的選擇情況而采取最佳的應對措施,因此只存在混合策略納什均衡。地方政府與企業的博弈支付矩陣(如表1所示)。
企業在整個博弈過程的期望效用函數為:
E1=pqw+p(1-q)t(w-b-c1)
地方政府的期望效用函數為:
E2=qp(y-c2)+(1-q)p[t(b-c2)+(1-t)(x-a)]+q(1-p)y
E1/p=qw+(1-q)t(w-b-c1)
=q[w(1-t)+t(b+c1)]-t(b+c1-w)
E2/q=p(y-c2)-p[t(b-c2)+(1-t)(x-a)]+(1-p)y
=q-ptb-p(1-t)(c2+x-a)
E1/p=0 E2 /q=0得到該博弈模型的混合策略納什均衡為:
其中,企業以p*的概率選擇生產質量不合格食品,地方政府以q*的概率進行弱質量規制。因此,地方政府進行弱規制的成本節約y越大,企業生產質量不合格食品的概率就越大,地方政府部門接受的賄賂金額b、因合謀而承擔的或有損失c2、因強規制而帶來的或有收益x-a越小,企業生產質量不合格食品的概率就越小。同理,企業賣出質量不合格食品的增量收益w越大,地方政府進行強規制的概率就越大,企業因合謀而承擔的全部損失b+c1越大,地方政府進行強規制的概率就越小。
從上述模型分析中可以看出,政府和企業的關系是復雜的。從公共關系上講,二者一個是規制者,一個是被規制者,政府對企業的質量規制責任是清晰而明確的。但是,從經濟利益角度講,政府特別是地方政府有時難免受制于企業。
首先,企業是地方財稅的直接來源,其繳納的稅金往往是地方財政的有力支持。在這種情形下,政府極易充當企業特別是較大企業的保護傘,對其違規行為進行弱質量規制。其次,企業為了自身利益,往往會對地方政府進行俘獲。地方政府有關部門或人員在經濟利益的誘惑之下,可能會選擇放棄公共利益載體的身份,為己謀利,侵害大眾的利益。此外,有些地方政府還會依靠手中權力進行抽租或者政治創租。在這種情況下,企業有時會迫于壓力從而支付相應租金,作為回報,地方政府也會在規制過程中給予適當“優惠”,正如弱質量規制。
在上述情況下,地方政府就有很大的激勵對企業進行弱質監管和過度保護,使得企業有恃無恐地違規生產。“雙匯瘦肉精”、“三鹿奶粉”等事件為上述分析作了最好的詮釋,這些大型企業作為當地食品產業的龍頭,是所在省市的納稅大戶,它的經營狀況對于地方政府而言非常重要。雖然我們不能簡單判斷所有這些違規企業和當地政府都存在俘獲關系,但是在這一系列事件中,各地方政府和有關部門均在媒體披露之后才遲遲作出響應,甚至沒有及時要求企業停產整頓,這其中存在的癥結的確值得深思。由此觀之,中國要進一步加強食品安全監管,提升食品產業的質量規制水平,還需要從各個層面作出更大的努力。
一要加大企業違規行為以及俘獲政府的處罰力度。觸犯食品安全法規條例的企業,特別是使用有毒添加劑,為謀取經濟利益致人民群眾的生命健康安全于不顧的,其有關責任人必須受到嚴厲的懲罰。如可借鑒歐盟等西方國家的做法,勒令違規企業對消費者給予極其高昂的經濟賠償,并追究相關負責人的刑事責任。如果懲罰具備足夠的威懾力,那么理性的企業很難忽視所生產食品的質量問題。此外,對于行賄等俘獲政府的行為,如果是威脅到食品安全的,應對政府和企業的有關人員給予更加嚴厲的處罰。
二要對長期生產優質產品的有關食品企業進行大力支持。在食品行業改“免檢”制為獎勵制,對于連續多年注重保持產品質量的企業,要從政策、稅負和聲譽等方面給予全面支持。除經濟優惠之外,更重要的是對這類誠信企業進行廣泛的輿論宣傳,運用質量公報等形式,提升誠信企業的聲譽,提高對企業的誠信激勵。在全行業逐步營造重質量、講誠信的良好風氣。
三要將企業違規行為的外部成本內部化。食品安全問題的社會成本不僅來自于食品質量問題對人民群眾生命健康的損害,也來自于人民因食品安全狀況不佳而滋生的恐慌、市場動蕩等負外部性損失。對由于食品安全問題形成的社會成本,政府要積極推動該項成本的內部化。對于因為個別企業違規行為對人民生命健康造成的損害,要由相關企業主要承擔;對于由此造成的其他外部性損失,政府要運用輿論引導等形式努力消除,避免給同行業其他企業造成不利影響。
參考文獻:
[1] 陳富良,何笑.社會性規制的沖突與協調機制研究[J].江西社會科學,2009,(5).
[2] Laffont,J.J.and J.Tirole.A Theory of Incentives in Procurement and Regulation.The MIT Press,1993:483-488.
[3] 陳富良.利益集團博弈與管制均衡[J].當代財經,2004,(1).
[責任編輯 吳明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