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視社會建設:“蘇聯模式”遺產

摘 要：20世紀中蘇兩國的社會主義實踐格外引人矚目，它們以基本相同的背景拉開了序幕，但結局大相徑庭。在悲痛和喜出望外之余值得我們思考的，恰恰在于如何更好地理解和堅持馬克思的社會主義思想?；蛟S，我們還可將忽視社會建設問題視為“蘇聯模式”失敗的重要原因。重溫20世紀蘇聯社會主義實踐失敗的歷史教訓，能夠為深入思考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提供有益的啟示。

關鍵詞：蘇聯模式；社會主義；社會建設

中圖分類號：D033.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2）05-0268-02

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蘇共解散、蘇聯解體，存在了70余年的社會主義蘇聯作為國際法的主體和地理政治現實停止了自己的存在。如此重大事件的發生，立刻引來了世界各國人們的目光。人們不僅將眼光放在了蘇聯模式的存在及衰亡這一歷史事實上，而且還加強了對馬克思主義、當前社會主義走向的分析與反思。因此，科學地分析和把握“蘇聯模式”，特別是加強對其失敗原因的探索，對于推動當前社會主義的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當前學者關于蘇聯模式失敗原因的分析

蘇聯模式是一定歷史條件下的必然產物，是一定歷史背景下主客觀因素交互作用的必然結果。只有通過國家集權來高速發展國民經濟和實現工業化，蘇聯才保證了20世紀30年代至40年代政局的穩定，實現了重工業的高速發展和建成了社會主義經濟的物質基礎，并最終取得了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當然，蘇聯模式所帶來的高度集中和高度專制對社會后來的發展也產生了極深的消極影響，而這為其衰敗埋下了伏筆。

蘇聯模式在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的特定歷史時期所起到的積極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但對其衰敗原因的分析和探索更加能吸引中西外學者的廣泛興趣和關注。比較具有代表性和綜合性的觀點認為，蘇聯解體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內因也有外因，或者說是有近因也有遠因[1]。也有學者認為，蘇聯的演變是一個重大歷史事件，其原因極為復雜，蘇聯演變的決定性因素不在于時下流行的“經濟沒有搞好”的看法，而在于以戈爾巴喬夫為首的蘇共領導集團推行人道的民主社會主義路線[2]。也有人認為，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觀最根本的缺陷就是沒有對社會主義概念作層次分析，尤其是忽視最高層次——社會主義的目的和目標[3]。還有人認為，當今我們從總結歷史經驗的角度來重新研究這個問題，重點不要只放在一國、幾國和同時勝利上，更為重要的是應該弄清究竟什么是社會主義和如何建設社會主義[4]。

二、蘇聯模式失敗原因及深刻教訓之我見

若對當前學者的論述加以梳理和分析，我們不難發現，他們對當時蘇聯面臨和需要解決問題的認識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即鞏固社會主義政權和路線、實現現代化和重振大國地位。這三個主題并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影響和相互制約的。蘇聯直接從封建社會過渡到社會主義社會，蘇聯領導人向人們描述了美好的社會主義愿景。十月革命取得勝利后，蘇聯首先考慮的是如何在危機四伏中保證蘇共執政地位和社會主義制度；快速實現工業化正是應現實需要而生的，只有通過威權，采取高度集中的經濟政治體制才能保證工業化的順利進行，這正是“后發外生”型國家現代化通常采取的手段并被證明是可取的；在保證蘇共政權的穩定和實現蘇聯的現代化的前提下，重振大國地位的夙愿才能得以實現，而重振大國地位的目標又指引著蘇聯進行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的改革。從一定意義上講，蘇聯模式的失敗正是這三者關系處理不當的結果。具體說來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對馬克思的社會主義的誤讀是蘇聯模式失敗的根本原因

馬克思清楚地認識到未來社會主義社會是建立在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揚棄基礎之上的。他在《資本論》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強調“自然歷史過程”，在《資本論》第一卷第二版跋中特意指出他的未來的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是對資本主義的否定之否定。馬克思恩格斯認為，俄國革命通不通過“卡夫丁峽谷”其中最關鍵的是汲取資本主義的發展成果。而蘇共領導人在探索不發達國家建設社會主義的道路中顯現了急躁和冒進，直接將馬克思所描述的未來社會藍圖不假思索地照搬。在馬克思恩格斯所描述的未來社會里，實行的是單一的全民所有制、按勞分配和經濟的計劃化管理并消滅了商品經濟。而這些未來社會的特征必須要經過自然歷史過程逐步發展而來，急躁冒進或是直接性的跨越肯定會走向失敗的深淵。蘇聯并未真正處理好社會主義建設與資本主義文明的關系，換句話說，蘇共沒有處理好現代化的實踐與社會發展目標（鞏固和實現社會主義）的關系，反而將二者對立起來。蘇共領導人受教條主義的束縛，缺乏世界眼光。蘇聯領導人對社會主義社會改革的長期性和艱巨性缺乏認識，在思想方法上急于求成，推行的“加速戰略”和“根本轉變”不僅沒有解決改革所遇到的難題，反而自亂陣腳、無法收場，最終只得全盤西化。一方面，對蘇聯社會主義成就的過高估計使他們深深陶醉于“先進的”社會主義制度中，認為社會主義制度永遠是先進和進步的；另一方面，他們無視當代資本主義的自我調節和自我更新能力，無視新科技革命，仍然將資本主義的危機看成是不斷深化和絕對的危機，不能正確地看待資本主義的新發展和新情況。因此，在改革中雖然蘇聯領導人極力地去構筑藍圖和描述愿景，戈爾巴喬夫在新思維和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上也做足了文章，但是將人類的終極關懷建立在物質匱乏、信仰喪失的現實社會的基礎上，忽視客觀存在的階級內容，蘇聯人們沒有得到任何改革的實惠和希望，這使人們的目標和理想逐漸模糊和淡化，走向了現實主義和投機主義，蘇共就失去了號召力和凝聚力。此外，列寧后任領導人不能夠真正領會其關于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的思想精髓，對他的思想缺乏深入科學的研究，這也是蘇聯衰敗的原因之一。

（二）單向度的制度建設導致的畸形發展是蘇聯模式失敗的直接原因

為了使新生的社會主義政權站穩腳跟，蘇聯選擇了一條在經濟和政治上都高度集中化的、以行政領導和國家統一計劃為特征的體制。正是通過這種威權政治對經濟生活領域的強烈干預才保證了生產力在社會主義建設初期的大規模發展，使經濟的增長速度遠遠超過了一般資本主義國家，大大地加速了工業化的進程。在現代化初期，威權政治的作用是明顯的，但蘇聯的這種控制和監控并沒有隨著國情的變化而變化，而是更加僵化和變本加厲。為了體現社會主義因素，蘇聯一切社會資源都集中于國家，民間不存在任何自由支配的資源，地方企業也被劃歸中央管理，并且用行政指令來委派企業領導人、下達生產計劃和對一切原材料的供應和產品的分配實行無償調撥和結算，采取平均分配，造成了對商品經濟和資本主義文明的極力扼殺和否定。

蘇聯模式下的經濟制度直接將眼光放到了馬克思恩格斯未來社會的經濟制度上，即實現單一的全民所有制、按勞分配和經濟的計劃化管理，消滅商品和貨幣，將消滅私有制和消滅剝削的歷史使命直接套用到現實社會中。在人們開始對社會主義蘇聯產生懷疑時，蘇聯領導人并沒有采取有力的措施去完善社會主義，而是變本加厲地促使人們朝向虛無的口號和理念上。1988年，蘇聯領導人無視經濟結構的嚴重失衡，不去改善與人們生死攸關的民生問題，而是加強政治改革，造成了人們對執政黨的極端不信任和反感，加劇了社會危機和逐步瓦解了執政的社會基礎。戈爾巴喬夫提出的政治體制改革完全脫離了蘇聯的經濟和社會實際，造成了政治、經濟、文化之間孤立存在和發展，這樣的“嚴重脫節”將整個社會有機體完全破壞掉了，社會運行就無法再繼續了。

（三）社會的國家化扼殺了社會發展是蘇聯模式失敗的重要原因

馬克思的終極目標是實現人類自由而全面的發展，他關于人類解放的思想并不是烏托邦，而是圍繞著“人應該實現怎樣的發展”和“如何更好地實現人的發展”而逐步地歷史性地展開的。關于“人應該實現怎樣的發展”的思想在其前期著作中早已給出了明確的答案，而關于“如何更好地實現人的發展”一直是他探索和追求的主題。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對于人的本質及異化勞動的分析，指出了自由自覺的活動對于人的重要性，并且指出了異化勞動對于人的束縛以及通過重建個人所有制消除異化勞動的路徑；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指出了人是如何在物質生產和普遍交往中逐步走向世界歷史的，并且強調物質生產和普遍交往對于人的世界歷史性解放的重要性；在《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進一步指出了未來的社會將是自由人的聯合體，每個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都是其他一切人發展的條件。馬克思在世界歷史中找到了答案，即社會是人類實現自我和展現自我的載體，人類解放與社會的發展具有歷史一致性。

蘇聯在現代化的道路上將國家權利滲透到了經濟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僅沒有借鑒西方文明的積極成果，而且還將“社會的國家化”發揮到了極致。國家對個人領域和社會領域的肆意滲透和侵犯使社會喪失了主體性，使“人之為人”的發展空間受到極度擠壓。在蘇聯模式下，蘇共將凡是與官方的主張和觀點不一致的東西統統當成異己的力量加以壓制和打擊，肅反擴大化使成千上萬人遭受不白之冤，人們的不滿情緒遍布了社會各個階層。勞動群眾的生產積極性和政治熱情受到了僵化體制下滋生的日益嚴重的官僚資本主義的壓制和束縛，整個社會生活變得缺少活力和創造力，人們對社會政治和公共利益產生冷漠、疏遠和嚴重的逆反心理，對社會主義的優越性產生了困惑、迷惘和動搖。社會建設和發展在蘇聯模式下基本上被忽視，因而人們完全沒有享受到政治經濟改革的成果，生活狀況日益惡化，社會機能完全喪失。

在馬克思看來，國家作為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并作為不可調和的階級矛盾的表現而歷史性存在，終將會走向“自行消亡”?？梢哉f，馬克思思想始終都貫穿著國家由產生而最終消亡，社會將經歷一個“無國家社會—國家社會—無國家社會”的否定之否定的過程，而這也與他的人類解放主題相吻合。人類解放就是把人的關系和人的世界還給人自己，只有“當人認識到自己的‘原有的力量’并把這種力量組織起來成為社會力量因而不再把社會力量當做政治力量跟自己分開的時候”[5]，人類解放才能實現。而蘇聯模式在一定意義上是對馬克思國家和社會思想的逆反，違背了國家和社會在世界歷史發展中的自然歷史過程，注定是要失敗的。

三、蘇聯模式失敗給我們的啟示

在以上的分析中，我們看到，在圍繞著社會主義建設、現代化和重振大國地位三大主題的背景下，蘇聯模式在中后期顯現出了狹隘性和片面性，特別是在處理現代化和社會主義建設這兩者的關系上顯得尤為突出。社會主義及其現代化的最終落腳點必須放在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以改善民生為主的社會建設上，而蘇聯并沒有這樣做。蘇聯模式對中國的影響也是不可忽視的，在建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們在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方面進行了效仿，前期的成果是明顯的，但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是慘痛的。當前，我們同樣也在社會主義建設上面臨經濟快速發展與社會發展相對滯后的困境，也正在大力解決現代化與社會建設問題，或許，我們可以從蘇聯社會主義實踐的失敗中汲取經驗教訓。

參考文獻：

[1] 趙永清.蘇聯解體和社會主義的歷史命運[J].南京社會科學，1993，（5）.

[2] 周新城.對世界性悲劇的思考——蘇聯演變的性質、原因和歷史教訓[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0.

[3] 薛漢偉.回到馬克思、超越馬克思:上[J].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問題，1995，（2）.

[4] 高放.關于社會主義“同時勝利”和“一國勝利”問題辨析[J].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問題，1995，（2）.

[5]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443.[責任編輯 王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