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峰,王曉萍
(浙江工商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經歷了從“市場換技術”的“引進來”戰略到“市場換市場”的“走出去”戰略,成功推動了部分具有較強比較優勢的國內產業開拓國際市場,擴大利用國外資源,實現了國內要素與國際市場的有效對接。紡織業是我國具有較強比較優勢的傳統支柱產業,也是我國經濟對外開放后最早進入國際市場的產業。2005年1月1日,《紡織品與服裝協定》正式生效,全球紡織品貿易進入后配額時代,為我國紡織業的快速發展提供了廣闊的市場空間。然而隨著“閘門”的打開,我國紡織品如“泄洪”般沖出國門的態勢成為眾多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要求再次對我國紡織品貿易實施限制的口實,貿易摩擦不斷。本土紡織企業之間缺乏協調,集體行動力低下,直接導致我國紡織產業在國際競爭中處于不利地位,導致其他國家對我國紡織品出口貿易的層層限制,同時我國紡織品國際出口市場單一,對歐美市場的高度依賴使得我國紡織企業大多采取以低價競爭為主的市場戰略,行業內的惡性競爭現象頻繁發生,嚴重打擊了我國紡織企業自主創新的積極性,并降低了其對國際經濟波動風險的抵御能力。
伴隨世界經濟下滑必然出現的是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2008年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金融危機的爆發使得世界經濟發展嚴重受挫,更是加劇了歐美等發達國家貿易保護主義的升溫,許多國家為保護國內產業的穩定,推出了一系列的貿易保護措施來限制進口,中國是此次危機中貿易保護主義的主要受害者。據WTO的統計數據顯示,2008年全球有40%的反傾銷案件、70%的反補貼案件都是針對中國的出口產品的。紡織行業作為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在中國涉案產業中位居第三,全球有兩成以上的紡織產品反傾銷案件針對中國,2009年國外對我國紡織產品發起了19起貿易救濟調查,同比增加6起[1]。受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國際市場需求的驟減及國際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我國以出口為導向的紡織業蒙受了巨大損失。在后金融危機時代,世界經濟將發生全新的變化,國際經濟形勢可謂依然嚴峻。對于處在后危機時代中的我國紡織企業來說,其發展不僅受到日益嚴峻的外部經濟環境的考驗,如國際市場復蘇的不穩定、原料價格波動頻繁、人民幣不斷升值、勞動力成本不斷上升等眾多不利因素直逼大多數紡織企業的生存底線,同時還遭受來自行業內本土同類企業為求生存而不斷發起的價格戰的挑戰。
但是,筆者認為,后金融危機時代不僅是我國紡織業發展的艱難挑戰期,更會是其發展的歷史機遇期。面對危機,我們要用辯證的眼光來看待,“危”與“機”就像是硬幣的兩個面相伴同行,透過表面的“危”找到其中隱藏著的“機”,并將“危”轉化為我們需要的“機”,是我們要重點關注的問題。不斷趨緊的外部競爭環境所形成的市場倒逼機制,將給世界紡織產業帶來新一輪的行業洗牌,促進國際紡織產業分工和布局結構的加快調整,這當中必定蘊含著眾多需要我們積極去挖掘的“機”。在這一特殊的發展時期,誰能最先把握機遇,化“危”為“機”,誰就能占領行業的制高點。在面對如此嚴酷的考驗過程中,我國許多僅靠給國外品牌加工賺取微薄利潤的中小微型紡織出口加工企業由于其自身競爭力薄弱,沒能經受住考驗,紛紛處于停產、倒閉的境地,紡織行業近似殘酷的優勝劣汰將督促我國紡織企業深刻反思其粗放型的增長方式及在行業內參與制造的無序惡性競爭所帶來的不良后果,同時亦促使紡織企業在后金融危機時代積極探尋一條可幫助其化危為機的可持續發展道路。
我國紡織行業過剩的生產加工能力在面對有限的國際市場需求時,由于不能被市場充分吸收,行業內“窩里斗”的現象嚴重,個別企業甚至為了自身利益隨意降價,以次充好,這種行為的肆意蔓延是我國紡織業近年授人以柄、不斷招致外國反傾銷指控以及特保措施等貿易限制的最主要原因所在。
為改變我國紡織行業內的無序競爭態勢,把本土紡織企業競爭拉回到健康有序的軌道上來,增強其在后危機時代中把握機遇的能力,紡織業內應樹立全國一盤棋的思想,依托紡織協會加強行業自律,在企業間建立各種有益的溝通交流渠道以提升紡織企業的集體行動力,聯手行動開拓國際市場,從而通過“聯合效率”的充分發揮來促進我國本土紡織企業在國際競爭舞臺上整體競爭力的提高。這將是我國紡織企業在后金融危機時代,利用危機找商機,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關鍵突破點,也是為實現我國從紡織工業大國向紡織工業強國轉變所應重點做好的準備工作。
1.紡織行業整體利益發展訴求的代表——紡織協會
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單個企業在獲取社會收益增長的同時也面臨了社會成本的不斷增加,如信息不對稱帶來的交易成本增加、不確定性因素的影響導致企業決策時風險的增加等,為了更好地維護自身利益的獲取,紡織企業組織迫切需要紡織協會的建立,以幫助其規避市場風險、降低交易成本等。紡織協會是紡織企業群體為了共同的利益目標自愿聯結起來的非營利性社會團體,它站在行業的高度,實行自我管理、平等協商。
作為紡織業公共利益的代言人,為紡織業企業服務是紡織協會的立身之本,也是其存在并得以更好發展的前提基礎。紡織協會作為獨立的社團法人,居于市場主體和政府之間,需要做好連接企業與政府的溝通橋梁工作,在一定程度上擔負著上通下達、雙向服務的功能,宏觀上服務于政府,微觀上服務于企業。一方面,紡織協會通過參與有關紡織業發展及與行業利益相關的政府決策,為政府提供從市場上獲得的信息,使政府決策更加科學化,從而為企業創造一個公平、公正的競爭環境;另一方面,政府的決策又可通過紡織協會來傳達,使市場體系運作更具效率,進而間接幫助政府實現對紡織業企業的宏觀調控功能。
2.紡織協會使集結本土紡織企業深層次嵌入全球價值鏈(GVC)成為可能
在紡織品服裝行業的國際分工體系中,我國的優勢大多集中于技術含量低的勞動力密集型環節,在出口的紡織品中絕大多數是加工貿易,帶有低附加值、微利化、技術含量低等特點,很少有自主品牌,更多的是依賴發達國家地區企業的市場網絡和品牌,這種僅依靠勞動力要素稟賦而來的比較優勢驅動市場擴張肯定不是可持續發展之路,極易被新出現的更具勞動力成本優勢的發展中國家企業替代。發達國家的跨國公司憑借其技術勢力和市場勢力,掌握有產品開發的核心技術與國際銷售網絡,占據全球價值鏈的領導者地位,將我國眾多中小紡織代工企業俘獲并把它們長期壓制于“微笑價值曲線”的底部,這表明我國紡織代工企業與全球生產網絡間的聯系雖然是廣泛的,但卻是淺層次的,這種不深入的GVC嵌入根本無法支撐我國紡織代工企業在后金融危機時代中的創新與整體產業的升級,嚴重制約了企業的成長壯大。本土紡織代工企業若想改變這“低端鎖定”的命運,就需要先扎實練好企業“內功”,在培育企業高級要素的基礎上提升具有高附加值特性的產品研發能力和國際營銷能力,同時還需借助紡織協會實行行業自治,通過對本行業內成員企業發揮監督和協調作用規范市場競爭秩序,從而轉變集群企業間的惡性競爭為競合關系,爭取在新一輪的全球紡織產業結構調整之際,實現以持續的、整體性的產業升級來支撐我國紡織企業縱向、橫向深層次參與國際產業分工,拓寬獲取產業高附加值的空間,增強其后發優勢。
筆者認為,規范行業秩序的同時引導紡織產業轉型升級迫在眉睫,面對如此重大、艱巨的任務,完全依靠政府無法完成,僅依靠單個企業也不切實際。同行業內企業聯合行動的開展需要有能代表行業公共利益的組織者進行領導。作為同類企業基于紡織行業公共物品和服務需要而建立的橫向聯系,以及為實現這一需要以專用性人力資本投資為基礎的縱向聯系的集合體——紡織協會,我們應充分看到其在整合紡織行業內外部公共利益時的比較優勢。紡織協會作為一種組織化的“私序”,是成員企業基于共同利益的訴求自愿形成,并在長期交往博弈過程中達成的自我約束及沖突解決機制[2],作為紡織行業內正式的權威代表,在倡導和組織紡織企業集體行動過程中具有特殊的號召力和影響力。如在應對技術性貿易壁壘問題時,受到WTO體系中眾多原則的限制,政府這只“有形的手”在許多方面無能為力;對于企業來說,它們雖有突破技術壁壘的迫切愿望,但在直接參與應訴的過程中卻面臨了成本巨大的問題,迫于單個企業實力實在有限,所以很難形成直接的對外交涉力量。此時,紡織協會作為非政府組織出現,不存在政府面臨的約束性障礙,且能直接代表國內企業與國外組織或政府進行談判,在此過程中,紡織協會還可充分發揮其作為中間人的組織力量的作用,有效倡導和集結國內紡織企業為應訴而開展積極有效的聯合行動,以維護企業的共同利益。此外,紡織協會還可為成員企業提供一個信息溝通、互動交流的平臺,具有集體記憶的功能,通過對以往的教訓進行總結及對成功經驗進行積累并傳遞,能幫助推動企業以后的集體行動策略更有效地實施。
3.紡織協會助推根植于國家價值鏈(NVC)中的本土紡織企業生根發芽
在全球競爭機制影響下,我國紡織企業與全球生產網絡之間產生了廣泛聯系,實現在國際國內兩個層面參與競爭,主要表現為對外嵌入GVC,對內根植NVC。本土紡織代工企業的成長如同一棵大樹,根深才能葉茂。由供應商、競爭對手、消費者、相關服務機構、中介組織、政府機構和科研機構等組成的本土組織網絡構成了國際代工企業日常運作的生產土壤[3],協助并支持本土紡織代工企業的建立與運營。
本土紡織代工企業在嵌入GVC的過程中,往往忽視了與本土組織網絡中其他成員的聯系,在應對瞬息萬變的國際競爭環境時,單個企業顯得勢單力薄。隨著經濟全球化進程的不斷加快加深,企業與企業之間的競爭正逐步轉變為價值鏈與價值鏈之間的競爭,企業只有在復雜多變的競爭環境中找到可以聯結的同盟,并與其結成共同體,通過集體行動增加企業間橫向和縱向的協調,才有可能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不被淘汰。紡織協會作為紡織業公共利益的代言者,立足企業的根本利益和愿望,真正從企業的訴求出發,有能力把本行業企業最大限度地聯結在一起,通過組織協調把企業集結成“集團軍”的形式進軍國際市場,充分發揮集合體的力量,在應對市場突發狀況時可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在紡織協會的協助下,本土紡織企業間可有效避免因惡性競爭給企業帶來的傷害,通過建立行業規范、實行價格自律、制定行業技術標準等措施為企業創造一個公平競爭的客觀環境,可有效助推本土紡織企業集中精力練好企業“內功”,幫助其在本土組織網絡中生根發芽。
“市場失靈”和“政府失靈”的同時存在為紡織協會的出現提供了機會。紡織協會作為紡織行業內政府和企業之外的第三方主體,填補了紡織企業的多元化訴求與政府有限資源能力之間的斷層,為溝通兩者之間的關系架起了橋梁。
紡織協會的發展及其功能的發揮受到來自政府和紡織企業的雙重影響。為充分發揮紡織協會在協調并組織我國紡織企業集體行動中的作用,政府應進一步放權于紡織企業,真正體現出紡織協會的社團法人性和代表紡織行業共同利益的權威性。首先,政府應從觀念上轉變對紡織協會的認識偏差:紡織協會是相對獨立于政府的一種中介組織,自身具有獨立的法人資格,它既不是政府部門的下屬,亦不是成員企業的上級;其次,政府在機構改革中,要繼續推進職能轉移,把一些本應屬于協會組織的職能逐步移交給紡織協會,改變其對紡織協會的直接管理為放權監督,為紡織協會的發展提供更廣闊的空間[4];再次,政府部門應與紡織協會達成合作意識,加大對紡織協會建設的支持力度,彼此間構建起良好的合作伙伴關系并積極參與紡織協會的各項活動,認真聽取紡織協會關于本土紡織企業發展的建議、對策,通過紡織協會這一平臺實現政府與紡織業企業間的無障礙溝通,以達協作共榮之目的。紡織協會遵循自愿的原則,基于維護和增進行業共同利益的目的而存在,紡織企業有權選擇加入或退出該協會,如果紡織協會為企業服務的宗旨沒能很好體現,其對紡織企業的號召力就不強,就很難生存下去(紡織協會的收入大部分來源于紡織企業繳納的會費),所以,紡織協會的發展及其權威的樹立離不開紡織企業的支持。紡織協會組織的存在,為會員企業提供了一個可以直接面對面溝通交流的組織化平臺,有利于成員企業就某一關系紡織業公共利益的事件通過協商達成共識,可有效引導紡織企業走出“囚徒困境”。在紡織協會倡導組織下的企業集體行動就很好地證明了紡織協會與成員企業間的有效互動能給彼此帶來更多的利益,它既能提高紡織協會的聲譽,吸引更多的企業加入協會,又能給紡織企業創造更多的公共利益,如可提高企業的知名度、共享政府補貼和稅收優惠等,所以,紡織企業應積極配合紡織協會的工作,以支持紡織協會的持續性存在,共同開創我國紡織業的美好未來。
在經濟全球化競爭機制的影響下,我國紡織代工企業雙重嵌入GVC和NVC,為其發展找到了一條比較合適的道路。然而,由于我國紡織企業間過度無序的惡性競爭,其在獲得更大活動空間的同時亦招致了更多來自進口國對我國出口紡織產品的貿易限制措施。市場秩序混亂、競相壓價出售使得我國整個紡織產業對外競爭力薄弱,應對國際競爭環境突發狀況的能力低下。在后金融危機時代,瞬息萬變的外部競爭環境對我國紡織企業的生存和發展提出了巨大挑戰。
企業的發展離不開行業,而行業的發展亦離不開政府政策的支持,紡織協會作為連接政府與紡織企業的紐帶,通過在中觀層面的協調活動將宏觀層面的政府調控與微觀層面的企業執行有效連接在一起。紡織協會對外爭取資源,對內服務于企業,其組織與協調功能的發揮可有效規范市場競爭秩序和貿易行為,提高GVC和NCV雙重網絡嵌入中的本土紡織企業間的合作意識,促進企業集體行動力的提升,充分釋放其團體的力量,發揮“集體效率”。成功組織成員企業采取集體行動,不僅可提高紡織協會作為紡織業公共利益代表的公信力,提高協會對企業的吸引力和組織內部的凝聚力,還可提高紡織行業整體聲譽,為行業內企業的發展壯大創造條件,進而可有效推動我國紡織產業的轉型升級,并以此為依托幫助實現紡織企業集群在GVC上的深層次嵌入,提高其在國際市場上的話語權。
[1]劉紅.后危機時代江蘇紡織服裝業的發展困境與突圍路徑[J].經濟研究導刊,2010,(28):178—179.
[2]余暉.轉型期自律性行業組織產生和發展機制[M].北京:經濟管理出版社,2002.
[3]聶正安,鐘素芳.知識轉移、網絡嵌入與國際代工企業成長[J].經濟地理,2010,(6):970—975.
[4]陶侃,婁鈺華.中國輕紡城商會發展調查研究[J].紹興文理學院學報,2011,(3):28—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