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離開廣州初到粵西,被分到了一所農村中學。學校建在渡槽底下,據說當初選址是出于兩點考慮:一是接近水源,用水便利;二是渡槽底下可安置床位作學生宿舍。操場和路面都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很多教室和學生宿舍沒有門窗,唯一的教師宿舍,是一棟三層青瓦白墻的筒子樓,聽說是早年被棄用的鄉衛生院。由于年久失修,墻壁和地面已經斑駁不堪。沒有自來水,沒有洗手間,一間房剛好能容下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條板凳。當時我教兩個班的英語和一個班的歷史,還要當班主任,一周將近20節課,晚上十點半從學生宿舍查寢回來,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有人問過我,在這里當教師的感覺怎么樣。我說:累并快樂著。盡管工作累,條件苦,可我找回了當年求學的那份激情。我知道,這種心境來自于我的學生——一群淳樸刻苦又善解人意的農村孩子。我喜歡學生對我微笑,喜歡學生對我說“老師好”,更喜歡學生專心致志聽我講課。有時候學生一張祝福的小紙條都可以讓我感動許久。
從城市到農村,從珠三角發達地區到粵西山區,我強烈感受到了城鄉之間教育資源、教學條件的反差。但我總是告訴自己,與以前相比,在這里條件雖艱苦了些,但老師們的熱情和友善、學生的純真和上進是無與倫比的。它們就像清新劑,將我所遇到的困惑都化淡了。早讀時,我呼吸著清晨新鮮的空氣,聽著學生朗朗的讀書聲感到神清氣爽;課堂上,我從學生們那一雙雙渴求知識的眼睛里讀懂了為人師的分量。孩子的世界就像一方凈土,給了我心靈的平和與清凈,它讓我快樂、愉悅、充實、幸福。山區的家長是樸實的,他們對老師有無比的厚愛和尊重。
那段日子里,我結識了不少白發蒼蒼的老黨員、老教師。他們在這里教了一輩子,早過了退休年齡,卻因學校教師流失、師資緊缺,又重返教學一線,依然孜孜以求,誨人不倦。我佩服他們,更敬重他們。當我受到學生的愛戴,當我受到同事的肯定、領導的表揚,當我獲得榮譽時,我就會比照這些在此奉獻自己一生的前輩,感到受之有愧。他們幾十年如一日,不計得失,忘我育人,才使得眾多農家子弟從這里走出去,在各自的崗位上,為國家、為社會貢獻自己的價值。與他們比起來,我感到了自己的淺薄。
今年,而立之年的我考取了華南師范大學的教育碩士,之前工作過的學校也迎來了發展的春天——當地黨委、政府給力教育,積極奔走,號召熱心鄉賢慷慨解囊,為學校籌集資金,將校園內的道路和球場全部硬化成水泥的,一改校園過去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泥濘不堪的景象。教室和宿舍的門窗全部裝齊,學生可以免遭風吹雨打之苦了。政府也投入了一百多萬元的資金,將學校里面的一塊荒地推平,準備建一座全新的學生宿舍。
如今,我的農村教師生活告一段落,讓我牽掛的學生也畢業了,開始了他們的新生活。不管他們是繼續學習還是進入社會,我和他們的心永遠在一起。真心希望農村學校的前景更加美好,農家子弟的前途更加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