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風者”神舟電腦

岳彩周

經過4次努力，既無核心技術、又無成長性的神舟電腦，終于在7月的最后一天，“搶”到了創業板上市的“門票”。

“這樣的公司登陸創業板違反了創業板設置的初衷，是對廣大機構投資者智商的侮辱。”浸淫IT圈15年、曾在聯想等多家知名企業任職、號稱投資老鐵的某機構投資人對《新財經》記者憤怒地表示，其實它上中小板還算搭界，因為畢竟有一定規模。

“神舟發行價格也不會低，這樣的高價發行是違背游戲規則的。我不反對任何企業上市，但垃圾賣到黃金的價格是我們反對的。如果讓我去詢價，我不會去。他能否達到詢價的下線，也就是20家的下線，這是我現在仍有疑慮的地方。”曾在三星、聯想、愛國者任職的投資人曲敬東對《新財經》記者表示。

但也有不同意見。

神舟是有技術沉淀的，規模也是可圈可點。2010年中國筆記本市場銷量中，神舟占4.3％，這不能算是個小數字。神舟的品牌也是很強勢的，在低端市場短短幾年就確立了霸主地位，令人嘆為觀止。國石資本聯合創始人兼CEO李越西對《新財經》記者表示，他非常看好神舟電腦創業板上市。

募投項目“落伍”

記者了解到，其實早在2006年，神舟電腦就準備上市，所以原來在戴爾任高管的符標榜空降神舟電腦。

但在以壓低原材料成本來保持終端市場價格優勢的神舟模式和以供應鏈管理制勝的戴爾模式之間，存在著天然的沖突。吳海軍和符標榜在渠道模式和營銷方式上一直存在分歧。此后，符標榜被邊緣化，并最終離職加盟惠普。

管中窺豹，神舟電腦一直不愿意對自己革命，只是想不斷壓低采購成本以保持價格優勢。

“全球臺式電腦、筆記本電腦已進入產業成熟期，而神舟電腦的競爭戰略定位是總成本領先的低價策略。可以預期在2020年前后，神舟電腦的全球市場份額將有大的提升。”國石資本聯合創始人兼CEO李越西對神舟電腦總成本領先戰略很看好。

但從規模上看，神舟并不能和聯想、宏碁等相比，因此核心部件議價能力不足。

而根據市場調研機構IHS iSuppli預測，2012年聯想在中國PC（個人電腦）市場占有率將達36％，出貨量將達到2990萬臺，其次是宏碁11％、戴爾8％、惠普6％，華碩份額約6％，接下來是三個國內品牌：同方、海爾和神舟。

從公司的招股書也可以看出這一點，2009～2011年，公司的預付賬款年年翻番，分別為8,124.54萬元、18,686.66萬元、37,038.35萬元。

這同時也傳遞出一個信息，公司規模優勢不突出，在產業鏈上的競爭力很弱。

公司對此解釋說，主要是準系統集成度提高，定制化趨勢明顯，供應商為了降低自身的經營風險，提高了準系統集成產品預付款的比例。

就高成長性而言，創業板要求遞交上市申請的公司，最近兩年的營收增長率不低于30％，而神舟電腦在2008～2010年的營收增長率僅為9.7％，這與眾多其他創業板上市公司動輒30％甚至翻番的強勁業績增長形成了巨大落差。

“神舟電腦很長時間內只是憑借著價格優勢在個人與家庭PC方面有一定規模，但在政府采購、教育、商用機等方面都無所作為。”投資老鐵對《新財經》記者表示。

神舟電腦之所以能夠多年來在國內電腦市場扮演價格殺手的角色，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這種從上游廠商獲得的成本支持，因此如果不能繼續擴大規模的話，在目前PC行業微利化的背景下將有可能喪失競爭力。

這也許是其募集資金后要在昆山投資PC生產線，擴大產量的原因。

但投資老鐵對記者表示，這么做很搞笑，最大風險是生產出來的東西很快就會過時，從而產生很大的庫存貶值風險。其實，神舟電腦作為市場跟風者，庫存貶值風險已經很大了。

“你可以看看聯想，人家都在搞PC+，也就是“四屏一云”戰略。這是趨勢性的東西，所以我判斷，神舟電腦這個一向的跟風者太落伍了，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氣數已絕。其實，神舟電腦自己也明白，我和他們的一些人聊天時聽到，他們正在大搞商用機，也就是在突破原來的個人或家庭PC的狹小空間，但商用機對神舟電腦的時間窗口已經關閉。”投資老鐵對記者表示。

從數據來看，2011年PC已經開始停止增長，當年二季度出現負增長，而美國今年已是10％的負增長。隨著PC配置越來越高，大家換機的速度是越來越慢的。現在很多人的筆記本可能要兩三年甚至是三四年才更新換代一次，產業走下坡路，蛋糕在縮小。

所以，神舟電腦募集資金所投項目風險很大。

聯想集團董事長兼CEO楊元慶認為，傳統的PC不會被取代，因為它依然具有創新的空間，但“從傳統PC拓展到電視、手機的趨勢已經不可逆轉，消費化的趨勢也已經顯而易見，聯想必須很好地順應這些變化，在智能手機和智能電視領域快速突破，建立起新的競爭力。”

“IBM為何扔掉PC，聯想為何扔了主板，主要是成長性不足，但神舟電腦卻仍在成長性不足的傳統PC市場中加大投資。這不能不說其發展路徑被鎖定了。其實原來神舟電腦把一體機作為主攻方向就是一大失誤，這個一體機太小眾了，沒有成長空間。”投資老鐵對記者表示。

“神舟電腦如果在美國上市只能賣到1倍的PB（平均市凈率），因為它成長性確實不行。”曲敬東表示。“這個行業如何發展并不是很確定，就像吳鷹打賭‘臺式機5年內要消失而沒有消失一樣，沒有一定之規。”

“一體機是臺式機的替代機型，未來有很大的空間。神舟電腦的主體市場定位在臺式機和筆記本，當然要把一體機當作主攻方向。不存在戰略失誤。”國石資本聯合創始人兼CEO李越西這樣判斷。

創新投入不足

早期的PC生產存在“金字塔”，也因此有一線、二線、三線品牌的明確劃分，那時的PC產品剛剛進入成長期，需求巨大，神舟也是在這個時候，靠著低價的優勢迅速搶占了市場，做大了品牌。但神舟電腦在規模做大的同時否認了差異化生存的必要，認為價格是PC行業的生存之本，從而沒有搞供應鏈的優化創新，更不用說引領性創新。

“那些逃避價格競爭的電腦品牌，現在或者已經死掉，或者半死不活，比如IBM 的PC，比如蘋果電腦，而現在活得比較好的前四大品牌無一不是“價格戰”的勝利者，歷史已經證明，電腦產業就是價格的競爭，產品很少差異化。”吳海軍2007年曾如此總結他對電腦產業的看法。

但歷史和吳海軍開了個玩笑，蘋果并沒有死，而是用革命性產品引領了這個行業，并把傳統PC踢到了市場的邊緣。

2010年，全球PC行業都發生了變化，除了平板電腦的包抄，價格金字塔也不復存在，連國際大牌也被迫沉下身段，惠普、戴爾等國際品牌價格整體下沉。這對神舟電腦形成了致命威脅。

神舟電腦這幾年為何沒有借助技術創新擺脫窘境，記者對此采訪了行業內人士。他們大都表示，神舟電腦沒有什么技術沉淀，并且固守成規，連一個供應鏈的創新都不搞，魄力不足，所以也只能原地踏步。

“神舟電腦其實只是在做微創新，但這改變不了其競爭地位與贏利能力。”投資老鐵表示。記者也發現，神舟電腦雖然有94項專利，但發明專利只有兩項，并且這兩項也并非什么重大發明專利。

“技術創新需要雄厚的資金實力，聯想可以搞，但神舟可能確實搞不了。”業內人士表示。

記者還發現，雖然神舟電腦的毛利率較行業要高四五個百分點，但即使真的如此，如果比較一下存貨周轉率，就可以發現，公司的存貨周轉率較行業偏低了約10次。

從這個數據可以看出，這個公司供應鏈管理能力非常差，這是神舟電腦最致命的弱點，快周轉是PC行業賺錢首要的秘訣，這比毛利率還重要，因為這是一個“快魚吃慢魚”的行業，這個行業的存貨貶值要比很多行業都快。

“我對符標榜這個人比較佩服。那時，也和符標榜合作過，做成了一筆政府采購的大單。”投資老鐵對記者表示。

可以假設，如果按符標榜的思路改造這個企業，優化供應鏈，神舟電腦必定是另一番景象。要知道，戴爾電腦在2006年的時候，存貨周轉天數只有4天，也就是4天就能周轉一次。

但歷史沒有假設，也許這就是神舟電腦的宿命。“吳海軍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做事不想合不合規律，這次上市也是硬上。”業內人士表示。

粉飾報表？

記者還發現，神舟電腦作為市場的跟風者，庫存高企，存貨周轉率和行業相比要低很多，但在存貨跌價準備計提方面，神舟電腦卻要“小氣”得多，計提比例明顯偏低，這或許是粉飾報表的一種手法吧。

“神舟電腦百分之百粉飾了報表。”曲敬東向《新財經》表達了自己對神舟電腦的判斷，“神舟電腦的毛利率可能并沒有那么高，比聯想等大牌還高這怎么可能，有點滑稽。我估計，它在上市之前可能采取了給員工突擊降工資（上市之后再給補上）或類似的辦法，提高了毛利率，這樣的話，再高的毛利率其實沒啥意義。”

應收賬款以及存貨的高企直接吸走了這個企業大部分現金流，公司在研發上就沒辦法投資。這也是公司只能做些微創新的根源。

神州電腦在《招股說明書》中承認，“公司應收賬款和存貨逐年增加占到部分營運資金，資本性支出和擴大生產經營也面臨資金需求壓力，流動比率和速動比率偏低，在日常生產經營中存在一定短期償債風險。目前公司主要靠銀行短期借款、經營性負債和股權融資等方式籌措生產和發展所需資金。”

公司在資本性支出以及擴大生產經營方面捉襟見肘，并且存在一定的短期償債風險，所以加大研發投資就成了奢望。

“對神舟電腦來說，錢解決不了太大問題，關鍵是要勇于突破自己，不要被原來的發展路徑鎖定，畢竟這個行業發展得太快了。”投資老鐵對記者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