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貝
《虎媽戰歌》(The Battle Hymn Of Tiger Mother)一書一經出版就引起了軒然大波,蔡美兒和她的“中式家教”成為了美國人育兒的焦點話題,她的那種專制、嚴厲的教育方法導致很多人指責她不尊重兒童,甚至有人將其稱為“法西斯母親”。是什么原因導致一名普通華裔母親的育兒經能在美國引起這么大的反響,難道僅僅是因為蔡美兒的“中式家教”培養出了兩名音樂小神童?筆者認為根源在于這本書引起了中西方兩種截然不同教育理念和方法的碰撞。受到傳統儒家教育價值觀思想影響的蔡美兒強調父母的專制、權威和灌輸,忽視兒童的興趣和自由;而受到以杜威為代表的進步主義思潮影響的美國家教模式則更多強調自由和兒童中心,重視兒童的個性發展,強調興趣在兒童成長過程中的重要性。那么在美國這個大的教育環境下應該怎樣來看待蔡美兒的育兒理念?這種理念離杜威的教育思想又有多大的差異與聯系?對于二者的比較國內外研究較少,在此筆者試圖把蔡美兒與杜威的教育方式進行簡要對比以挖掘其中的差異性,著重從兒童觀、教育目的、教育價值觀三個方面來分析。
一、“專制”與“民主”
蔡美兒與杜威二者在兒童觀的認識上相差甚遠。首先,在對待兒童的態度上:蔡美兒強調專制、權威;杜威則強調尊重、自由民主。其次,在關于對待兒童的學習方法上:蔡美兒強調灌輸和強制;而杜威則提倡通過開展活動,培養兒童學習的興趣,使兒童自主學習;最后,在看待兒童所取得成就方面:蔡美兒認為成績才是衡量“成功”的唯一標準;但在杜威看來教育在他自身之外沒有其他的目的,所有外部強加的壓力和成功的光環都是禁錮兒童創造性的牢籠。對比二者的觀點,至于兩種方法孰優孰劣,這也是當今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新課程改革爭論最多的一個話題,目前很難把二者糅合在一起。
二、“生活準備說”與“教育過程說”
教育為了什么?這一問題是伴隨著教育的產生而產生的,國內外的教育學家們進行了激烈的討論,其中最為突出的兩個觀點就是:“教育過程說”和“生活準備說”。在蔡美兒和杜威的對比中發現,二者關于此問題的看法也是如此,相差甚遠。
蔡美兒并不贊同西方父母的教育方法,認為他們過度尊重孩子的個性,而這種尊重和鼓勵對于“未成熟”人來說,是一種縱容和墮落,是家長為自己逃避責任找的借口而已。她認為保護孩子的最佳方式,就是幫助他們為未來做好準備,讓他們看到自己的能力,用實用的技術、好習慣和內在的自信來武裝他們。所以蔡美兒在女兒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為她們做規劃,選擇一些自認為適合孩子發展的活動,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財力,和女兒們斗智斗勇,以至于叛逆的小女兒把媽媽比喻成伏地魔(《哈利·波特》中黑暗勢力的魔頭)。但蔡美兒并不在乎,因為在蔡美兒的教育理念中,她已為子女選擇了一條通往“成功”的快速路。在這條道路上,由蔡美兒來決定什么是“為子女好”,只要能讓子女為未來做好準備,嚴格約束不僅必須,而且很重要。
而杜威則反對把教育的社會目的凌駕于兒童的生活之上,認為“學校最大的壞處,就是先為兒童選一個很遠的目的,以為現在所學都為預備將來入社會之用,現在雖與生活沒有關系,將來總有一天得用的。”他認為這樣往往造成對兒童的傷害以及教育上的浪費,并且杜威在批判斯賓塞“教育為未來生活做準備”時也提出:“把教育看成是為未來生活做準備的這種學說,是把成人所需的知識灌輸給缺乏理解的兒童,使他們痛苦的陷入謎團,這乃是為滿足成人的需求而施與兒童的虐待,提倡如果引導兒童在逐步成長之中獲得日益豐富的經驗,他們就會在不知不覺間過渡到成人的圓滿生活之中了。”為此杜威提出了他著名的“教育即生活”“教育即生長”“學校即社會”的觀點。在他看來,教育就是兒童現在的生活過程,而不是將來生活的預備,進而提出了“生活即是發展,而不斷發展、不斷生長就是生活”。他認為最好的教育就是“從生活中學習、從經驗中學習”。這就是杜威關于教育與生活關系的著名的“過程說”。一旦把教育看做為兒童未來生活做準備,必然要教以成人的經驗、責任和權力,而忽視兒童此時此刻的興趣與需要。雖說杜威對未來生活準備說進行了尖銳的批判,但他并不反對教育為未來做準備。“并不是說教育不應該預備將來”,但他認為預備將來應該是教育的結果,不是教育的目的。
三、“顯性的教育目的”與“隱性的教育目的”
對待教育目的,中西方自古就存在著差異。“學而優則仕”“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等觀念極大地刺激了中國普通百姓。通過受教育來改變個人身份和社會地位成為古代國人受教育的目的并延續至今。而美國的教育目的規則與我們大相徑庭,他們更多的是強調培養民主、自由社會所需要的社會人。在兩個國家文化差異的大背景下,蔡美兒與杜威的教育目的觀自然就存在差異,可以概括為是對“顯性教育目的觀”與“隱形教育目的觀”的比較。
受傳統儒家思想影響的蔡美兒為了打破“富不過三代”的魔咒、為了維護家族的聲譽和驕傲,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兩個女兒身上,在教育上對兩個女兒的要求十分嚴格,可謂苛刻。為孩子找最好的老師,買最好的琴,不辭勞苦的輾轉于女兒練琴的路上,甚至充當女兒的陪讀,這種“殺氣騰騰”的督戰方式似乎有點過激,但是也確實奏效。這種“成績是體現成功的唯一標準”的教育觀與中國傳統的“光宗耀祖、學而優則仕”的顯性的教育目的觀有著不言而喻的相似之處。
相比較之下,杜威的隱性教育目的觀則認為教育的目的在于教育過程本身,是使人獲得和增長有益于人類社會進步的經驗,所以杜威反對外部強加的終極目的。他認為這種家長和社會賦予的外在、虛構的目的具有靜止的性質,始終是一種固定的、欲達到和占有的東西,它是存在于教育活動之外,使教師和學生所從事的活動變成了為達到特定目的而采取的手段,使得活動失去了自身的意義。杜威認為教育的目的就是生長,這種生長的力量是內在的,是個體活動的必然產物,而不是外部強加的。這種生長使個體活動能夠在新的層次上展開,使個體能夠在更高層次的活動中實現更好的生長。所以兒童的本能沖動、興趣所決定的具體教育過程就是教育目的,這種從活動內部產生的目的作為指導活動的計劃,既是目的又是手段。事實上,杜威也并非否認教育以外的目的,只是反對外部強加與孩子身上的、違背兒童發展規律的目的。所以從杜威的觀點看來,蔡美兒對女兒施加外部壓力所取得成就并不是教育的最終目的,而是一種不能在特定情境下激發智慧,使兒童的學習和工作都會變成機械的、奴隸性的工作,不利于培養孩子的獨立思考和創造的能力。
由以上可見,以中國傳統教育觀為指南的蔡美兒與以進步主義為代表的杜威二者在兒童觀、教育目的、教育方法、教育價值觀方面都有很大的差別。但二者的相通之處卻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使孩子能夠更好的發展。支撐虎媽的是一個古老而強大的價值觀——追求出人頭地;而以杜威教育方法為指南的“西方父母”則竭力去尊重孩子的個性,支持他們自我的選擇,給他們提供積極的肯定和成長的環境。對這兩種家教方式片面的理解都是不正確的。蔡美兒與杜威的距離到底有多遠,這種距離固然不能用“尺度”來衡量,他們有的也許更多的是傳統主義教育與進步主義教育的差距,二者孰優孰劣也正是我國新課程改革中最有爭議的問題,也是需要進一步研究整合的一項難題。
(責任編輯 若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