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炳 炎,王 沖
(1.中共江蘇省委黨校,江蘇 南京 210004;2.中央財經大學,北京市 100081)
自2007年亞洲開發銀行首次提出“包容性增長”(Inclusive Growth,或譯作共享式增長)概念,包容性增長便成為國際組織在推行減貧戰略中的核心理念。近年來,包容性增長的理念逐步得到發展和完善。
胡錦濤同志于2009年11月到2010年9月近10個月的時間里,兩次在國際會議中提出包容性增長,也充分說明包容性增長的理念在我國未來發展中的重要地位。作為與科學發展觀一脈相承的理念,包容性增長是科學發展觀的進一步深化。
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人均GDP年均以高于8.5%的速度增長,這高于同時期的任何一個國家,同時遠高于發達國家同時期2%~3%的增長率。高速的經濟增長對減少貧困起到了極大的作用。三十多年來,中國2.5億農村貧困人口成功脫貧,[1]這一數字充分說明了中國在減貧工作中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但是,人均收入的提高所解決的僅為絕對貧困問題,即使貧困人口收入高于貧困線,脫離收入低下的貧困狀態。經濟的高速增長同樣帶來了收入差距的擴大,且這種收入差距的擴大在當前中國表現為多維度的,包括城鄉收入差距擴大、地區差距擴大以及行業間差距擴大等。多維度的收入差距又引致了財產分布和基礎教育、公共衛生等基本公共服務方面的巨大差異。這些不斷拉大的差距使城鄉之間形成了在收入分配、享有基本公共服務等方面極為不平等的國民待遇,所有這些不平等構成了當今中國存在的相對貧困問題。
收入差距擴大的問題如果得不到解決,將對社會和經濟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此外,窮人與富人之間收入和消費的絕對差距拉大會觸發社會和政治緊張關系,在極端情況下,還有可能導致社會沖突,威脅社會和政治穩定。希布斯(Hibbs,1973)、文尼瑞茲和古普塔(Venieris&Gupta,1986)、古普塔(1990)、艾萊斯那和佩羅蒂(Alesina&Perotti,1996),以及本哈比和魯斯蒂奇尼(Benhabib&Rustichini,1996)都曾論述收入不平等將會引起犯罪、騷動以及其他擾亂社會的行為,這些行為將阻礙經濟的正常運行,從而影響經濟的長遠發展。中國經濟的長期發展,僅僅保持高速增長是不夠的,更應該關注高速增長背后所存在的種種問題。發展中亟需一種新的增長方式,這種增長方式應具備包容的特性,以此緩解經濟增長中種種不平等所造成的矛盾。可以說,我國當前所倡導的包容性增長理念便是基于這樣的背景,這也是我國實現經濟長期穩定發展的需要。
既然增長中所產生的多維度的不平等現象都可歸結為相對貧困問題,理解包容性增長,便應從相對貧困的角度進行考察。舒爾茨(Schultz)曾說,希望經濟學家們在構筑自己的理論大廈時不要忘記給貧困問題留點位置。他不僅闡明了貧困問題研究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指出了在經濟現象研究中對貧困問題不夠重視。當一個國家特別是發展中國家進入全新的經濟、社會發展階段時,一方面,為了追趕發達國家,其經濟必須保持穩定在高增長軌道上;另一方面,發展議程必須擴大到不僅包括消除絕對貧困,而且要解決發展中的多維度不平等問題,即要緩解并消除相對貧困問題。由此可以看出相對貧困問題在經濟增長過程中的重要地位。
貧困涉及兩個關鍵性問題:第一,貧困的識別;第二,減貧策略的制定。這兩個問題是相互聯系的,貧困的定義推動著政策的選擇。如何理解這兩個問題決定了能否正確理解包容性增長。近年來,雖然包容性增長作為發展經濟學的一個新概念在國際上受到越來越多組織和學者的關注,但研究顯然還不充分。對于第一個問題,當前對貧困的認識還不夠,至少還不統一。貧困的識別推動政策的制定。對于當前發展中貧困問題界定不統一,必然導致第二個問題,即減貧策略制定的偏誤,包容性增長也就難以實現。作為解決貧困的兩個關鍵點,是如何把握和理解包容性增長的重要因素。
貧困形成的原因十分復雜,既有人文資源方面的又有自然環境方面的,既有歷史的又有現實的,既有內部的又有外部的,既有經濟的又有戰爭的,同時又有體制和政策的,常常是各種原因交錯,形成一張極為密集的“貧困網”。[2]因此,如何識別貧困,從而更為準確地認識包容性增長理念也非易事。
包容性增長理念形成初期,一些組織和學者只是簡單地從收入層面對其進行定義,對收入的提高以及收入分配的公平與否進行闡述。這些界定中最為權威的是聯合國開發計劃署(UNDP)2008年的定義,它強調的是包容性增長的收入方面,即包容性增長是經濟組織中所有人參與增長并公平地獲得增長的利益的過程和結果。悉達多(Siddhartha M.Itra,2007)把包容性增長定義為經濟增長率的加速,并且增長的結果為經濟體所有主要部門/社區分享。印度計劃委員會副主席艾魯瓦利(Ahluwalia,2007)對包容性增長的解釋是:達到一個增長過程,其中不同生活階段的人們感到他們從過程中得到了重要的利益。這些早期對包容性增長的定義一般只強調兩個方面,即增長速度的提高及增長結果的公平分配。這種理解因為始于包容性增長理念形成初期,對相對貧困的真正內涵缺乏全面認識,難免有些片面。
同一時期,有些學者或組織試圖從機會層面對包容性增長進行界定,如維塔爾(Vital,2007)認為,理解包容性可以關注絕對貧困(即考慮那些在貧困線下的人們),也可以考察就業,并只考慮那些在原始部門工作的人,因為就業是一個國家在增長中對勞動者提供的工作機會。因此,這種從就業角度對包容性增長的理解考慮到了增長中對人們獲取經濟機會的創造。世界銀行2006年較早地從機會的維度去考量共享式增長,在其關于印度包容性增長的報告中提出,要達到包容性增長,可以通過“集中于擴大經濟增長的區域范圍,擴大資產利用,繁榮市場,為下一代印度居民擴大機會公平,不管他們是誰或者他們生活在哪里”。[3]另一個對包容性增長認識較為深入的組織為亞洲開發銀行。該行在2007年的報告中提到包容性增長,強調保證增長創造的經濟機會要盡最大可能為所有人特別是窮人獲得,認為增長過程所創造的新的經濟機會的分布是不均等的,窮人一般要受到環境的約束或者因市場失靈而不能獲得這些機會,結果窮人從增長中的獲益比非窮人少。因而,如果完全憑市場,增長一般將不是益貧的(Pro-poor)。然而,政府能制定政策和計劃促進窮人充分參與到新經濟機會中來。[4]基于這一認識,該行的阿里和莊(Ali&Zhuang,2007)把包容性增長界定為機會平等的增長。當增長允許社會的全部成員參與并平等地作出貢獻而與他們的環境無關時,增長就是包容式的。也就是說,包容性增長既強調通過經濟增長創造就業機會與其他發展機會,又強調發展機會的平等。利用機會可以增加增長潛力,但機會不平等會降低增長潛力,并使增長不可持續。世界銀行對包容性增長的定義強調了增長中機會的平等,這無疑是在前人研究基礎上的很大進步,但包容性增長既然有其包容的特質,就應涉及到發展中產生的方方面面的問題,如果僅用機會來理解,也還不夠完善。
研究包容性增長,正確理解包容性增長的內涵,應該回歸到對相對貧困問題的研究。這里所講的相對貧困,涵蓋了收入不平等、人類發展及人的脆弱性等問題。相對貧困作為包容性增長所要解決的核心問題,甚至可以說是唯一要解決的問題,其內涵已經囊括了包容性增長過程中所要面對的方方面面的問題。對相對貧困問題的識別,是研究包容性增長的關鍵所在。只有認識到什么是相對貧困,哪些人是相對貧困的以及他們在哪些方面是相對貧困的,才能制定具體的減貧策略,最終實現發展的包容性。
經濟發展中的相對貧困具備多種表現形式。從世界范圍看,相對貧困與經濟發展之間存在以下三種相關模式:一是區域經濟發展失衡所導致的貧困。這是發展中國家或地區普遍存在的現象。發展中由于各地區資源稟賦差異等因素,一部分地區率先發展起來,而另外一部分地區發展相對滯后。經濟高速增長使得不同地區間以及不同人群間收入差距擴大,造成了部分發展滯后地區人口的相對貧困。二是在相對穩定的市場經濟制度和不平等的社會結構中,由于制度的缺失或不完善,勞動力市場、教育機構和其他重要的社會參與機會,對某些勞動者和社會成員有明顯的排斥或歧視,因而導致窮人缺乏同等的機會,尤其是那些因機會不平等而處于劣勢的貧困人口的生活水平低下。這種貧困無疑剝奪了人享有發展帶來成果的權利,使貧困人口在貧困陷阱中難以脫身,形成貧困的惡性循環。三是由于經濟周期等諸多發展中不確定因素的影響,同時又缺乏必要的社會安全保障網,并由此使部分人口陷入貧困。這三種發展中的貧困模式大致概括了貧困的三個維度,即收入分配不平等、人類發展水平低下及人的脆弱性。
相對貧困是多維度的,那么致力于解決相對貧困的包容性增長也應該是多維度的。包容性增長應包含增長中收入的提高、增長創造的經濟機會的均等、獲得公共品與服務的平等以及社會保障的平等,等等。總之,包容性增長本質上是要消除相對貧困,使人們公平地享有經濟增長所帶來的經濟機會,使弱勢群體得到保護,使人們有權利參與到經濟政治生活中去,同時免受風險的危害。因此,定義包容性增長的內涵,應在物質財富增長的基礎之上著重考慮人的因素,并應將人抵御風險的能力即人的脆弱性考慮在內。包容性增長的三個維度構成了包容性增長所致力于解決的最終目標。可以說,只有解決了收入分配不平等、人類發展水平低下以及人的脆弱性問題,才能真正實現包容性增長或共享式發展。
如何在正確認識包容性增長的基礎上實現包容性增長,并充分考慮到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特性以及具體國情,歸根結底,應從馬克思的理論中去尋找答案。馬克思的貧困理論認為,資本主義制度是產生貧困的根源,徹底消除貧困,根本途徑在于推翻資本主義制度,并建立社會主義制度。在社會主義制度內,貧困是不存在的。當前西方資本主義制度通過一系列的改良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貧困現象,但貧困本質上源于資本主義制度,只有建立社會主義制度才能從根本上消除貧困。馬克思的貧困理論既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普遍貧困的現象,同時也闡明了社會主義制度對消除貧困的天然優越性。馬克思指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工人的絕對工資不管是貨幣工資還是實際工資都有增長的趨勢,但工人的相對工資卻是下降的,工人的受剝削程度隨著經濟增長不斷加深,貧困在當代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主要表現為相對貧困”。[5]
只有社會主義才能從根本上消除貧困,但建立和完善社會主義制度是一個漫長而曲折的歷史過程。在不斷完善社會主義制度的過程中,由于制度不健全以及制度執行中存在的問題,仍然可以產生貧困。也就是說,按照馬克思的理論,在一個處于發展完善過程中的社會主義制度中,貧困是可能存在的。這與中國當前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運行中存在的相對貧困問題是相契合的。馬克思的貧困理論所帶給今天中國的啟示作用便在于,致力于消除相對貧困,應該從制度層面加以完善,而只有不斷健全和完善社會主義制度,才能從根本上消除相對貧困。
在另一層面,馬克思認為,人是制度創新的主體,社會主義的最終目標應該是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因而,真正消除貧困,必須充分考慮到人的主體性,堅持以人為本,提高貧困人口自身反貧困的能力并賦予其權利,加強對貧困人口的教育,提高貧困人口素質,建立對貧困人口的社會安全保障體系。只有不斷提升人的主體地位,增強個體的反貧困能力,才能更好地實現包容性增長。同時,發展的最終目的是滿足人的需要,因此作為一種新的發展理念,包容性增長的出發點和歸宿必定是人。與傳統的發展觀相比,包容性增長應具備更多的內涵和更大的外延,即人本的發展理念。人公平正義地參與到經濟發展中去,以及共同享有發展的成果,是邁向人的全面自由發展的真正內容,也是這個時代發展的主題。
從馬克思的理論出發,要從根本上消除相對貧困,實現包容性增長,應充分考慮到以下三個關鍵因素:
第一,社會主義制度是反貧困的制度基礎,因此只要堅持社會主義公有制的主體地位便有了消除貧困的制度保障。當前我國的反貧困戰略由于受到傳統觀念的束縛,認為收入差距、分配不公等相對貧困問題的根源在于社會保障體系的嚴重缺失,政府出面干預便可解決。這種觀點只看到了問題的一個方面,只看到政府對再分配的重要作用,而忽視了初次分配領域存在的問題。再分配對于緩解貧困問題至關重要,但單純的政府干預手段是治標不治本。近年來我國社會主義公有制的主體地位不斷削弱,國民收入分配已由按勞分配為主逐漸轉向按要素分配為主,初次分配領域明顯向資本傾斜。私人產權的不斷膨脹,資本的收入份額也相應擴大,這也相應侵蝕了勞動收入的份額,致使收入差距不斷擴大,產生相對貧困問題。因此,只有堅持社會主義公有制的主體地位,才能逐漸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并使勞動報酬隨國民收入同步按比例增長,才能為我國消除相對貧困,為實現共享式增長提供根本的體制保障。
第二,只有不斷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才能實現真正的包容性增長。相對貧困基本上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由于個人后天努力與勤奮程度不同所造成的相對貧困;另一類是由個人背景或所處環境及稟賦不同(如家庭財富、社會地位、人際關系、性別及所處地理環境等)所造成的相對貧困。由這些因素所造成的收入差距大多反映為制度的缺陷、市場失靈和政策失誤所造成的社會不公。對于第一類相對貧困,個人的努力和勤奮程度是可以主觀控制的,由此造成的收入差異反映的是市場的完善程度,是市場良好機制的反映。完善的市場機制將鼓勵人們努力工作,以勤奮彌補自身背景因素的影響,這是消除相對貧困、促進經濟包容性增長所必不可少的。僅僅通過政府的宏觀經濟手段來消除貧困,而不考慮市場本身存在的問題,也是不能真正實現包容性增長的原因所在。而對于第二類相對貧困,人生來家庭背景、天賦才能等自身無法掌控,由于這些因素造成社會成員的機會不平等,而這種不公平無法通過自身的勤奮努力而改變,這種機會的不平等通常會引致結果的不平等。這樣便形成了地位不等的群體,引發社會不滿及社會成員之間的對立,極端情況下還會出現社會動蕩,產生社會排斥。因此,從機會平等的視角出發,包容性增長應通過經濟增長創造機會,使社會所有成員都可以平等地利用這些機會,并在此過程中提高自身收入和能力。包容性增長強調以公平正義為基點的公民權利,使每一個人在起點相同的情況下,能通過自身的努力參與到經濟增長中去,同時,充分享有經濟增長帶來的成果。只有通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使人們公平公正地參與到市場競爭中去,而對于那些先天能力處于劣勢的人,應輔之以社會保障,而不使其陷入貧困的惡性循環,這樣才能真正消除相對貧困,實現包容性增長。
第三,當今經濟社會發展具備相互依賴性,經濟的成功不可能不與社會、政治和文化的成就相聯系。[6]可以說,經濟發展與社會發展兩者是互動的,社會問題的存在必將阻礙經濟的進一步發展,而社會問題,究其根本仍然是人的發展問題。當今我國的發展只局限于追求物質財富的增加,一切為了GDP,而發展的最終目的即滿足人自由全面發展反而被忽視了。人的需要無法得到滿足,社會問題也便顯現出來。社會的變遷與經濟的高速增長,已經使財富的增長逐漸從經濟增長的首要位置退了下來。財富分配的相對差距越拉越大,而財富的不均等也造成權利分配的不均等以及人的地位與機會的不均等等相對貧困現象。印度經濟學家阿瑪蒂亞·森(Amartya Sen)在其著作《以自由看待發展》中,以新時期的視角對發展作了一個全新的定義,即發展是涉及經濟、政治、社會、價值觀等諸多方面的一個綜合過程,它包括消除貧困、人身束縛、各種歧視壓迫、缺乏政治權利和社會保障,從而提高人們按照自己的意愿來生活的能力。[7]森的發展觀與“包容性增長”的內涵本質上是一致的,兩者都是新時期對發展的認識深化的結果。它與以往的發展觀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片面地將經濟增長等同于經濟發展,過于注重經濟的增長和物質財富的增加,而后者更注重社會的發展和人的經濟政治權利,使人們公平合理地參與經濟增長并分享經濟增長成果。
如上所述,包容性增長致力于解決相對貧困的三個維度,即收入不平等、人的發展和人的脆弱性問題。只有真正認識到相對貧困的內涵,才能正確實施減貧戰略,從而實現包容性增長,而貧困的三個維度也合理地詮釋了包容性增長。
1.包容性增長的內涵
與貧困的三個維度相對應,歸納起來,包容性增長的內涵也可概括為以下三點:可持續的與平等的增長、社會包容和賦予權能及安全。
(1)可持續和平等的增長是包容性增長的基本要求,只有增長才能解決絕對貧困,而只有平等的增長才能解決相對貧困中的收入不平等問題。高速、可持續的經濟增長可以創造經濟機會,豐富的經濟機會又可以反作用于經濟增長,增加增長潛力,保持經濟的持續增長。同時,增長應該建立在廣泛區域和部門的基礎之上,包容大部分勞動力,包括人口中的窮人和易受傷害及易受剝奪的人群。
(2)社會包容是要排除制度的缺失,提升社會所有成員對發展機會的利用能力。賦予權能是提升不同個體和人群運用、參與增長過程的資產及能力。社會包容和賦予權能共同組成了人的發展維度。實現社會包容,以保證機會被所有人平等利用,也就是說包容性增長要求通過減少與消除機會不平等來促進社會的公平與增長的包容性。如果機會不平等、社會不公平、增長缺乏包容性,經濟就不可能保持高速而持續的增長。
(3)安全包含由發展產生的社會風險管理的改進。致力于解決人的脆弱性問題,使易受傷害和剝奪的相對貧困人口的人身與財產安全得到保證。
2.中國實現包容性增長的具體路徑
中國政府提出在科學發展觀的統領下,把建設和諧社會作為頭等發展目標,并以包容性增長作為科學發展觀的具體化,以解決不斷擴大的多維度不平等。但是學術界和政策研究者對于如何實現這一目標還存在爭議。伊夫扎·阿里(Ifzal Ali)和哈云·桑(hyun h.Son)曾提出,要取得包容性增長的成果有多個措施,其中最重要的有三個:創造就業機會和促進生產率提高;通過對教育和健康等基本社會服務的充分投資,開發人類能力;提供社會安全網和目標干預,幫助那些易受傷害和剝奪的人群。其對包容性增長推行措施的探討可以說已經很全面,但具體到中國,應該考慮到中國的基本經濟制度以及發展狀況。從政策選擇看,包容性增長,需要我國經濟保持高速和可持續的增長,因為只有高速的經濟增長,才能創造大量的就業與其他發展機會。同時,中國經濟仍處于向市場經濟體制的轉型過程中,市場、體制和政策的不完善會造成經濟增長過程中機會的不平等,因此必須保證高速經濟增長所帶來的經濟機會的公平分享。
實施伊夫扎·阿里和哈云·桑提出的具體措施,具體到中國,依賴于上文提到的包容性增長在中國實現的三個關鍵因素,即堅持公有制的主體地位,不斷完善市場機制,堅持以人為本。中國只有在發展進程中充分考慮了這三個關鍵因素,才能真正實現包容性增長。由此應當采取以下三個方面的對策措施:
(1)堅持公有制的主體地位,實行初次分配改革,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初次分配領域改革的關鍵在于堅持公有制的主體地位不動搖。只有堅持公有制,才能阻止資本利潤對勞動報酬的侵蝕,才能從根本上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進而縮小不同群體收入的差距,實現包容性增長。堅持公有制的主體地位,是實現包容性增長的基本前提。
(2)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使國民待遇逐步趨同。由于資源稟賦、發展階段等各種因素的影響,中國地區之間存在著巨大的經濟差距,從根本上決定了發展的不均衡和不公平。同時,農村與城市也存在差距,城市的人均收入、社會基礎設施水平、公共福祉,都遠高于農村,形成城市與農村的巨大落差,集中體現了發展中的不包容。縮小區域經濟差距,促進公平發展,必須加大對落后區域的投資力度,促進其技術進步。通過加快城市化進程,使農村與城市的差距、地域間的經濟差距逐漸縮小,實現經濟發展的總體平衡。同時完善稅收制度,以公平的財富分配縮小社會群體間的經濟差距,實現包容性增長。在經濟高速發展的前提下,注重合理分配。經濟不發展,蛋糕做不大,便沒有利益可分;經濟發展,蛋糕做大了,但如果分配不公,便無法實現發展的包容性。只有縮小社會不同群體間的收入差距,擴大中等收入階層的比例,提高總體社會收入均衡程度,才能實現包容性增長。
(3)以人本發展觀取代物本發展觀,加強發展中對人的關注。提高我國人的發展水平,保障人的安全。增加對基礎教育、基本醫療衛生、其他基本社會服務的投入,以此來提高民眾特別是弱勢群體的機會與能力;注重環境保護和資源的節約,提高人的生活環境質量,實現可持續發展;完善社會保障體系,建立社會風險保障機制,幫扶弱勢群體。社會保障體系包括勞動保障、失業保障、醫療保障、養老保障、住宅保障等一系列保障體系。這些社會安全保障體系成為關懷弱勢群體的社會福利及穩定國民基本生活的重要措施。
[1]中國人權研究會.中國人權事業發展報告NO1(2011)[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2.
[2]杰拉爾德·邁耶,斯蒂格利茨.發展經濟學前沿:未來展望中國[M].北京: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03:215.
[3]World Bank.India Inclusive Growth and Service Delivery:Building on India’s Success,Development Policy Review[R].2006:95.
[4]Asian Development Bank.Eminent Persons Group Report[R].2007:2.
[5]馬克思.資本論(第 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708.
[6]、[7]阿瑪蒂亞·森.以自由看待發展[M].任頤,于真,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