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國標能否送來放心水

□ 本刊記者 呂天玲

新國標能否送來放心水

□ 本刊記者 呂天玲

7月1日，自來水新國標實施第一天，南京市民程淵和李春華給35家省會城市自來水廠每一家都寄出一封EMS，信封里裝的是信息公開申請表，他們要求公開7月1日國家強制實施新《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以來，各地自來水廠首次對出廠自來水進行水質檢測的數據。

程淵和李春華的申請表包括兩項內容：其一就是從7月1日開始，新國標強制實行后第一次檢測出廠水的具體檢測項目；其二就是通過檢測的每個項目的具體數據。

想知道自家水龍頭的水是否合格的不只是這兩位南京市民。盡管與1985年版《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相比，新國標將自來水檢測指標從原來的35項增加到106項，重點加強了對微生物、重金屬和有機污染物的控制要求，接軌國際通用水質標準，但不少市民仍然質疑：標準出來了，老百姓真的可以放心喝水了嗎？

二次污染的隱憂

據了解，自來水從水源地流入千家萬戶，要經過源水、凈水、輸水、用水4個環節。目前我國城鎮供水總體安全，但4個環節均面臨不同程度的安全隱患。一些官員和專家對新標準實施后全國水質以及自來水企業所面臨的挑戰存在擔憂。

水源地的污染一直以來被認為最為嚴重，因此新國標對水源地污染進行嚴格監督，在用水源頭上遏制水污染。和“老國標”相比，新標準指標數增加了兩倍，其中有機物指標從5項增加到60多項。

嚴格的新國標似乎只能控制從自來水廠出來的水，一旦進入居民輸水、用水系統，就存在二次污染的可能。

無論是管網老化，還是源頭污染，背后的深層原因是缺乏有力的監管。

據了解，居民飲用水一般都屬于末梢供水，需要管道輸送。另外還有二次供水，經過水池，通過泵抽到高位水箱，再供到用戶。

雖然為降低管網水質惡化對水質的影響，各凈水廠均制訂出高于“衛生標準”的出廠水內控指標，以確保水在輸送途中少受污染，但管網水質的污染卻依然存在。經過水廠處理過的水要到達用戶家里，途徑的管線長達十幾公里，水在管網中的停留時間有時可能超過24個小時。

國務院6月29日提交全國人大常委會的報告顯示，自來水出廠水質17%不合格，到居民家里則21%不合格。

相關數據還顯示，中國城市供水管網老舊、漏損率超標嚴重，年漏損水量達60億立方米，同時造成水質在輸送過程中下降。以屋頂水箱和地下水池為主的城市二次供水設施管理不到位，部分設施不能及時清洗消毒，導致水質合格率降低。有的質量較差的自來水管材，使用壽命不超過5年，如果施工質量再不達標，無疑是雪上加霜。

不僅如此，不少小區水箱污染也很嚴重。由于水箱總是存在部分死水容積，這里往往成為微生物、細菌、蟲類等的孳生地。江蘇省建設廳節水辦主任林國鋒表示，居民小區內的二次供水設施如水箱等主要由開發商負責建設，為了追求利潤最大化，可能偷工減料、清洗不及時。

106項指標誰來檢測

有專家認為，無論是管網老化，還是源頭污染，背后的深層原因是缺乏有力的監管。僅靠自來水廠單方面改善水質是不夠的，也是非常緩慢的。需要全面推動自來水信息公開，讓公眾直接監督自來水水質，從而消除公眾的擔憂。

事實上，一些城市已經先于新國標執行了較為嚴格的檢測標準。例如在2007年，深圳市和南京市就已經具備了106個指標全檢測的能力，濟南也早在2005年就成立了可檢測106項指標的國家級檢測實驗室。

但清華大學環保產業研究所所長傅濤認為，“目前國內有能力完成新標準106項指標全檢測的自來水廠寥寥無幾。”除了自來水廠的工藝設計仍然相對落后以外，自來水廠水質檢測設備及檢測能力也不合格。

就在新國標被強制實行的第二天，衛生部部長陳竺公布了各地落實新國標106項指標的時間表。根據該時間表，到2015年才要求各省（區、市）和省會城市106項指標全覆蓋。

業內人士分析，這是因為目前各地水質檢測能力依然達不到相應的標準。

廣西城鎮供水排水協會秘書長周曦介紹，按照新國標，總指標106項中常規檢驗項目42個，非常規檢驗項目64個。其中，有10項是每日必檢項目，42項屬于月檢項目，106項屬于半年檢驗一次。“對于最低的10項，很多縣級市都還是空白，根本沒有檢測設備”。

此外，6月29日，在第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七次會議上，王隴德委員也對新國標提出質疑：“檢測范圍到2015年覆蓋所有地級以上城市，連縣鄉都不包括，那么怎么能判定貧困地區的人口喝上了安全水？”

對此，環境保護部副部長張力軍回應，現在地級市已經基本具備了29項常規指標的檢測能力；省會城市、計劃單列市和省級檢測站具備地表水環境質量109項指標檢測能力；地級市要求其送樣檢測。

7月1日，飲用水“新國標”強制實行，這是保證飲用水安全的重要措施之一。圖/CFP

放心水依賴漲水價？

傅濤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目前我國大多數供水企業的水質檢測能力欠賬太大，且行業管理缺位嚴重，供水檢測基本是供水企業自檢自報。因此不難理解，各供水企業在資金緊張的情況下，首先降低的是檢測成本。

面對被砍掉的檢測環節以及年久失修的管網，自來水公司不是不愿意改善，而是無力改善。資金缺乏使自來水的提供者進退兩難。

周曦介紹說，廣西有98家供水企業，除去14家新改建水廠，其他水廠都須改造10項常規檢驗項目設備，該設備整套價格為20萬元左右，僅此就需1480萬元。對于月檢的42項常規檢驗，要到省一級的具有資質的檢測單位進行檢驗，費用為3000元/次，一年即4.2萬元；106項的全檢費用為4萬元左右，一年則需要8萬元。

此外，消毒設備方面，對于供水企業，消毒設備更換周期約為6年，國產設備2—3年就要更換，“但是現在的狀況是很多企業建廠30多年了，基本沒有更換過消毒設備。”周曦表示。

不僅如此，以新國標標準來看，如要更換消毒設備，以供水3萬噸以下的企業為例，需要一用一備，每臺設備費用在25萬元，也就是說，更換費需50萬元。

相比市政供水管網的改造，上述費用可以忽略。如果為適應新國標，完全完成老舊管道的改造，廣西全區大約需要資金80億元。

如此昂貴的檢測成本，資金從哪里來？

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副主任杜鷹前不久表示，我國城市自來水廠30%處于虧損，與水費附加征收的污水處理費也不到位，全國約四分之一的污水處理廠都在虧損運轉。

長期以來，我國的居民用水水價一直低于運營成本，尤其是水源污染、水資源費上漲、水質標準提高之后，供水的生產和運營成本提高，供水行業普遍虧損嚴重，使企業無暇顧及水質的提高。對于連3000元的水廠改造費用都要向市級申請的貧困縣，讓他們動輒花上萬元購買水質檢測設備和大規模更換管網，他們既沒動力也沒能力。

有業內人士提出，要喝到真正安全放心的水，唯一的辦法就是漲水價。杜鷹指出，一戶或一人每月水費支出的合理范圍應是其總收入的1%—2%，目前我國的水費還遠低于這個水平。他表示，有必要進一步推進水價形成機制的改革，逐步實現水價到位。

傅濤則認為，喝放心水如果簡單求助于水價，將造成社會與供水企業矛盾加劇。另外，有不少地方對自來水資產進行簡單變賣，以填補城市發展的資金缺口。“這不僅是政府投資的缺位，更是對供水服務的不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