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恐懼背后的真相

朱賽飛

〔關(guān)鍵詞〕高中生；死亡恐懼；出國留學；認知療法；心理暗示

一、基本資料

呂某，女，高二學生，彬彬有禮，言談舉止落落大方。獨生女，家庭條件富裕，一直在父母的呵護下快樂成長，從小沒有遠離過父母，和父母關(guān)系良好。

主訴：我最近總是無緣無故想到有關(guān)死亡的事情。有時候周圍同學只要提到有關(guān)死的詞語或事情，我就會聯(lián)想到死亡，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有一天爸爸媽媽死了，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感到非常害怕、孤獨和焦慮。這種情緒一直圍繞著我，久久無法消散。白天還好一點，周圍有那么多同學和老師在。有時候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其他同學都睡了，自己睡不著就會想到死亡的事情，越想越害怕。想到自己馬上要出國，和爸媽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長了，要是他們走了怎么辦啊。死亡的恐怖和陰影一直彌漫在我周圍，同學笑我想太多了，我也知道自己太緊張了，死亡離我還很遠呢，沒必要去想，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二、輔導(dǎo)策略及主要輔導(dǎo)過程

（一）少女的死亡恐怖

來訪者：我有時候會無緣無故想到有關(guān)“死”的事情，我怕我有一天會死掉。我知道每個人都會死的，這是人生必然要經(jīng)歷的過程，我很害怕我會死掉。我很害怕，如果爸爸媽媽有一天死了，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那該怎么辦。（來訪者在訴說過程中，不停地絞著手指，語速較快，可以看出其對死亡的恐怖以及緊張焦慮的情緒。）

咨詢師：最近你們家是否有親人生病或者去世？

思考：小呂正值朝氣蓬勃的花季年齡，各方面都處于成長時期，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階段，離死亡這件事情非常遠，她會害怕死亡，肯定和最近周圍發(fā)生的事情有關(guān)。小呂正處于青春期，這個階段的孩子比較敏感，容易產(chǎn)生孤獨的心理，他們害怕孤獨，但是又無法擺脫不時纏繞他們的孤獨情緒，他們特別需要生活中重要人物的關(guān)心和愛護。

來訪者：沒有。

咨詢師：和爸媽的關(guān)系如何？

思考：對死亡的恐懼是否和小呂父母的家庭教育有關(guān)？有些家庭信仰宗教，宗教中有時對死亡的描述比較恐怖。也有可能是家教較嚴，小呂做了覺得對不起父母的事情，潛意識里有懲罰自己的傾向。

來訪者：爸媽對我期望較高，要求也嚴格。我從小到大學習都很努力，也比較乖，從來沒發(fā)生過讓他們擔心的事情。

咨詢師：哦……最近是否有和父母意見不合的事情發(fā)生呢？

來訪者：高二文理分科。我比較喜歡文科，希望將來當個記者，可是爸爸媽媽希望我讀理科，最后在我的堅持下選擇了文科。可是讀了半學期后我覺得文科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容易，成績總是達不到我的理想目標。

咨詢師：你再仔細回想一下，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對死亡產(chǎn)生恐懼情緒是在什么時候，那之前有沒有發(fā)生過什么事情？

來訪者：是在兩周前，那天沒有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情……哦，前一天同桌送了一張賀卡，因為我快要出國了，她開玩笑說也許這輩子我們都沒有機會見面了呢，我們現(xiàn)在要多聊聊天。后來說著說著，就有點傷感。然后第二天上課出神兒的時候就想到了“死亡”，感覺特別恐怖，渾身不舒服……

咨詢師：出國？

來訪者：我下學期要出國學習了，已經(jīng)定下來了。

咨詢師：你對出國有什么想法？

來訪者：我出國后就很少能再看到爸爸媽媽了，我覺得很不舍，但是我又沒有辦法不出國。

咨詢師：在國外你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父母不在身邊，也沒有人可以依靠，對嗎？那天同學無意間和你開的玩笑——也許這輩子你們再也沒機會見面了，對你產(chǎn)生了消極的暗示，出國了可能就很少見到爸爸媽媽了，說不定哪一次見面就是永別了。

來訪者：所以我才害怕死亡，害怕爸爸媽媽走了。

咨詢師：其實同學的玩笑剛好戳中了你潛意識里害怕出國、害怕和父母分離的焦慮心理。

來訪者：原來如此。

第一次咨詢通過引導(dǎo)、傾聽和提問等技術(shù)，對小呂的基本情況作了大致了解，表面上看似乎是因為文理分科和父母意見不和，但是再進一步會談才發(fā)現(xiàn)問題的根本原因是對出國的害怕。在父母呵護下長大的小呂從未只身一人出過遠門，如今馬上要出國獨立生活，這對小呂來說是一個非常重大的改變和挑戰(zhàn)。一個還需要家長關(guān)心照顧的孩子，各方面還不成熟，突然來到一個語言不通的國家生活，必然會產(chǎn)生心理上的恐懼、焦慮和不安。同學的一句玩笑話，讓她潛意識中對出國獨立生活的恐懼投射到了對死亡的恐懼上。

（二）建立新認知，了解留學生活

第一次咨詢已經(jīng)讓小呂認識到自己真正的問題是對出國獨立生活的擔心和恐懼，以及和父母分離的焦慮。我選擇認知療法，讓她對自己要解決的問題有一個全面的了解，同時改變出國是和父母永別的錯誤認知。

首先，我讓小呂去查找英國的一些風俗習慣、風景名勝，讓她說說對英國的感受。這樣做可以幫助她稍稍減輕對英國的陌生感，引發(fā)她對這個國家的興趣，減輕出國焦慮。

其次，我讓小呂了解自己將要就讀學校的資料，了解那里學生的學習生活方式。這樣能夠讓她熟悉新學校的環(huán)境，作好在新學校學習的準備。

最后，我讓小呂搜集了一些關(guān)于留學生生活狀況的資料，讓她寫寫自己去留學可能會遇到的問題，同時思考應(yīng)該作些什么準備。

我為小呂布置了家庭作業(yè)，去和同樣正準備出國的同學聊聊，問問他們作了什么準備；和已經(jīng)出國留學的同學試著聯(lián)系，學習一些國外生活經(jīng)驗。回家和父母商量，出國后用哪些通信工具，方便隨時聯(lián)系。

（三）家庭支持系統(tǒng)的建立

小呂是家中的獨生女，家境又好，從小生活優(yōu)越，事事有父母替她解決。這次出國的事情也是父母替她決定的，出國手續(xù)都由父母出面辦理，她只坐等出國。小呂獨立生活的能力較差，這讓她對國外留學生活產(chǎn)生了恐懼和害怕。

在第二次輔導(dǎo)時，我和小呂商量希望她父母能夠參與治療，一起幫助她盡快走出死亡陰影，小呂很快同意了。輔導(dǎo)結(jié)束后我和班主任作了交流，把小呂的事情作了簡單的說明，并希望班主任幫忙約小呂的父母見面。

第三次輔導(dǎo)時，我先單獨和小呂的媽媽進行溝通。以下是部分談話內(nèi)容：

咨詢師：在接觸中我發(fā)現(xiàn)小呂是個優(yōu)秀又非常乖巧的孩子。

呂母：是的，她很聽話，學習上的事情很自覺，不需要我們做父母的操心。她從小沒離開過我們，最近她也和我們說了她在學校心理老師那里聊天。

咨詢師：在輔導(dǎo)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小呂對出國這件事情充滿了害怕和焦慮的情緒。就像你們說的，她懂事乖巧孝順，從小又沒有離開過你們，突然出國肯定會擔心、會害怕。我想你們讓她出國肯定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相信出國對她有利，所以她需要你們的鼓勵和支持。

呂母：不瞞你說，其實我是反對小呂出國的，年紀又小，又是個小姑娘，出國多讓人擔心啊。但是她和她爸爸意見一致，認為出國就是站在一個不一樣的舞臺看世界，我也說服不了他們，也只能由他們了。

咨詢師：我能理解，我想你的擔心可能會無意間影響到小呂的情緒，她也會擔心你們，是嗎？

呂母：我總是忍不住唉聲嘆氣，說女兒你出國了我們多久才能見一面呀。

咨詢師：她現(xiàn)在更需要你們積極的鼓勵，給她勇氣和信心。

呂母：我明白了。

以下是我和小呂媽媽討論后達成的一致意見：

1.父母在家中營造舒適輕松的氣氛，聊天時可以一起談?wù)動囊恍┯腥さ奈幕v史等。父母盡量不要在小呂面前表現(xiàn)分離的悲傷情緒，多給小呂一些積極、向上的鼓勵和暗示，讓她覺得自己在外面不管遇到什么問題，還是有爸爸媽媽的支持。

2.父母讓小呂參與出國手續(xù)的辦理，讓她慢慢接受出國這件事，幫助她學習自己做事，而不是什么事都由父母代辦。

3.讓小呂在家試著做家務(wù)，學著獨立生活。

4.鼓勵小呂自己多拿主意，尊重她的選擇和意見，鼓勵小呂獨立自主做事。

在父母的支持鼓勵下，小呂不再被“死亡”困擾，對出國也有了客觀的認識。她說有時候會想像自己在國外的生活，對出國竟然有點小期待，即使在國外遇到困難，也相信自己能夠解決。

三、個案反思

有時候，來訪者急于解決的問題并不一定是主要或者根本問題，我們在與來訪者進行攝入性會談時要注意某些人格、家庭和社會的相關(guān)信息，發(fā)掘表面問題下深埋的根。我們在面對焦急的來訪者時，不能被他的焦慮情緒牽引，急于幫助他們解決問題而忽略了確定問題這關(guān)鍵一步。攝入性會談是非常重要的，我們需要從大量雜亂的信息中，抽絲剝繭，把相關(guān)的信息串聯(lián)，最后找到癥結(jié)所在。

現(xiàn)在的孩子家庭經(jīng)濟條件普遍較好，多是獨生子女，父母為了孩子愿意付出一切。一些父母認為高中出國可以避免國內(nèi)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但是他們沒有考慮到孩子對于出國的心理承受能力。去國外留學的學生除了必要的學習能力外，自律能力、獨立生活能力、人際交往能力以及自制力也很重要。希望我們的家長在對待孩子出國問題上慎重考慮。

（作者單位：浙江省上虞市春暉中學，上虞，312353。該校為《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理事單位）

編輯 / 于 洪 李益倩 終校 / 何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