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元官司”揭秘信息收費陷阱

內容提要：因為1.15元的信息費和基本通信費，河南省鄧州市一位農民將河南移動公司和負責提供增值電信業務的網絡運營商告上法庭。2011年7月底，鄧州市人民法院一審判決二被告敗訴。被告不服，提起上訴。2011年11月21日，南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維持原判。

近幾年，短信亂收費已成頑疾，但是消費者面臨投訴難和維權難的困境。此案案值雖然只有區區1.15元，但此案的審理卻揭開了移動公司和網絡運營商違法經營的一角。

亂扣信息費 移動成被告

27歲的王聚才，是鄧州市桑莊鎮周莊村的一位農民。

2010年8月份，王聚才在查詢自己移動手機號碼當年4月份的花費清單時，發現被一個代碼為“125904556”的SP公司扣取信息費1元、基本通信費0.15元，共計1.15元，這些是移動公司夢網業務扣費。

隨后，王聚才查證代碼為“125904556”的公司是深圳市國宏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深圳國宏公司”），成立于2000年的深圳國宏公司是從事計算機行業應用開發、信息網絡系統集成以及電信增值服務等。所謂“電信增值服務”，就是憑借公用電信網的資源和其它通信設備而開發的附加通信業務。

愛較真的王聚才通過河南省通信管理局查證。2010年7月5日，河南省通信管理局向王聚才書面答復中第三款為：沒有代碼為125904556（深圳國宏）相關增值電信業務及相關資費備案信息。

王聚才認為，河南移動公司下屬公司與網絡運營商進行合作，以在手機按鍵內暗藏短信陷阱的方式對用戶強行扣費，并公開利用電信網絡傳播經營國家和工信部明令禁止的星相、占卜、算命等封建迷信不良文化業務。

2010年9月2日，王聚才以中國移動通訊集團河南有限公司南陽市鄧州分公司（以下簡稱“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和深圳國宏公司為共同被告向鄧州市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在訴狀中，王聚才要求確認被告沒有依法備案其相關增值電信業務及相關資費，就扣取原告信息費的行為違法；判令被告雙倍返還被違規扣取的信息費共2.3元；判令被告象征性賠償原告各項損失共3.15元，并賠禮道歉； 判令被告因對原告違規扣費造成的侵權進行懲罰性賠償8888元，并承擔本案訴訟費。

王聚才向法庭提交了一組證據。證據之一是移動公司發票、賬單及清單各一份，用以證明被告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為深圳國宏公司代收原告的費用。證據二是河南省通信管理局信函二份，用以證明深圳國宏公司沒有依法備案。

因為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系南陽移動的分支機構，無獨立法人資格。除了以上證據外，王聚才還提交了兩份外地法院的判例，以證明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作為本案被告的依據及其應承擔的法律責任。

扣費理由成法庭辯論焦點

2011年4月份，鄧州市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

當事人對案件事實沒有異議，爭議的焦點在于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代深圳國宏公司扣除的費用是否有法律依據。

對于原告的訴訟請求，被告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逐一進行反駁。

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辯稱，被告深圳國宏公司于2010年初，即向河南省通信管理局提交全部備案材料并得到受理，現已通過審批獲得備案。是否審批備案是行政隸屬關系，與本案屬于兩個不同的法律關系。因此的原告的第一項訴求，不屬于本案審理范圍，且無事實依據。

對于原告要求雙倍返還信息費的訴求，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認為，無任何事實依據及法律依據。因原告是主動撥打電話產生費用，通話事實存在，在接入使用前有明確的資費提示語音，并提示客戶該部分語音并不計費，客戶聽完資費語音提示后，如未在6秒鐘內掛機，才產生費用。原告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其主動撥打電話，在有計費提示下繼續通話的行為，說明本人認可服務內容并同意計費是真實意思表示，在其獲得服務后應該支付相應費用。

對于原告的“進行懲罰性賠償8888元”的訴訟請求，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的理由是，因我公司在電信服務合同中無任何違法或違約之處，且未對原告造成任何損害，原告亦沒有提供其遭受損失的任何證據及合法合理計算依據，請求法院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被告深圳國宏公司提供的一組證據有備案申請表、增值業務年檢證及經營許可證，用以證明其行為的合法性。深圳國宏公司答辯的理由同上，也要求法院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一審判決 原告勝訴

鄧州市人民法院審理查明，2010年7月7日，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自助清單打印系統顯示：2010年4月26日19時41份，原告王聚才的手機，手機號1503622××××，主叫號碼125904556，時長2秒，基本費用0.15元，長途費1元，號碼125904556為深圳國宏公司經營的“魅力空間”IVR語音雜志業務。

法院另查明，2010年9月29日，河南省通信管理局同意備案經營許可證編號為B2-20100029的深圳國宏公司擬開展的服務項目中4條短信業務分別為：“問一問”，資費標準1元1條；“關愛勞動者”，資費按月標準包月，5元包月；“娛樂對對碰”，資費標準按條，每條1元；“貴慢生活”，資費標準包月，每月5元。未有本案爭議代碼125904556“魅力空間”IVR語音雜志業務。

法院認為，被告深圳國宏公司為公司業務發展跨地區增值電信業務，服務用戶本無可厚非，但應遵循相關法律法規，依法經營。《中華人民共和國電信條例》第31條規定：“ 電信業務經營者應當按照國家規定的電信服務標準向電信用戶提供服務。電信業務經營者提供服務的種類、范圍、資費標準和時限，應當向社會公布，并報省、自治區、直轄市電信管理機構備案。” 然而被告深圳國宏公司至今未能提供非違規收取原告訴請的長途費、基本通話放費共計1.15元的相關證據。原告雖主叫該項業務，但該項業務屬違規貴經營，收取的費用亦屬違規所得。

按照合同法的規定，違反法律、行政法規強制性規定的合同無效，故原被告之間產生的電信服務合同亦為無效合同。按照民法通則的規定，當事人一方違法合同的賠償責任應當相當于一方因此而受到的損失。被告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代被告深圳國宏公司扣除該1.15元，存在業務上審查疏漏的過失，被告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應對原告造成的經濟損失負連帶責任。

2011年7月底，鄧州市人民法院一審判決被告深圳國宏公司于判決生效后三日內返還給原告1.15元；被告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對上述款額負連帶清償責任；駁回原告的其他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50元由被告深圳國宏公司承擔。

二審判決 駁回上訴

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至南陽市中級人民法院。

上訴理由是：被上訴人王聚才主動點播深圳國宏公司的語音與短信業務“魅力空間”，深圳國宏公司提供了相應的服務，雙方的合同真實有效。深圳國宏公司利用上訴人依法開放的業務平臺，擅自添加未備案的業務，應獨立承擔責任，上訴人不應承擔連帶責任。

2011年11月初，南陽市中院開庭審理此案，爭議的焦點是原告是否在自愿、明知的情況下使用爭議業務？上訴人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是否承擔連帶責任？

該院二審查明的事實與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一致。2011年11月21日，南陽市中院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對于此案，鄭州大學法學博士牛艷麗認為，根據《民訴法》第49條和相關的司法解釋規定，法人依法設立并領取營業執照的分支機構，可以作為民事訴訟的當事人。而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作為企業法人的分支機構，雖不具有法人資格，但根據公司法規定完全具備了民訴法規定的上述條件，即：依法設立、領取營業執照。在實體法上，分公司作為被告應訴并承擔民事責任并不違反公司法的規定。

牛艷麗說，按照《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第11條第一款的規定，“互聯網信息服務提供者應當按照經許可或者備案的項目提供服務，不得超出經許可或者備案的項目提供服務。”《中華人民共和國電信條例》第57條規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利用電信網絡制作、復制、發布、傳播“含有法律、行政法規禁止的其他內容的信息”等九項內容。第62條規定：在公共信息服務中，電信業務經營者發現電信網絡中傳輸的信息明顯屬于本條例第57條所列內容的，應當立即停止傳輸，保存有關記錄，并向國家有關機關報告。

牛艷麗說，深圳國宏公司的“魅力空間”業務未經備案，即通過移動公司提供的平臺連接入互聯網，提供給消費者，違反法律相關強制性規定。中國移動鄧州分公司作為基礎電信運營商，有義務審查、監控增值電信業務營運商通過電信網絡提供的服務項目、內容等相關信息，因其未盡到管理職責，故應承擔連帶責任。

違規扣費 如何由亂而治？

在生活中，一些消費者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事，在查話費清單時，會發現一些亂收費的項目。

以移動夢網為例，中國移動負責提供網絡平臺，SP即網絡運營商負責提供業務內容，服務代碼是中國移動為SP分配的唯一標識。根據業務內容，分為信息類、娛樂類、游戲類等；根據訂購方式分為點播類業務和定制類業務；根據收費方式分為按條收費業務和包月業務等。

據筆者了解，短信亂收費已成頑疾，很多消費者都經歷過此事。亂扣費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來自中消協的分析報告顯示，2010年一季度，移動電信領域的投訴已經位居投訴量第二。盡管如此，一部分人不知情，一部分人想投訴，但又怕投訴難，白白浪費時間和精力。

鄭州消費者李向前告訴筆者，在一些雜牌的山寨的手機里面，一些手機按鍵內暗藏了一個短信陷阱，只要用戶不小心碰到手機某個按鍵，就會收到SP網絡商向廣大手機用戶下發的業務宣傳信息，內容分別是：“人的姓名與人一生中的貧富禍福有很大的關系，你想了解你命運的好壞嗎？請回復姓名后即可測算”。或是“農歷正月，喜神在東南福神在正西財神在正南，宜入學求醫，忌訴訟、安門”等等，只要收到這樣內容完全相同的宣傳短信，就會被扣費。

2010年7月7日，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全國新聞聯播》報道中國移動部分地方公司多項業務存在亂扣費現象，中國移動亂扣費遭曝光。

到底是誰締造了手機扣費陷阱呢？一位知情者說，首先就是電信運營商（移動、聯通、電信），任何SP提供的增值服務都必須通過運營商的許可，沒有運營商，SP根本沒有可乘之機。再者就是SP。SP的分工主要是設置扣費陷阱，同運營商簽訂協議和確定分成方案。最后就是手機廠商，由于現在成了SP眼中的搖錢樹，有利可圖，自然也就樂于加入這個“集團”。

有評論認為：雖然針對此類問題的投訴往往被歸為消費者維權，但在本質上這并不是一個消費維權問題。消費者概念對應于自由市場中的經營主體，但我們很難把中國移動等通訊機構看作是純粹的‘商’。因此，問題的解決不能完全寄望于維權意識的提升或者消費領域法律的制定與執行，還要看到亦官亦商、政企不分對社會的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