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道德教育矛盾剖析及其完善路徑

林嘉華

（閩江學院 思政部，福建 福州 350108）

責任編輯 韓璽吾 E－mail：shekeban＠163.com

道德是人類文明生活永恒的主題，它集中體現(xiàn)了每個社會的人文精神，并深刻揭示了人的社會性本質(zhì)。當代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的迅猛發(fā)展，不斷沖刷著傳統(tǒng)的人倫觀念與道德，催生出新的倫理精神。然而，倫理變遷的推動與新的倫理精神的建構，都需要道德教育予以落實。因此，當代道德教育的轉(zhuǎn)型，就成為傳統(tǒng)道德轉(zhuǎn)型的主要方式，成為培養(yǎng)社會現(xiàn)代倫理精神的主要手段。但是，當代道德教育在轉(zhuǎn)型過程中，面對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挑戰(zhàn)，已暴露出越來越多的矛盾。

一、道德教育矛盾剖析

（一）道義性與功利性

道義性強調(diào)的是德性，功利性強調(diào)的是利益，道德教育在本質(zhì)上是德性活動，但同時在客觀上又是一種功利活動，因此，如何處理道德教育中道義性與功利性的矛盾，一直是道德教育面臨的難點。

家庭德育教育的功利性與學校教育公利性的矛盾。家庭德育教育是德育教育的主體，是父母作為施教主體，對客體（子女）進行的潛移默化的教育，因此，家庭教育體現(xiàn)著父母利益與子女利益的直接訴求。然而，由于中國的父母往往將子女作為其生活的全部，父母對子女的期望也往往直接取代了子女的利益訴求，因而造成了父母利益與子女利益的直接同一。所以，相對于社會，家庭教育就在形式和內(nèi)容上具有明顯的私利特點，體現(xiàn)著父母的功利化期望。［1］其結果最終導致子女長大成人后社會責任意識過于狹隘，只注重自身行為是否符合父母利益，而忽略了其作為公民的社會責任，并直接對學校教育的公利性造成損害。而學校德育教育的施教主體是教師，代表著國家對學生進行道德教育。學校作為公共教育機構，其歷史使命決定了學校教育必然以社會為本位，強調(diào)的是社會的整體價值，追求的是社會公利，目的是為當代社會培養(yǎng)有道德的合格公民。很明顯，學校德育教育與家庭德育教育的價值取向明顯不同，因此，家庭德育教育的個人本位與學校德育教育的社會本位的矛盾，部分消解了學校的德育教育效果。于是，如何協(xié)調(diào)家庭教育的功利性和學校德育教育的公利性，就成為德育教育轉(zhuǎn)型時必須面對的重要課題。

德育考核功利性與德育追求超功利性的矛盾。德育考核是對德育效果的考查和核實，德育考核方式的價值取向本身又是德育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當前德育考核采取的應試模式，使教師的教與學生的學淪為一切為了考試的被動的機械性活動。本來是開啟學生心智的德育課程，卻最終通過簡單應試來考核，致使德育的德性目標被忽略，最終造成德育的考核效果與德育真實效果之間的巨大偏差。同時，作為德育考核方式變革而推出的德育量化考核標準（或稱之為德育素質(zhì)測評），變相成為了另一種機械性的功利選擇。這是因為，它將無限豐富的道德行為有限化，將學生的德育行為局限化、模式化。學生在量化指標的引導下所發(fā)生的行為，往往并非發(fā)自內(nèi)心，而是基于量化指標的功利導向。學校德育量化考核的形式主義和簡單教條化，使學生的道德行為無法內(nèi)化成為自覺的行動，而僅僅成為一種外在指標的驅(qū)使。然而，與德育考核的功利性相反，德育本身的追求卻是超功利的，它追求的是思想品德的高尚性。德育的教化過程，實質(zhì)上是引導人們正確處理個人需要與社會需要、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關系的過程，要求將社會需要、社會利益放在首位，并將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相統(tǒng)一。總之，德育應以德性為主導，即便涉及功利，也要將功利置于德性的引領之下。

（二）目的性與工具性

學校德育教育：德育目標的道德性與德育手段的非道德性之間的矛盾。道德教育同其他教育一樣，首先必須符合人性的發(fā)展規(guī)律，對受教育的客體表現(xiàn)出人性上的理解和尊重；其次，在教育目的和手段上也必須同時表現(xiàn)出道德性。只有在這時候，道德教育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道德教育，否則，道德教育就極其容易走向非道德甚至反道德。也就是說，道德教育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必須體現(xiàn)其道德性。我國目前學校道德教育目標的道德性是無可厚非的，其主導思想服務于學生的社會生存和社會發(fā)展目標，明確了誠實進取的道德范疇，表達了以“四有”為內(nèi)容的公民內(nèi)涵，體現(xiàn)出鮮明的時代特色，但是，德育目標的道德性并不必然代表德育手段的道德性。目前學校的德育手段使學生處于被動學習的狀態(tài)，學校把道德教育看成是學生個人的事情，過多地采用外在刺激的手段，客觀上助長了個人主義的動機，造成德育手段的功利化傾向。這些都無助甚至有礙于德育教育的進行。這其中，德育手段的非道德性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課內(nèi)道德教育的強制教學，導致學生接受道德教育的自主權在應試體制下蕩然無存；第二，在校期間通過課外的層層管理，將學生強制納入嚴格的行為規(guī)范和校規(guī)校紀的管理中，這種簡單粗暴的德育手段，僅僅滿足于抓外部行為而忽視了學生深層思想情感的培養(yǎng)，使德育成了單純的行為訓練，使德育教育的效果也越來越低；第三，德育過程中的思想強制與禁錮是德育手段中最大的不道德。道德不同于法律，道德問題往往沒有唯一標準的答案，而在我們的教育過程中，老師總是試圖給出學生正確的答案，學生也希望從老師身上得到唯一正確的答案，結果，如此的教育剝奪了學生寶貴的意志自由，導致了學生的盲目服從。［2］事實上，這樣的道德教育是非道德的。

家庭德育教育：道德教育的過度動機與效果相反之間的矛盾。家庭是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個體道德形成的最初土壤。家庭道德教育不僅為個體道德教育提供啟蒙服務，同時更直接影響了個體一生的道德生活。家庭德育教育是以父母為主的教育主體對小孩進行的德育教育活動。由于中國父母將德育教育的客體（小孩）變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十分注重用無盡的愛來感化孩子，并做出了大量的自我犧牲，試圖通過自我犧牲來達到對小孩的教育的目的，因此，僅僅從道德教育的動機來看，中國家庭的道德教育是最富有道德精神的，但它卻是基于過度的愛這一動機。于是，家庭德育教育在過度的愛的動機支配下，往往會間接造成子女道德義務感的缺失。這是因為父母對子女過度的愛會造成家庭環(huán)境與社會環(huán)境的巨大差異，因此子女走上社會后就會出現(xiàn)道德適應上的困難。

（三）有限性與無限性

德育教育內(nèi)容的無限性與德育教育主體能力的有限性之間的矛盾。目前我國的德育教育內(nèi)容往往超出了所對應年齡的德育教育客體的接受能力，此時，看似有限的德育教育內(nèi)容，由于教育客體的無法接受，就變成了不可企及的無限。一方面，作為德育教育的主體，教師由于只承擔客體某段時間的德育教授任務，其教育的手段、效果都是有限的，無法對客體的教育效果做出保證和承諾；另一方面，作為德育教育的客體，學生的主要精力往往都集中于德育課程以外的主干課程之上，因而對于德育課程的學習和理解是有限的；同時，由于學生在接受德育教育的過程中，處于身心全面發(fā)展的階段，其對于德育知識的接受、理解、認知和判斷能力，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有一個漸進的發(fā)展階段，因此，德育教育必須遵循學生的年齡發(fā)展階段，講授學生可以理解的德育內(nèi)容，如果德育教育內(nèi)容超出了學生年齡所能理解的范圍，就會被學生所拒絕，從而使德育教育無效。

二、道德教育完善路徑

（一）面對道義性與功利性矛盾的完善路徑

面對家庭德育教育的功利性與學校德育教育公利性的矛盾，簡單否定家庭教育的個人本位，顯然不符合中國人的情感需求，但如果以犧牲學校德育教育的社會本位去謀求兩者之間的協(xié)調(diào)，那又僅僅只是一種被動的協(xié)調(diào)，消極的協(xié)調(diào)，既不符合我國德育教育的總體規(guī)劃要求，也不符合學生的個人需求。因此，首先我們必須通過營造輿論氛圍，對中國的父母進行德育上的再教育。中國的父母受五千年的倫理思想影響，往往重小家而輕大家，重家庭倫理而輕社會倫理。如此狹隘的教育視角，會影響到整個國家教育規(guī)劃的實現(xiàn)，我們必須正視這個問題，著手進行對父母的再教育。其次，我們還應該對我國的教師進行道德上的再教育。作為道德教育的實施者以及學生的榜樣，我國的教師特別是德育教師，也需要進行道德再教育，其目的是為了協(xié)調(diào)家庭德育教育的功利性與學校德育教育公利性的矛盾，必須擺脫道德教育中無謂的重復說教，對學生在認知上實現(xiàn)自身利益與社會公利的協(xié)調(diào)。

面對德育考核功利性與德育追求超功利性之間的矛盾，由于德育考核的功利化傾向使得教師與學生的個人功利成為主導追求，直接導致了社會本位價值的降低，對德育目標的實現(xiàn)形成阻滯，對德育教育效果產(chǎn)生了負面影響，因此，化解德育考核功利性與德育追求超功利性矛盾的根本辦法，就是淡化甚至取消德育考核與個人功利之間的因果聯(lián)系，一方面，必須完全將德育考核與簡單機械記憶的考試分割開來，德育考核不再依據(jù)一張試卷來簡單地判定；另一方面，只將德育量化考核的結果作為教師了解德育效果的信息來源，或作為學生自我評價的參考，而不再將其與學生的獎懲相掛鉤。這是因為，無論用何種方法來進行德育考核，其量化指標都是有限的，而學生的德育表現(xiàn)是無限的，因此量化考核得出的結論必然無法客觀準確地描述學生的德育水平，在此前提下，做出的獎懲也必然是不客觀，不公平的，而且還容易導致學生道德行為的功利化。

（二）面對目的性與工具性矛盾的完善路徑

面對學校德育教育目標的道德性與德育手段的非道德性之間的矛盾，要使矛盾協(xié)調(diào)的最有效方式，就是克服德育手段的非道德性，放棄德育過程中對學生的精神強制和行為強制。［3］首先，要尊重和保護學生人性中的善良成分，相信人性本善，相信學生學習德育是一種本能，而不是老師、家長們逼出來的；相反的是，我們還要擔心，如果一旦采用了不合適的教育手段，還會壓抑學生學習德育的積極性。其次，應該給予學生更多的意志自由，讓學生在自主選擇和自主判斷中成長。也就是說，雖然學生的理性程度不高，但學生有獨立思考的能力，而保護學生的道德判斷自由，也許比向?qū)W生灌輸一種道德理念更符合教育的目的。因此，我們必須尊重和注重學生道德能力的培養(yǎng)，讓學生從現(xiàn)有的德育強制中解放出來，從而加強學校德育目標與手段的協(xié)調(diào)。

面對家庭德育教育的過度動機與效果相反之間的矛盾，關鍵是要降低父母對子女過度的道德責任。父母必須認識到，對子女的過度道德實質(zhì)上是對子女的不道德，因為子女的道德是需要通過獨立的、真實的生活得到的，而父母過度的愛卻給子女營造著一種非真實的生活環(huán)境，反而容易造成子女對社會道德的不適應。另一方面，父母應當轉(zhuǎn)換對子女的責任形式，在撫育子女的過程中，不僅要將子女的義務、困難還給子女，還應當為子女提供道德選擇的權利和道德困難的解析。如果父母越俎代庖，超越了自己的角色為子女承擔責任，這實質(zhì)上是對子女道德權利的剝奪。

（三）面對有限性與無限性矛盾的完善路徑

面對德育教育內(nèi)容的無限性與德育教育主體能力的有限性之間的矛盾，關鍵是要從根本上縮減和優(yōu)化德育內(nèi)容。學校德育教育應該從兩個方面做出努力。一方面，在德育教育內(nèi)容上，應該力求使德育內(nèi)容成為與教師的傳授能力及學生的接受能力相匹配的有限內(nèi)容。目前，我們的德育教育內(nèi)容嚴重超出了學生的接受能力，當學生無法消化所學的德育內(nèi)容時，德育教育就走向了它的反面。德育教育內(nèi)容并非越多越好，它應該要有自己的核心，應該圍繞著核心精辟高效地展開。另一方面，德育教育內(nèi)容應該與學生不同年齡的心智特點相匹配，應讓德育內(nèi)容與學生有限的接受能力相吻合。這是因為，德育內(nèi)容的深廣度是受被教育者年齡特征和思想品德發(fā)展水平制約的，德育內(nèi)容應該符合學生成長的需要和社會的迫切要求，只有對學生接受能力有限性的尊重，才有利于實現(xiàn)德育教育效果的最大化。

［1］游永恒.論現(xiàn)代家庭中的素質(zhì)教育［J］.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2）.

［2］廉旭，李廣巖.我國道德教育存在問題及解決對策探究［J］.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2010（10）.

［3］陸有銓.“道德”是學校道德教育有效性的依據(jù)［J］.中國德育，20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