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百科全書》“科學性”解讀

徐鵬

科學性是現代百科全書的重要特性，亦是其生命所在。2010年9月，朱佳木同志在《方志百科全書》（以下簡稱《全書》）編委會成立暨第一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強調，百科全書的性質決定了《全書》的“每個條目都要由該領域的權威學者來撰寫，每個條目的釋文都必須是準確的、標準的，引用的事實和數據也應當是可靠的、具有典型意義和經得起檢驗的”，（1）由此可見，科學性是《全書》成為當前“傳播方志知識最為全面、準確、權威的工具書”（2）的前提與保障。

那么，《全書》在編纂過程中如何體現這種“科學性”呢？筆者僅以參與其中的經歷與思考，作粗淺解讀：

一、編撰隊伍的合理組建?！度珪肥菍⒎街緝热菰⒂诎倏迫珪问降囊淮蝿撛煨試L試，這種跨界合作，勢必給撰稿人的知識結構帶來全新挑戰。為此，中指組成立了由地方志工作領導干部及方志、百科全書界著名學者組成的編委會，由方志專家和百科全書專家組成的專家組，由中指組辦公室干部及百科全書編輯、方志出版社編輯組成的編輯室，并對各省撰稿人員進行了百科全書編寫的系統培訓和定期研討。形成了以編委會為全書終審、專家組為學術顧問、編輯室為業務指導、撰稿人提供條目初稿的四重保障機制，從而使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與西方文化的科學嚴謹在《全書》中得以完美呈現。

二、專家學者的全程參與。由于各種原因，方志學至今未能形成公認的理論體系，甚至于一些基本概念，學界內認識仍不夠統一，這顯然“與我國上千年的修志歷史很不相稱，也難以適應《地方志工作條例》頒布后出現的新形勢”。（3）而《全書》編纂的目的之一便在于借助百科全書所具備的完備性、準確性、客觀性、規范性、權威性等特點，集聚專家學者對方志學理論體系進行梳理、建構，對方志學概念進行規范、闡釋，從而促進方志學盡快成長、成熟。因此，無論是《全書》的總體設計、條目設置、釋文體例、檢索系統，還是難點攻關、標準論證、稿件審定，專家學者都全程參與指導、修改乃至親自撰寫條目釋文，為《全書》提供了強大的學術理論支持。

三、釋文內容的述而不論。現代百科全書“是記錄、傳播人類已有知識的優秀文化載體”，“是對已有知識的總結，反映已存在的事實”，（4）可見其與志書編纂一樣，要遵守述而不論的客觀性原則，寓觀點于事實中?！度珪吩凇胺街纠碚摗焙汀胺街救宋铩钡热菀滓l爭議部分的撰稿過程中，著重強調了對這種客觀性的堅守。如關于“方志性質”，學界一直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方志”條目中“方志性質”這一層次的釋文直接考驗撰稿人對“什么是方志”的主觀認識，無論采用哪種觀點都是對事實的否定，因而，該條目從時空維度出發，全面介紹了自乾嘉時期方志學創立以來，“方志性質”在不同階段、不同學者所賦予的不同含義，秉承“只提供事實，不提供觀點”的原則，在對比中補充、選擇，讓讀者全面了解“方志性質”的同時，自己定義心目中的“哈姆雷特”。再如“當代人物”的設條標準是“對地方志發展作出重大貢獻的、已去世的人物”。（5）即便如此，很多列條人物的學術成就和社會成就尚未蓋棺論定，仍有待方志學發展的進一步檢驗。在撰寫這些人物條目釋文時，《全書》采取“除社會已公認的結論性評語，一般不評論、不定性”（6）的寫法，以事跡反映人物的現有成就，而非撰稿人的主觀評議?？偠灾?，《全書》對條目釋文的事實、數據、引文及必要的評論等都力求客觀公正、實事求是。

四、研究成果的最新呈現。對于《全書》內容的“科學性”呈現，朱佳木同志曾明確指出“必須全面、客觀、準確、規范地反映方志學的全部知識和方志學界的最新認識”。（7）其原因在于，現有的方志類工具書，多數為協助首輪修志（如《中國地方志辭典》）或是首輪修志（如《中國方志通鑒》）的理論、實踐總結，在反映學界最新研究成果的深度和廣度方面，顯然不能滿足現代方志學學科體系構建的理論訴求。著手編纂一部體現當前方志界最高學術水平的工具書，已是推進地方志事業可持續發展的題中應有之義。而在條目撰寫過程中注重學界“最新認識”的融入，恰是《全書》以現代百科全書的形式承載千年方志文化生生不息的目的所在。筆者不揣淺陋，對浙江部分條目撰寫過程中最新研究成果運用的所思所悟，舉例一二，以期引起學界關注和進一步研究。

1.“黃宗羲”條目。黃宗羲作為明末清初的浙東大儒，一生與地方志結下了不解之緣，在實踐和理論方面均有獨到建樹，但目前方志界對其關注甚少，《全書》也未在“方志人物”中單獨設條，實為憾事。上世紀80年代，曾有學者斷言：“《四明山志》是黃宗羲所著唯一的一部方志體著述”，（8）《中國地方志辭典》、《浙江方志考》等工具書也只著錄該志。90年代后，寧波大學的張如安教授經過嚴密考證，指出“黃宗羲的修志活動是他經世史學的一個重要內容，并有比較豐富的志體著述，曾纂修了《臺宕紀游》和《匡盧游錄》兩部游覽志、一部《四明山志》、一部《余姚縣志》、數部地方文獻志”，認為其提出的“志與史例”、“公志乃臺閣之文”、“纂志者見其考索”、修志應避免“五累”、“紀傳得實”等一系列方志理論，“堪稱章學誠創立方志學的先驅”。（9）這篇文章不僅還原了黃宗羲在方志史的應有地位和貢獻，而且補充、糾正了前人的誤判。尤其是對康熙《余姚縣志》的考證，（10）更為浙江學者參與地方修志的歷史傳統增添了頗具分量的一筆。遺憾的是，這樣的學術研究成果至今仍未在任何方志學論著上得以體現，因此筆者認為《全書》有設置“黃宗羲”條目的必要。

2.“浙江修志”條目。該條目是《全書》中單體容量最大的有關浙江方志的綜述性釋文，主要包括“浙江歷代修志”、“浙江新編地方志”、“浙江舊志整理與應用”、“浙江方志機構”、“浙江方志收藏與交流”、“浙江方志研究”六大部分。通過該條目，讀者既可以從宏觀上整體把握浙江兩千多年的修志歷史與文化積淀，又可以從微觀上具體了解各個時期的代表性人物和作品，同時也是展現浙江當代方志理論研究成果的絕佳平臺。筆者在撰寫釋文的過程中，不僅側重突出學術研究在浙江修志傳統中的重要地位，而且關注方志理論前沿，將學界最新的研究成果呈現于筆端。如在寫弘治《湖州府志》這個圈碼時，筆者援引了湖州市地方志辦公室沈慧研究員考證“日本靜嘉堂文庫所藏成化<湖州府志>實為弘治<湖州府志>”（11）的結論，從而對《浙江方志考》、《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等工具書上所載成化《湖州府志》的收藏及版本情況予以更正，并告訴讀者這樣一個事實——成化《湖州府志》，世間已無傳本。

又如在梳爬整理歷代《浙江通志》的過程中，筆者發現諸多方志學著述中都提到阮元曾于嘉慶中期纂修過《浙江通志》，（12）然而查閱相關史料，除《清史稿》卷三百六十四，列傳一百五十一，“阮元”條中有“重修《浙江通志》、《廣東通志》”的簡要記載外，并無其它佐證。那么，阮元先后在浙主政的十余年中究竟有無編修過《浙江通志》呢？《阮元年譜》載：“是譜凡八卷，卷一、卷二為弟子張鑒撰，起乾隆二十九年（一七六四），迄于嘉慶十二年（一八О七）。張鑒，字春冶，浙江烏程人……曾入詁經精舍研習，精通經史、小學、天文歷算、詩文，著有《十三經叢說》、《西夏紀事本末》、《冬青館集》等書數十種。阮元任浙江巡撫時，張鑒以弟子兼幕僚身份隨行，在安定海疆、賑濟災荒方面多所贊畫?！赌曜V》即作于此時，卷首識語稱‘吾師年甫強仕，已揚厲中外，雖立朝行政，來著方滋，而教學、救荒、靖寇屬大事，昭然在浙。鑒浙產，且侍座甚久，粗能得其崖略，因仿劉公是《弟子記》之名，取其歲月，都為一冊，成為《阮元年譜》的權輿之作”。（13）從上述點校說明中可以顯見，兩卷在浙政績尤為阮元所重，特命“侍座甚久”的浙籍弟子兼幕僚張鑒按年系事，一一詳載，并有可能親自審閱，甚為滿意而置于首篇，資料可信度毋庸置疑。再則，卷中對其編輯《兩浙金石志》、《浙江圖考》、《海運考》等都詳加載錄，纂修《浙江通志》這樣的大事不可能只字不提。同時，查考《浙江方志考》、《浙江方志源流》、《浙江方志概論》等工具書和理論專著，均未發現相關記載。由此推斷，阮元在浙期間可能有過編修通志的動議，但確未付諸實施。

誠然，對《全書》“科學性”解讀遠不止此，僅從條目釋文“既要保證知識的完整性、準確性，又要體現百科全書的權威性、客觀性，還要具備語言文字的規范性、精煉性”（14）的要求中便不難發現，只有不斷專注于“科學性”的提升，才能使《全書》更好呈現出傳統與現代、內容與形式之間的相互碰撞、融合乃至創新。

注釋：

（1）朱佳木.在《方志百科全書》編委會成立暨第一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國地方志，2010（10）：7。

（2）朱佳木.在《方志百科全書》編委會成立暨第一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國地方志，2010（10）：9。

（3）朱佳木.在《方志百科全書》編委會成立暨第一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國地方志，2010（10）：7。

（4）王樵裕.在《方志百科全書》編纂研討會上的報告.《方志百科全書》編纂工作簡報，2012（6）：5。

（5）段柄仁.在《方志百科全書》編纂研討會上的總結發言.《方志百科全書》編纂工作簡報，2012（4）：4。

（6）段柄仁.在《方志百科全書》編纂研討會上的總結發言.《方志百科全書》編纂工作簡報，2012（4）：4。

（7）朱佳木.在《方志百科全書》編委會成立暨第一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國地方志，2010（10）：9。

（8）袁逸.黃宗羲《四明山志》小考》.浙江學刊，1986（1～2）：217。

（9）張如安.黃宗羲與地方志.寧波師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4（1）：68。

（10）《浙江方志考》著康熙《余姚縣志》為知縣遼東李成龍所修，未載誰纂，據張如安考證，黃炳垕《黃梨洲先生年譜》記載“姚志底本，實公所著，考核頗詳，而人物一門，為后來妄增顛倒，共恐言之招怨，因作八絕，使讀者可追尋也”?？梢?，該志底本為黃宗羲所纂。

（11）沈慧.日本靜嘉堂文庫所藏成化《湖州府志》實為弘治《湖州府志》.浙江方志，2011（2）：27。

（12）據筆者目力所及，對阮元纂修《浙江通志》有所提及的方志學著述有：《中國地方志辭典》“阮元”條、《中國方志史》（劉緯毅、諸葛計、高生記、董劍云著）、《中國地方志流播日本研究》等。

（13）[清]張鑒等撰，黃愛平點校：《阮元年譜》，中華書局1995年版，第2頁。

（14）朱佳木.在《方志百科全書》編委會成立暨第一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國地方志，201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