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過是個孩子

工作以后便開始正式以“大人”自居了，對那些拖著鼻涕滿街亂跑的孩子嗤之以鼻，嘴上、心里都經常冒出“你小孩子懂什么”這句。可升旗儀式上，班里有誰選上了升旗手，我就變成了學生中的一員，恨不得向所有人申明：那是我們班的，他厲害得不得了！五星優勝班中有我們班的名字，我感覺就像有兩只腳，跳了起來，只差沒和學生一起喊“耶”了。想想自己也不過是個孩子，可我仍嚴肅地掩飾著這種傻勁一遍遍地教育學生：你不過是個孩子，你得……

1

開學時的新鮮與喜氣飄蕩在校園中，我迎來了讓我樂憂參半的老學生。我激動地檢查完王雨軒的假期作業，這個馬虎鬼這次的作業倒是做得出人意料的認真。為了回報他給我的這份驚喜，我獎勵他下午來幫忙搬書。

對于我這樣委以重任，他興奮異常。下午，他滿面紅光地來到我跟前，比預定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我瞥見他腳上的溜冰鞋，問他：“你這是做什么？不是來幫忙嗎？”

他揚了揚嘴角：“老師，我穿著溜冰鞋搬書，會搬得快些。”聰明的家伙！我心里馬上就認同他這完美的計劃，他那驕傲的樣子讓我想象到他雙手托著新書，飛旋著搬運書的情景。

“不行，摔跤怎么辦？”我這么對他說。

他急了：“老師，我溜得很棒的，從不摔跤，不信，你看我從樓梯上跳上來！”

我相信他有這樣的本事，他曾在班隊課上表演蒙著眼睛在教室里溜冰。但我只能鄭重地對他說：“不行，你如果真心想幫忙的話，必須回家去換雙鞋子。”

他仍辯解著，想獲得我的支持，但于事無補。最后，他拋下一個“怎么一點都不懂得提高做事效率”的眼神揚長而去。

當他踩著踏實的鞋子一本正經地站在我面前時，我默默地嘆道：“誰讓你只是個孩子……”

2

王成最近迷上了流行歌曲，整日歌醉聲迷。班隊課是班里孩子的樂土，他們唱歌、演小品，逍遙自在，飄飄欲仙。輪到王成上場，他和他的一個搭檔彈跳著到講臺前，弓腰作鼓掌狀，還大聲吆喝：“來點掌聲好不好！”然后，他瘋狂地跳起了“喜唰唰”，高呼著：“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曲終，舞蹈戛然而止，他擺了一個自認為酷得一塌糊涂的姿勢定格在那里，然后把衣服脫下來，猛地拋向觀眾。全班同學包括我，笑得人仰馬翻。才一個三年級的孩子，活脫脫變成了一個盜版的俗氣歌手，一個癡狂的憤青。

課后，我找到他，告訴他我們應該選擇更適合自己的偶像去崇拜，我們應該學會分辨優秀的和低劣的，我對他說：“你只是個孩子……”

3

夏日的午睡時間里，孩子們鼾聲大作，40多股熱氣在教室里悄悄地徘徊。這么窒悶的天氣總該出現一場痛快的雷陣雨吧。

一個悶雷響過，烏云壓得越來越低，教室里馬上進入了“夜晚”。幾分鐘后，好幾滴雨啪嗒啪嗒地敲打在窗玻璃上。我掃視了一遍班里的孩子，怕這天氣的突變驚醒了他們。一雙猩紅的眼睛驚恐地睜開了，周雯雯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徑直向我走來。

我一楞，懷疑她是在夢游。她看了看窗外，緊張地對我說：“趙老師，我可不可以回家一趟？下大雨了，家里的衣服還晾在外面，我得回家把衣服收進去。”

我驚訝地看著這個弱小的小姑娘，父母離婚后她跟著姑媽生活，小小年紀就懂得為家里的事操心了。她的眼睛里都是懇求，我不讓她冒雨回家，她焦急地說：“就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才剛下……”

面對她，我羞愧了，一個孩子比我更懂得去體諒家人。我最終還是阻止了她。看著她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大雨，我心里一陣顫動：你不過是個孩子……

每天，我就這樣，扮演著大人的角色，關注著身邊的每個學生。他們都不過是孩子，我有義務保證他們的安全，有必要去引導他們的思想，我也有幸和他們一同成長。

（作者單位：江蘇張家港市暨陽湖實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