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立新
(佳木斯大學國際學院,黑龍江佳木斯154007)
高等教育的文化選擇與傳承的社會價值研究①
鄭立新
(佳木斯大學國際學院,黑龍江佳木斯154007)
從大學建立伊始,高等教育就不自覺與自覺地充當與肩負起文化的選擇、傳承與創新的組織角色,它客觀地存在著,只是在當下,在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的大背景下,當振興文化與文化要大發展大繁榮這兩個并非同一要義命題成為全社會的關注時,文化產業的發展往往遮蔽與妨礙了我們對中華傳統優秀文化的傳承與對世界其他民族優秀的異質文化應有的借鑒與吸收,在政治、經濟、軍事“中國崛起”的全球話語中,文化是一塊短板,它制約著一個民族真正的強大與發展。中國高等教育的文化選擇、傳播與創造的過程關聯著歷史、當下與世界并影響未來,而目前高等教育的功利化趨勢必須得到有效的遏止并做出痛苦的改變。
高等教育功能;文化選擇;傳承與創新;社會價值
美國著名的教育哲學家內爾·諾丁斯在她的《學會關心——教育的另一種方式》中說了一句意味深長話:“Education is not a ladder leading to the high society,but a way leading to wisdom”,意思是“教育不是通往上流社會的階梯,而是走向智慧的道路”,睿智的話語中道出了教育價值取向的不同,重要的是這種價值取向的不同而引發的社會心理的變化。“學而優則仕”社會心理不僅是我們的歷史,我們的當下,還很難看到未來改變的跡象。這種價值取向與文化選擇把全社會都綁在應試教育的戰車上,束縛了我們思維與手腳,削弱了我們感知幸福的能力,增加了社會的痛苦指數。古代人們焦慮于自己的死亡與命運,中世紀的人們焦慮于犯罪感,而現代的人的焦慮則主要來自于意義世界和終極價值的喪失。作為文化、文明與價值的吸收與輻射源,高等教育肩負著太多的使命,文明的傳承和進步,人才的發掘與培育,科學的發現與技術的更新,對社會優質文化的傳播,不同文化間的交流與溝通,無不依賴大學作為基礎。
文化一詞英語為culture,一詞來源于拉丁文中的cultura,原意是開墾、種植。而拉丁文cultura又是由cultus演化而來的,cultus含有為敬神而耕作與為生計而耕作兩種含義,兼含有物質活動和精神修養。到了古羅馬時代,“文化”一詞開始與城市生活發生聯系,逐漸演變成了cultura mentis(耕耘智慧),被理解為有較高的個人修養;此后“文化”含義不斷擴大,具有培養、教化、教育、訓練等含義。教育一詞的拉丁文是educare(意為養育、撫養)。在公元15世紀前后,英語中出現了educate一詞,意為傳授知識,促進人在智力、道德、審美情緒等多方面的發展。從字面上上看,外文的文化與教育兩個詞在源頭是一個含義;古代文化的含義,中國是“以文教化”、“人文化成”,西語中是“智慧的耕耘”、“栽培”等,都與教育同意,教育是文化的過程。人類文化一旦產生,就成為外在于人的客觀存在,教育對于文化的選擇、保存與發展的作用構成了教育的文化功能。
文化是人類的創造物,文化創造的過程就是一個教育過程。無論是在西方還是中國,“文化”和“教育”概念的演變歷程是重疊交錯而成的。在原始社會,人類文化通過簡單的口耳相傳、演示模仿的方式得以保存、隨著文字的出現,知識體系的日益豐富,社會結構的日益復雜,教育發生飛躍,從人類的社會生活和社會生產中分離出來,形成自己的獨立形態——學校教育,從而使教育行為得以固定,傳播文化的方式逐漸制度化、體系化起來。
功能是指有機體或物質系統所具有的功效與作用。在社會學中,它是“指物質系統所具有的作用、能力和功效”。在哲學上,功能是一事物作用于它事物的能力,即系統作用于環境的能力。可以說,功能與作用是從不同角度表述同一個過程。從對功能一詞的分析中,我們或許可以這樣界定高等教育的功能:高等教育功能是指高等教育系統為達到自身的目的而具有的客觀的作用、能力和功效。高等教育功能是高等教育本質屬性的外在表現。它的源泉大致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教育者及其機構,如高等學校;二是已受教育的人及其所在的組織。前者所發揮的職責、能力和作用一般稱職能,它被認為具有主觀性,基于社會客觀需求而被認為賦予的。高校是高等教育大系統的一個子系統,對于其內部的學生與教職工而言,對于其所處的社會環境而言,其全部職能的運行,對于內外環境的相互作用因素來說,都是一種影響力,就都具有文化的作用。
從西方高等教育發展的歷史來看,高等教育的功能大致上經歷了三個重要的發展階段。在第一階段,教學是高等教育的主旋律。它大致是從中世紀近代大學的出現到1810年的柏林大學創建。在這一階段,高等教育機構是大學,因此,高等教育的功能也就是大學的功能。它主要在表現在人才培養方面,并起到傳播思想和文化知識的作用。第二階段,研究成為大學的重要使命。這一使命的確立是與19世紀的德國大學的改革聯系在一起的。19世紀,西方自然科學得到了極大的發展,一批杰出的科學巨匠和偉大的科學理論相繼涌現。柏林大學的創辦者洪堡提出了“學術自由”和“教學和科研相統一”及強調大學追求科學發展的辦學思想。第三階段,為社會服務成為大學的新功能。美國高等教育發展中的《莫雷爾法》和“威斯康星理念”是典型的代表。從高等教育功能來看,當它去實現與發揮這些功能的時候,就涵蓋了知識的選擇、傳承、應用、傳播與創新,但是選擇什么、傳承什么、應用什么、傳播什么、創新什么需要一種價值判斷。
一個世紀以前的印度著名的詩人與教育家泰戈爾、美國著名的教育家杜威幾乎不約而同地發出對教育功利化傾向的憂慮,歷史已經發展到了這樣的階段:有道德的人、完整的人越來越幾乎不知不覺地做出了讓步,讓位于……商業的人,即目標狹隘者,借助科學的驚人進步,這個過程已大為增多,并產生了重大的影響,使人的道德天平失去了平衡,將人性遮沒在了沒有靈魂的組織的陰影下(語出拉賓德拉納斯·泰戈爾:《民族主義》,1917年);各種成就都在表明設計良好的機器人比人類更能干,而教育的主要作用,即獲得意義豐富的人生,卻被棄之一旁(語出約翰·杜威:《民主與教育》,1915年)。歷史就是這樣,有些時候會有驚人的相似。發生在一百年前的印度與美國的教育了令人擔憂的狀況似乎是對當下中國教育的寫照,這樣說并不過分。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對中國大學精神的失落的討論就從未停止過。高等教育學術權力屈從于行政權力,大比例的官員博士也就很能說明問題。要么成為巨賈富商,要么成為中高級官員,已經成為當今中國評價社會地位的兩大體系之一。我國科研經費的投入與原創的成果不成比例,我們需要寧靜的思考,耐得住寂寞,長期的積淀,以追求真知與真理為目標。
從教育的歷史上說,人文學科曾經是教育的中心內容,因為人文教育被認為是培養負責任的、有能力的公民的重要手段。但是近年來,不管是在教育發達的美國,還是在世界其他國家,教育的目的走向令人擔憂的方向。急切的想推動經濟的發展,國家日益將培養學生的經濟生產力作為主要目標,而不是培養他們的批判性思維能力,讓他們成為有知識、有道德、負責任的公民。
人文就是要關注人,關心人,高等教育要實現“育人為本”的根本使命,必須強化“育人”的雙重自覺:培養“專門人才”和培育“健全人格”的雙重自覺。只有強化“健全人格”的教育理念,才能切實地改革教育模式和教學方式,把大學生培養成“全面發展”的人。這需要我們的人文學科敞開胸懷,吸納人類優秀的人文研究成果與優秀的文化調整我們的人文素質教育內容;需要高校滿懷愛心為學生的健康成長創造人文環境。
高等教育本身就是一種文化的存在,它通過參與其中者傳播本身的文化;同時,高等教育機構本身又處在一定的文化環境中,他們通過文化的相互滲透與交流而相互影響與制約,這種影響與制約的程度取決于高等教育的獨立性程度。高等教育機構是高深文化的傳承者,與經濟、政治等相比,文化與高等教育具有潛在的和更深層次的本質聯系。一個民族的文化在其歷史演進中漸漸積淀而形成了自己的傳統,體現在這個民族的價值、倫理觀念、思維與行為方式、生活習俗和審美情趣等方面,而這些是教育通過對人才的培養與社會傳播得以實現的。其中對于文化的選擇,高等教育比其他層次教育的作用更為深遠;而對文化的批判與創造,則是高等教育對文化發揮作用的突出表現。
道德是教育的生命,沒有道德的教育便是一種罪惡。一個民族道德水準的高低,不體現于少數違法犯罪者身上,而是體現于教育者身上。艾默生認為,社會責任具有至高無上的價值,它是一種偉大的品格,在所有的價值中處于最高位置。作為一種道德情感,社會責任感是知、情、行的統一,是人的內在精神價值和外部行為規范的有機結合。例如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先天下之憂而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等等都是強烈的社會責任意識。學生本身的社會責任感與道德是要在服務社會的道德實踐中得以建立與形成,學校教育要提供給學生這樣的成長機會。
教育的目的應該是培養有能力、關心人、愛人并且可愛的人。為了實現這一目的,關心必須主導學校課程。孩子們應該學會如何關心作為物質和精神結合體的自我,如何關心身邊的和遠在他鄉的人,如何關心動物、植物和地球,如何關心人類創造的物質世界,以及如何關心各種學科知識。而國內的教育正在朝著功利化的方向發展,孩子填報高考志愿的時候,多數的家長就會問什么樣的專業好就業,這種適應性的教育與學習觀念降低了學府的威儀與神圣,還有對知識的敬畏與對真理的追求。
高等教育主要通過培養目標、課程和教材、教師群體、校園環境等途徑選擇文化。高等教育對文化進行有目的、多方面、多途徑的選擇,使得適應社會發展的文化精華得以傳播和發揚。文化的選擇不是隨心所欲的,它是在對傳統文化揚棄的基礎上,吸收與借鑒人類優秀文化的全部遺產和當代文化最先進的研究成果。
1.對傳統文化的揚棄。比如在傳統文化中,我們的民俗諺語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學而優則仕”,這暗含著對其他行業或職業的歧視,只有“當官”才意味著成功,多數的人們追逐著有限的官職,這樣就限制了人們的思想與行為選擇,削弱了人們感知與獲取幸福的能力,這為社會注入了不穩定的因素,埋下了苦難的種子。項羽的“富貴而不歸故鄉,如衣秀夜行”,這更形象而生動地揭示出中國人強烈的面子與虛榮心理,當然,不同的文化中,面子和虛榮會成為人們努力進取的動力,但是它會很脆弱。老祖宗遺留下來的東西,我們也未必全部的繼承下來。
2.充分發揮教育的文化批判功能。教育的文化批判功能,是指教育按照其價值目標和理想,對社會現實的文化狀況進行分析與引導,而不能與社會文化隨波逐流,高等教育要重回知識與道德的高地,不能降格為G DP的工具,或為主流官本位社會附庸風雅的跟班。高等教育要主動適應和超越“社會需要”,建立起完善的社會文化批判機制,促進社會文化健康發展。
羅伯特·伯恩鮑姆(Robert Birnbaum)在《大學運行模式》(How Colleges Work)中譯版序中,引用了英國詩人約翰·曼斯菲爾德(John Masefield)的話來描述西方文明中最古老的組織——大學:世間再無堪與大學相媲美的事物。在國破家亡、價值淪喪之時,在大壩坍塌、洪水肆虐之時,在前途暗淡、了無依賴之時,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大學存在,它就巍然屹立,光芒四射。只要有大學存在,人的自由思想、全面公正探索的沖動仍能將智慧注入人們的行為之中。我們現在缺少的就是理想主義,更缺少對社會文化的引領。一個社會中,大學要是變得俗起來,商業味道太濃,那是非常可悲的。
俄國教育家烏申斯基(1824-1870)說:“一個教師如果不落后于現代社會進程,他就會感到自己是克服人類無知和惡習大機構中的一個活躍而積極的成員,是過去歷史上所有高尚而偉大的人物跟新一代之間的中間人,是那些爭取真理和幸福的人的神圣遺訓的保存者。”一個教師的作用如此,一所大學的作用的發揮會怎樣呢?就像啄木鳥之與樹的成長,就像濕地對于地球生態的涵養與保護一樣,高等教育可以把最好東西給與這個社會,這要取決于它選擇什么,傳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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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9882(2012)04-0134-03
2012-06-20
鄭立新(1968-),男,黑龍江五常人,佳木斯大學國際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教育管理、跨文化傳播。
[責任編輯:田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