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有一天人們開始回顧2011年時,會把這一年看作是讓整個人類羞愧的一年。因為,在這一年里,整個人類社會所做的最大一件事就是,“干涉主義”和“綏靖主義”相配合,讓這個世界陷入更加混亂的局面。世界上大部分弱國或者說是發展中國家,對西方咄咄逼人的強勢做出了讓步,使很多過去意義上的主權國家面臨了從來沒有過的危機,同時也使這個世界有序運行的一些基本準則,比如“國家主權”以及“讓某個國家的人民和政府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的理念,受到了挑戰甚至踐踏。我并不認為這些危機都是因為這些國家自己沒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從而需要外力的協助。如果果真如此,西方國家如何面對盧旺達一百萬死于內戰者的冤魂,當這個國家陷入人類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屠殺時,那些強權國家為什么袖手旁觀?有選擇的“人道主義干預”,還能被理解為純粹的“人道主義”,而不讓人懷疑其利益動機么?雖然說“蒼蠅不叮無縫的雞蛋”,但“有縫的雞蛋”有的是,為什么不是所有“有縫的雞蛋”都被打碎?這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被西方“打碎的雞蛋”是有選擇的,而不僅僅是這個國家的確很糟糕。如果很糟糕,自己會破裂,但是我們看到的不是這些“雞蛋”自己破裂,而是在西方的強力打擊下,這些“雞蛋”一一破碎。
2011年:二十一世紀的“慕尼黑年”
所以我認為,“干涉主義”和“綏靖主義”的配合,使人類在2011年蒙上了上個世紀30年代式的恥辱。遲早有一天,我們會為這一年感到羞愧。因為這一年,讓我們在21世紀重新看到了慕尼黑的影子。這讓我想起一段話:當希特勒屠殺猶太人的時候,因為我不是猶太人,我沒有吭聲;當美國黑人領袖馬丁#8226;路德金被打死的時候,因為我不是黑人,我也沒有吭聲;結果有一天當打擊輪到我的時候,由于我不再有朋友,下一個倒下的就該是我了。這就是“綏靖主義”。我認為,在整個2011年,不光是西方,包括我們自己回想起來,都應該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羞愧。
實際上,西方在過去一千多年來一直想做的事情,就是“以上帝的名義征服這個世界”,就是“十字軍東征”。但西方一直沒能實現這個目標,而在已經過去的這一年,西方以人權的名義、以普世價值的名義,卻幾乎接近達到這個目標。
我們不妨繼續看下去,假如2012年巴沙爾不主動下臺,而敘利亞的反對派武裝足以和政府軍對抗的時候,我們就會看到西方將假借聯合國的名義(如果聯合國不同意,它就會踢開聯合國),在敘利亞建立禁飛區,從軍事上對敘利亞反對派武裝進行支持,直到顛覆現政權為止。
接下來,我們會看到將遭遇同樣命運的還有伊朗,后面還有委內瑞拉。多米諾骨牌會一張張翻倒下去,對此,我們能做什么?我們很無奈,但如果我們不去阻止這樣的進程,這個世界將只會沿著我剛才所說的道路走下去。所以今天我們應該好好想想,是不是還應該讓這個世界這樣繼續下去,還應該姑息這樣的事情接連發生?當然,我并不認為那些被推翻的統治者都是一些值得同情的人,但即使他們死有余辜,按照西方人權和法治理念,他們難道不該接受程序正義的審判,而不是死于私刑么?這是一個放之四海皆準的公理問題,而不是要替誰辯護。
以上問題不是對世界形勢的分析,只是說我們應該看到這樣一個危險的趨勢。為什么會這樣?我覺得有兩個原因:一是上面談到的西方的“十字軍情結”,直到今天還深深植根于那些所謂的“高等人種”的心靈深處;二是社科院經濟所陳鳳英所長談到的,80%的債務是西方欠的,而80%的外匯儲備則掌握在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手里。一方是集體欠債但處于強勢的發達國家,一方是握有大量外儲卻處于弱勢的發展中國家,這就如同一群饑腸轆轆的狼面對一群肥羊一樣,狼會對羊做什么?難道是一道需要復雜推理的思考題么?面對弱勢者令人垂涎欲滴的一大筆財富,強勢者會做什么?答案是不言自明的。如果直接的掠奪既便當又可以不受阻擋和懲罰,強勢者還會繼續鋪設“自由市場經濟”這根“吸血管”,去慢慢吸吮發展中國家的血么?當然不會,當自由掠奪比自由競爭來得更便當時,強勢者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這次“中東顏色革命”,就給西方提供了這樣的機會。所以西方列強馬上“變壞事為好事”,順勢操作,迅速把一場可能對西方不利的“伊斯蘭變革”,變成對其有利、由其主導的“十字軍+代理人”的戰爭。所以我說為了能夠獲得更多的資本、占有更多的資源、攫取更多的財富,西方在推倒一張張多米諾骨牌。這兩大原因一個是價值觀方面的,一個是財富方面的,而我認為財富方面應該是更重要的動因。
很多人已經認識到,西方國家面臨的困境不是可以一下子就能解決的,就像大象深陷進沼澤地里,掙扎的動作越大就可能陷得越深,幾乎很難脫身。
我看到的一個分析報告說:“歐豬五國”的負債率有的高達200%,甚至300%。而像希臘這樣的國家要想真正具備償債能力,需要達到每年最少4%的凈增長率,而且還要持續若干年之后,才能進入還債期。我們看一看過去的半個世紀里,歐洲幾乎沒有哪個國家達到過4%的增長,怎么可能讓這些已經到了破產邊緣的國家突然產生奇跡,出現4%的增長?這就意味著,歐債危機的解決幾乎是沒有可能的。有種說法,只要歐洲央行決定多印錢就可以解決債務難題。這簡直就是“人哄地皮,地哄肚皮”!自己騙自己,也騙別人。你欠債一百萬,然后你再多印一百萬貨幣,拿貨幣“兌水”來賴賬,只能是既坑害所有債主,又讓自己喪失信用。
包括這次希臘債務減記,實際上就是西方人第一次公開地違背他們信奉千年的準則,也是西方各國的憲法主張——“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因為一減記,就意味著所有債權人的債務被公然“打折”了,這是讓債權人以自己的損失為債務人的錯誤埋單,也是對西方人所極為看重的“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原則的公然踐踏。而這一原則是與西方所標榜的人權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可謂西方人權理念的基石。所以我認為,當西方開始抽掉人權的基石時,中國人還有那么多人相信西方所談的人權,這是非常荒唐和可笑的。
當然,我絕不是說人權不是個高尚的概念,恰恰相反,人權是非常值得尊重的概念。關鍵是你在什么情況下使用這種概念。在我看來,西方人只是拿它作武器和工具,而中國人卻有不少人把它當作人生信條且深信不疑。我認為我們不能把人家當工具的東西拿過來當自己的信念,中國人今天應該在這方面重新開始一次洗洗自己的腦子。
看看西方這次在北非中東“顏色革命”中的所作所為,每個有良知的人都不應讓自己像鴕鳥一樣,把腦袋埋進沙子里,對其真實意圖視而不見。手段的骯臟只能反證目標的骯臟。如果看不出美國和英法等國,在中東北非一張張翻倒多米諾骨牌,為的是轉嫁自己的國內危機的話,那么你不是偽善,就是幼稚。當美國、法國、英國這些政府在自己國內表現不如意、不出色時,就會力求在國際問題上表現得出色一些。比如薩科齊在國內問題上一分拿不著,很可能丟掉國內選舉時,他就急于在利比亞打一仗,為自己成為強勢總統多拿些分。而奧巴馬面對金融危機造成的國內經濟問題,特別是居高不下的失業率一籌莫展時,不也是猛在外交上做文章,通過高調“重返亞洲”為美國再造“強勢”形象,也為自己的連任造勢么?對于這些,我們應該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們不能完全讓西方對我們進行洗腦,比如面對所謂的“執政合法性”問題,中國人直到現在還沒有人回應。在西方這樣一個貌似無可辯駁的道理面前,我們幾乎失語,因為所有的人都以為執政的合法性來源于多數人的授權。
多數就一定有道理嗎?多數就一定是真理嗎?51%的人就有權統治49%嗎?所有這些問題都沒有想透,我們就以為誰的票數多,誰就有執政合法性?當臺灣人把多數票投給陳水扁時,陳水扁似乎就有了執政的合法性,但是當他有了合法性時,他干了什么?我們看得還不夠清楚么?所以我們一定要把這些問題想得更透徹些。“執政的合法性”最主要的是誰持有公理,而不是誰是大多數。當中共用了30年時間實現了西方人300年才實現的成就時,你質疑它的執政合法性是可笑的,選票與執政能力相比,哪個更重要?
2012年:中國該怎么辦?
當2011年以這樣一團亂象結束時,2012年將會是什么樣?我認為2012年將會看到敘利亞的內戰,接著伊朗也會有大麻煩。中國應該怎么辦?是不是要等西方人把這一張張牌翻倒在我們面前,才有所動作?實際上,中國2011年面對的應該是最糟糕的情況。這些年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良好的周邊關系,幾乎讓美國人的一套組合拳全部打翻。一個黃海軍演讓中韓關系進入緊張狀態,一個釣魚島事件讓經濟關系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中日關系惡化。本來韓國和日本國民反對美國駐軍的呼聲越來越高,也讓這兩個事件立刻打得啞口無言。南海更是如此。中國周邊的黃海、南海、東海全變成了多事之海,在這種情況下,中國該怎么辦?
可以說,在過去30年的大部分情況下,中國是在和發達國家爭資源、爭市場,而現在我們和發展中國家、新興國家也在爭資源、爭市場,甚至爭奪得更激烈。過去我們說“我們的朋友遍天下”,現在誰是我們的盟友?誰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敢不敢面對這樣一個局面:“我們的對手遍天下”?
中國這么大一個國家,靠韜光養晦,埋頭發展了這么多年,國力比原來強大了許多,這樣一個局面來之不易,一定要珍惜。不能像個暴發戶一樣過分張揚,這沒錯,但現在很多時候我們面臨的問題,不是因為我們太張揚,而是因為西方的偏見,故意抹黑我們,故意刁難我們。在這種情形下,你還要在很多問題上繞著走、躲著走,是不行的。中國有句老話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躲不過怎么辦?兩個辦法,一是迎難而上,像黃河上行船一樣,朝著河心巨石迎面壓上去,結果是有驚無險,安然渡過;二是借助盟友的力量,共渡時艱。比如中俄關系,俄羅斯是大國中惟一和中國有戰略同盟前景的國家,當西方國家提出“抱團取暖”時,我們卻不懂得彼此借力,豈不愚蠢!其實中俄應該是可以相互借力的,如果我們不借力,將會被西方各個擊破。在國際博弈中,沒有誰能獨善其身。
我認為,今天中國在很多問題上,都不能頭疼醫頭,被動反應;更不能頭疼醫腳,錯誤反應。而是應該從觀念上解決問題,特別要好好反思一下,我們曾經以為行之有效而且秉持已久的原則和觀念,包括 “和平共處五項原則”,都要進行反思,特別要想一想,不結盟,對于未來的中國是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不做超級大國,是不是一個很好的定位?
美國是一個非常現實主義的國家,經常跟利益相關的國家結成一種“露水同盟”。只要在利益沒被榨干之前,就會讓這個同盟一直發生作用,中國應好好學習西方這方面的經驗。現在,我們面對的情況很危險,因為你不幫助別人,別人最終也不會幫助你,結果是你遲早會成為孤家寡人。
世情險惡,全球經濟狀況每況愈下,美國和西方的經濟要想脫困是很難的,幾乎沒有什么其他的辦法,最便當的辦法就是選擇戰爭了。當然并不是說中國馬上就會面臨戰爭。美國不會對中國輕啟戰端,因為美國要和中國開戰的話,中國現代化的進程可能會終止,而美國的衰落也將不可避免。最終的獲利方就是歐洲、俄羅斯、印度、日本,美國對這一點看得比我們清楚。但是美國一定會繼續弱化中國,我們不可能避開這種可能性。
所以,眼下我們要做的和我們能做的,就是一邊抓住一切機遇發展我們自己,同時也要不斷改善我們自己。在我們用30年時間創造了西方用300年才創造的奇跡時,這就是中國共產黨獲得的最大的“執政合法性”。對此,我們必須充滿自信。但同時,我們也必須認識到,如果我們不能在創造經濟奇跡的同時也創造社會公平,不能讓十三億中國人民從我們創造的經濟奇跡中充分受益,我們就可能面臨失去“執政合法性”的前景!但,這些問題的解決,都是中國人自己的事,用不著西方人的教訓,更不用外力的介入。西方人如果連他自己的腳從泥潭中都拔不出來,甚至需要用動搖其憲法根基的方式去解決問題,還有什么資格來教訓和介入別人的事務?而事實是,除了槍炮的介入,他們也并無更多的辦法,伊拉克、利比亞都是如此,下一步對敘利亞和伊朗,也看不出他們會拿出什么與此不同的辦法。說到底,還是強權解決問題。
我一直認為中國的運氣不錯,每當我們認為中國這次不可能避開美國的打壓時,我們的機會就來了。尤其是這一次,看來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中國的機會又來了,這就是普京即將當選俄羅斯總統。西方人對普京的厭惡以及對普京的俄羅斯可能再度崛起的擔心,會讓西方再度聯手,不遺余力地重新打壓俄羅斯,而這將可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我希望這一次,我們不要錯失良機,不要“只掃自己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躲進小樓成一統,管它冬夏與春秋”。如果普京領導下的俄羅斯遭到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的打壓,中國人應該做些什么,我們現在就要想清楚。我們不能再像原來那樣,尤其不能讓“綏靖主義”占上風,用“綏靖主義”配合西方的“干涉主義”。當西方把他所有該干掉的對手都干掉時,最后輪到的就將是我們,所以我們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