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社會學視角下體育教師的角色探析*

● 李進江

20世紀80年代，社會學家開始把身體作為當代政治、文化研究的重要議題，并由于對“身體”的不同理解而形成幾條理論主線。[1]概覽之，身體社會學對身體的認識如下：其一，作為文化象征的身體。社會成員通過身體意象（言行舉止、衣著打扮等）展示德性修養(yǎng)、區(qū)分社會地位、維持社會秩序，身體成為權力、倫理道德、意義訴求的集結地。其二，被社會建構的身體。如女性主義強調性別的社會建構性，認為男女的差別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和文化所建構的。其三，被權力規(guī)訓的身體。莫斯首先提出對身體進行管理；?？聞t認為，身體是權力生產(chǎn)、改造、監(jiān)控的對象，整個身體史就是被壓抑、被宰制、被規(guī)訓、被糟蹋的歷史。其四，作為實踐者的身體。如布迪厄認為身體通過與社會實踐相關的“慣習”表現(xiàn)社會階層；吉登斯也指出，身體是一個行動系統(tǒng)，一種實踐模式，在日常生活的互動中，身體的實際嵌入是維持連貫的自我認同感的基本途徑。[2]其五，作為軀干肉體的身體。如特納在強調身體是被社會建構的同時也強調身體的生物屬性，“只要我有身體，我就有其他靈長類動物也有的被視為生物基礎的諸多特點……我可以觸、摸、聞、看到我的身體，但是我必須有我的身體，我才能觸摸聞聽。”[3]

身體是體育教育的核心，體育教育是一種特殊的身體活動。體育教師承載著體育的使命，其對于體育的核心與直接作用對象——身體的認識，影響職業(yè)角色判斷與教育行為；同時，身體研究的勃興要求體育理論界與實踐界對此作出呼應，也對體育教師的角色提出了期待與要求。因此，本文嘗試以身體社會學為視點探討體育教師的角色。基于身體社會學對身體的闡釋，我們認為體育教師應成為學生身體的社會化者、解放者、形塑者和身體實踐的組織者。

一、學生身體的社會化者

身體是肉體的存在，也是社會的存在。身體在社會文化建構過程中形成一定的身體技術，結成一定的身體符號，表征一定的社會文化，同時身體也是形成自我、表征自我的場所。社會秩序與個體自我統(tǒng)一呈現(xiàn)在身體上，身體成為社會化的紐結。

第一，體育教師是學生身體的類社會化者。一定時期的社會文化具有相通性，故身體社會化有相同的內(nèi)容、有相通的形式。體育活動往往具有共同的結構，具有一定的情境和規(guī)則，往往關涉?zhèn)€體與集體的關系、規(guī)則的遵守，成功與失敗、競爭與合作等等當代社會基本的社會化行為和品質，因此，體育教師通過組織具有一定社會化意義的體育活動，傳遞一定時期的社會文化、價值觀和行為規(guī)范，并使學生在身體運動中體現(xiàn)基本的社會規(guī)范，如競爭、合作、遵守規(guī)則等。同時，體育教師通過民族傳統(tǒng)體育活動傳遞民族文化精髓，使學生在身體運動中運用并形成一定的身體符號、身體話語，表征一定時期的民族文化、類文化，如太極拳表征中華民族的堅忍、堅韌等品質。總之，通過一般的體育活動和特殊的民族傳統(tǒng)體育活動，體育教師將一定時期的社會規(guī)范和社會文化，也即類社會化品性作用于學生身體并經(jīng)由身體表征出來。

第二，體育教師是學生身體的個體社會化者。積極的自我意識的形成是個體社會化的重要內(nèi)容和階段性成果。Allison James認為，身體與兒童的意識、思想、目標等是不可分割的，他們在對身體的評價與感受中確認著自我。[4]一方面，體育教師創(chuàng)設活動鼓勵、吸引學生參與體育運動，并對其體育運動能力給予恰當、正性的評價，促進學生形成積極的自我意識；另一方面，在體育教師的指導幫助下，學生自身的身體運動能力不斷提高，自我效能感因而進一步提升。

二、學生身體的解放者

身體是被權力規(guī)訓的，是被規(guī)則束縛的，是被壓抑的，學校也是對學生身體規(guī)訓的場域之一。體育精神、體育改革和發(fā)展需求、學生學校生活狀況與體育教學現(xiàn)況要求體育教師成為學生身體的解放者，成為學生身體的主動或被動解放者。

一方面，體育精神、體育改革與發(fā)展需求要求體育教師成為學生身體的主動解放者。其一，體育精神的內(nèi)涵與價值要求體育教師應主動解放學生身體。體育精神是體育教學任務與內(nèi)容的有機組成，甚至是更為重要的組成部分，[5]其基本精神是重視人的自身價值，重視人的權利、自由和尊嚴，樂觀自信，尊重、理解和友愛等。[6]因此，體育教師應關注學生主體性的實現(xiàn)，創(chuàng)設活動使學生身體自由、精神放松與歡愉，成為學生身體與精神的主動解放者。其二，當前體育改革與發(fā)展特點要求體育教師成為學生身體的主動解放者。當今體育的發(fā)展使人們越來越自覺地關注自身身體，休閑體育和健身教育的熱潮都是對身體主體性的自覺追求，尤其是當代青年身體的自主意識增強，他們強調身體表現(xiàn)活動的個性，使身體更開放、更主動地嘗試各種具有挑戰(zhàn)性與趣味性的運動形式。同時，當前對競技體育過于競技化所提出的人文關懷、對奧運會等大型賽事的異化現(xiàn)象的批判，其實質都是被身體束縛現(xiàn)象所引發(fā)，為了實現(xiàn)身體主體性的塑造，能夠讓體育回歸身體本身，遠離身體的工具性和中介性價值。為順應體育改革與發(fā)展需求，體育教師應成為學生身體的主動解放者。

另一方面，體育教學和學校生活中的規(guī)訓行為要求體育教師成為學生身體的被動解放者。其一，體育教學的任務、特點以及體育教師的強制型教學特點使體育活動中充斥大量的規(guī)訓行為，要求教師被動解放學生身體。對運動技能、技巧的掌握是體育教學的基本任務，其往往通過大量重復性的動作、分解的身體訓練方式、精確的姿勢或速度等結構性、標準化的活動方式進行，無形中是對學生身體的束縛與規(guī)訓；對學生身體進行特殊類型的練習，如武術、健美操等教育中的各種套路，是對人的多樣性進行規(guī)則化和秩序化的技術。體育教學呈現(xiàn)規(guī)制性特點，酷似一個“法制小社會”，約束、限制學生的身體。與此同時，從體育教師課堂角色扮演的總體類型來看，體育教師在課堂教學中“指令”性言語行為的過多使用，使幾乎所有的體育教師都帶有“強制者”的色彩，[7]不僅規(guī)訓學生的身體還約束學生的精神，因此教師應解放學生的身體與精神。其二，學生學校生活狀況期待體育教師成為學生身體的被動解放者。學校的時間、空間和活動中無不存在對學生身體的控制與規(guī)訓?？刂泼恳欢螘r間，讓學生的身體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價值，去提高學習成績；教室這個物理空間不僅標示出場所（位置）和價值，還確保每個人的順從；教師將自己的部分權力讓渡給某些學生或家長，使對學生身體規(guī)訓的時間與空間進一步拓展。同時，教師不斷用“標準化”的身體模型要求每一位學生，處置那些不守規(guī)則的學生；大多數(shù)學生在繁重的學習任務中體驗到從未有過的痛苦、疲憊和勞累。[8]學校生活對學生身體的壓抑、束縛，甚至折磨使體育課成為學生放松、放風的活動，學生在輕松、愉快的體育活動中享有一段自由的時間和可以讓身體舒展的空間。因此，體育教師尤其是中小學體育教師，面對學生的學校生存狀況應首先有一顆理解之心，有一顆慈悲之心，創(chuàng)設活動解放學生的手腳、肢體和精神。

三、學生身體的形塑者

身體是被社會文化建構的，但不能因強調身體的文化象征意義、社會建構和社會實踐作用而忽視身體的生理特性。尤其是隨著后工業(yè)時代的來臨，越來越多的人把關注的焦點投向了對身體美的追求、對衰老身體的否定、對運動以及保持身體健康的重視。身體意識的全面覺醒更為重視作為肉體的身體，強調對作為生物性身體的形塑。

其一，體育教師是學生身體形塑意識的激發(fā)者和形塑知識、技能的傳授者。一方面，體育教師通過其身體儀表魅力和身體運動能力，激發(fā)學生形塑身體的積極性和動力。另一方面，體育教師具備科學、專業(yè)的身體運動知識和技能，通過專門的講解或體育活動讓學生掌握形塑身體的知識、技能。

其二，體育教師是學生身體的直接形塑者。體育是發(fā)展身體的教育，是增強體質的教育。身體塑造與學校體育教育的接軌，為學生身體的開發(fā)覓得一個合法化的場域。全面發(fā)展學生身體，促進學生身體各器官、系統(tǒng)功能的改善和有機體質量的增強是學校體育的中心目標。體育教師作為學校體育的組織者和實施者，其根據(jù)學生的年齡特點、個體差異和運動健身原理，通過體育教學活動對學生身體施加影響，使學生的身體形態(tài)、生理機能、身體素質和身體活動能力等得到鍛煉與塑造。

四、學生身體實踐的組織者

身體是實踐者，通過身體實踐活動形成一定的身體技術，形成表征一定社會階層的慣習和自我特質的活動方式。同時，身體也是肉體的身體，必須充分注重其生物特性的體現(xiàn)，要求體育教師成為學生身體實踐的組織者。

其一，體育教師是學生身體健康實踐活動的組織者。身體健康、運動參與、心理健康、社會適應能力、運動技能是《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中提出的體育教育的五大目標，而身體健康意識的培養(yǎng)、身體健康知識的獲得、運動技能的掌握是體育教育的基本目標，也是培養(yǎng)終身體育習慣的基礎，因而體育教師應首先成為學生身體健康實踐活動的組織者。具體來說，教師要精選那些具有廣泛遷移性和對終身體育學習有影響的基本運動技能作為教學內(nèi)容，如走、跑、跳、投擲等，既可以通過運動技能的分解來讓學生掌握，也要通過體育游戲等激發(fā)學生參與的積極性。同時，教師還應組織學生學習運動常識、營養(yǎng)與健康知識等。

其二，體育教師是學生身體審美實踐活動的組織者。身體是實踐者，通過身體技術表征個體個性特點，體現(xiàn)一定的社會文化特質和時代精神。當下對身體的關注已遠遠超出健康領域，身體成為消費的對象、審美的對象，因此時裝、整容、健美的觸角越來越普遍地延伸到社會各個角落，對身體美、運動美的追求已成為現(xiàn)代人高品質生活的重要反映，因此體育教師作用于學生身體的實踐活動必須蘊含美、表現(xiàn)美，成為學生身體審美實踐活動的組織者。一些新興的體育項目，如健美操、韻律操、瑜伽、游泳等富于美感并可塑造優(yōu)美身體的體育活動成為備受歡迎的運動項目。

[1]文軍.身體意識的覺醒：西方身體社會學理論的發(fā)展及其反思[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6).

[2][英]安東尼·吉登斯.趙旭東等譯.現(xiàn)代性與自我認同[M].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8,61-62.

[3][英]布萊恩·特納.身體與社會[M].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2000,62.

[4]閏旭蕾.個體社會化之管窺——身體社會學視角[J].教育研究與實驗，2008,(4).

[5]張勇，張銳.對體育教學中體育精神培養(yǎng)的探討[J].北京體育大學學報，2003,(3).

[6]黃莉.體育精神的文化內(nèi)涵與價值建構[J].體育科學，2007,(6).

[7]唐炎等.言語行為與角色呈現(xiàn)——對36名體育教師的實證分析[J].北京體育大學學報，2008,(11).

[8]王娟.教室中的身體——對W校初中生身體規(guī)訓的個案研究[D].首都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