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學界對阮籍四言《詠懷詩》的研究成果匱乏,主要集中在篇數、創作時間以及思想藝術特征等方面。依據現存文獻,四言詩中某些詩篇的創作時間、作者及其文學地位仍然值得研究。
[關鍵詞]阮籍;《詠懷詩》;四言體詩歌評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2)02-0078-02
阮籍(210~263),字嗣宗,陳留尉氏(今河南尉氏縣)人。現存五言《詠懷詩》82首,四言《詠懷詩》13首。迄今為止,學術界對于阮籍現存的13首四言《詠懷詩》的研究相對匱乏,與阮籍五言詩的研究相比,呈現出阮籍詩歌研究中極其不平衡的一面。本文擬對相關問題展開回顧和評述。
一、阮籍四言《詠懷詩》的輯錄與篇數之爭
最早引錄阮籍四言《詠懷詩》的材料為唐代類書《藝文類聚》。該書卷26載:“晉阮籍《詠懷詩》曰:‘天地煙缊,元精代序。清陽曜靈,和風容與。于赫帝朗,伊衡作輔。才非允文,器非經武。適彼沅湘,托分漁父。優哉游哉,爰居爰處。’又曰:‘月明星稀,天高氣寒。嘯歌傷懷, 獨寤寐言。臨觴拊膺,對食忘餐。世無萱草,令我哀嘆。’”?譹?訛從《藝文類聚》所引書目的整體情況和所引阮籍四言《詠懷詩》均都有所刪節的情況來推斷,這些詩句必不是阮籍四言《詠懷詩》的全部,當然也就反映不出阮籍四言詩的全貌。
宋代著名藏書家陳振孫在《直齋書錄題解》中云:“《阮步兵集》四卷。魏步兵校尉陳留阮籍嗣宗撰。其題皆《詠懷》,首卷四言十三篇,余皆五言八十篇,通為九十三篇。《文選》所收十七篇而已。”?譺?訛這是首次提到阮籍四言《詠懷詩》13篇存世的證據。
清代學者錢曾在《讀書敏求記》中云:“阮嗣宗《詠懷詩》行世者惟五言詩八十首,朱子儋取家藏舊本刊于存余堂,多四言《詠懷詩》十三首,覽者勿漫視之。”?譻?訛其后比錢曾稍晚的袁枚在其《隨園詩話》中云:“有一人之集,止一題者:《阮步兵集》五言八十篇,四言十三篇,題皆曰《詠懷》。”?譼?訛可見,袁枚同意13首之說。
丁福保云:“阮嗣宗《詠懷詩》行世者惟五言詩八十首,朱子儋取家藏舊本刊于存余堂,多四言《詠懷詩》十三首云云。余歷訪海上藏書家,都無朱子儋本。今所存四言詩僅三首耳。”?譽?訛此后,逯欽立在《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魏詩》卷10阮籍《詠懷詩十三首》題下小序中引錄了黃節先生的一段話:“……余亦未見朱子儋本,惟舊藏潘璁本。乃明崇禎間翻嘉靖刻者,有嘉靖癸卯陳德文序,有崇禎丁丑潘璁序。分上下兩卷,四言詩十三首。其一至三,則與丁氏刻同。其四至十三,則丁氏所未見者,意與朱子儋本必無大異,或且潘本在朱本之前也。因并取而注釋之,注有見于五言詩內者不重出。”?譾?訛逯欽立將其收入《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即目前存世的阮籍13首四言《詠懷詩》。
新時期以來,相關學者針對阮籍這組《詠懷詩》的篇數問題做了一些研究。劉文忠在其《關于阮籍四言詠懷詩十三首》一文中詳細討論了歷代關于阮籍四言《詠懷詩》的著錄情況,對阮籍作品版本的流傳情況作了詳細的梳理,最終得出阮籍四言《詠懷詩》為13篇的結論。高錕先生撰《對阮籍十首四言〈詠懷詩〉還是存疑為好》一文中,便對阮籍的后10首四言詠懷詩提出了質疑。文中提出兩處疑點作為質疑阮籍四言《詠懷詩》后10首的證據:其一,《晉書·阮籍傳》中提道:“籍能屬文,初不留思,作《詠懷》80余篇,為世所重。”如果阮籍的四言詩果真有13首之多,那么加上82首五言詩,就超過了《晉書·阮籍傳》中的“八十余篇”之數。其二,明代以前的詩歌評論家們并未提到過阮籍的四言《詠懷詩》。所以,高錕先生認為,對于阮籍的后10首四言詩還是存疑為好。
除此之外,北京師范大學碩士楊志剛在《阮籍〈詠懷詩〉考論》中通過《藝文類聚》所引阮籍四言詩與今本阮籍四言詩的異同入手,證明阮籍四言《詠懷詩》“詩有錯簡”;廣西師范大學米曉燕的《阮籍詩歌研究》,從阮籍詩歌文獻的傳承、阮籍13首四言《詠懷詩》在詩歌意象與用事用典等藝術手法上與其五言《詠懷詩》的相似程度等方面反駁了高錕先生的觀點,認為阮籍四言《詠懷詩》當為13篇。韓傳達先生在《阮籍評傳》一書中也認為應為13首。韓國學者崔宇錫在《魏晉四言詩研究》一書中也持13篇之說。
二、對阮籍四言《詠懷詩》創作時間的研究
關于這一問題,目前來看僅有少數幾篇文章談到,顧農在其《阮籍的政治態度極其作品》一文中認為:“嘉平以后阮籍參與政治活動多了,苦悶少了,創作也跟著減少,可以確認為后期詩作的有四言詠懷詩十三首……”?譿?訛其后,他又在《阮籍的四言詠懷詩》一文中對自己的觀點進行了顛覆。他在文中說:“……這十三首詩應是更早的作品,很可能作于他第一次出仕,亦即應太尉蔣濟的征辟為其屬吏而稍后迅即退出之時。”?讀?訛顧農從《晉書·阮籍傳》的考證入手,通過對阮籍四言詠懷詩中所用幾個典故進行分析得出以上結論。米曉燕在《阮籍詩歌研究》中認為,這組詩非一時一地之作,但未作具體研究。其后,楊志剛在《阮籍〈詠懷詩〉考論》中對這一問題進行了較為詳細的研究,他總體上也持這組詩非一時一地之作的觀點,而且他通過詳細的文獻考證確定了這組詩第三、第四、第八首的作年,其余篇章雖未確定其作年,但大致確定了這些詩歌的創作時間段,是目前有關阮籍四言詩創作時間問題論述最詳者。
由于史料的缺乏,研究并未深入,很多作品并未確定其作年,既使確定了作年,也存在很大的分歧,這就給我們學習、研究阮籍四言詩造成了很大障礙和困難。近些年來,諸如陳伯君先生《阮籍集校注》、韓傳達先生《阮籍評傳》、高晨陽先生《阮籍評傳》等著作的出版為我們研究這一問題提供了更加堅實的文獻基礎,在這些已有文獻的基礎上對阮籍這組四言詩歌創作的時間進行分析和研究,對我們更好地把握詩人的內心世界,掌握詩歌的風格特色顯得尤為重要,無疑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
三、對阮籍四言《詠懷詩》藝術特征與思想特色的研究
歷來對于阮籍這組四言《詠懷詩》的評價是不多見的。王夫之《古詩評選》“月明星稀”詩下贊曰:“章法奇絕。比興開合,總以一色成之,遂覺天衣無縫。曹公‘月明星稀’,四字欲空千古,嗣宗以‘天高氣寒’敵之,綽有余矣。如使相逐鹿中原,英雄孺子未定屬阿誰。”?讁?訛后黃節先生云:“嗣宗四言詩造句雖極雅,然已無《毛詩》之氣體矣。此亦時代之關系也。晉惟陸士龍好作四言體,但多抄襲《毛詩》,方之嗣宗,又已不逮。”?輥?輮?訛
誠然,與阮籍五言《詠懷詩》研究相比,其四言《詠懷詩》的研究相對滯后,但是近些年來對這組詩藝術特征與思想特色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首先是孫婠《阮籍四言〈詠懷詩〉十三首淺議》一文認為:其一,阮籍四言詩源出《詩經》,但相較《詩經》,阮籍的四言詩沒有了《詩經》四言體的多虛字,并且語言較《詩經》更加有華采,同時大量用典,是對《詩經》四言體的繼承和發展。其二,阮籍用典將典故與其心事緊密結合,顯得更加隱晦,“把深刻的哲學觀照方式引入四言詩歌中來,同時巧妙地將它與一系列藝術形象相結合,使他的四言《詠懷詩》呈現出十分廣闊的視野,包含了十分深邃的內容”。?輥?輯?訛其三,阮籍四言《詠懷詩》與五言《詠懷詩》基本上是篇篇一旨,反復書寫同一主旨。但文中許多觀點作者僅僅點到為止,并未作深入探討。
韓國學者崔宇錫的《魏晉四言詩研究》,在第四章“正始之四言詩”從阮籍四言詩歌對《詩經》的繼承入手,認為阮籍這組四言《詠懷詩》呈現出“溫婉平和”的總體藝術特征,而這種“溫婉平和”的藝術風格與儒家“溫柔敦厚”的詩教傳統一脈相承。最后得出阮籍的四言詩創作是儒家詩教與玄學思想相結合的思想特性,但未能反映出阮籍四言詩歌藝術與思想特色的全貌。
總之,對阮籍四言《詠懷詩》的藝術與思想特征近年來的研究取得了顯著成果,比如將這組詩與阮籍五言詩與嵇康四言詩進行了全面的比較分析,注意到了阮籍四言《詠懷詩》對《詩經》四言體的繼承和突破,通過意象的分析和對章法的分析指出了阮籍四言詩歌的不足等。但也還是存在著一些不足:其一,對于文本的分析明顯不夠,大都是通過一般性的描述進行較為淺顯地研究,使得論點缺乏說服力。其二,在進行比較研究的過程當中大都集中在運用典故,而對阮籍四言《詠懷詩》的意象分析、語言特色分析不夠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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