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詮林
摘 要:杜運燮以“九葉詩人”之名蜚聲中國詩壇,因為藝術流派的“聚結”作用,其“九葉詩派”成員的身份幾乎成了他的中國現當代文學史“名片”。但他的馬來西亞歸僑作家和海外華文作家的身份及其大量的海外華文文學創作和“回歸”寫作個性卻長久以來被忽略或者遮蔽,由他的詩歌《秋》而得名的“朦朧詩”派更是將其遺忘。因此,還原華文詩人杜運燮的真實文化面貌,并由此及于其他類似作家的同樣境遇,彌補文學史“漏洞”,有其必要性并大有可為。
關鍵詞:海外華文文學;歸僑作家;杜運燮;九葉詩人;朦朧詩
中圖分類號:I207.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677(2012)6-0056-05
一、作為九葉詩人的杜運燮:
文學史身份名片
杜運燮(1918~2002)與辛笛、陳敬容、杭約赫、鄭敏、唐祈、唐湜、袁可嘉、穆旦9人組成了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著名的“九葉詩派”,這幾乎成了稍有中國現當代文學史知識者的基本常識。
“九葉詩派”最初是上述九位詩人因有著相近的詩歌藝術風格和表現手法,而在1940年代后半葉(1945~1949)圍繞國統區的《詩創造》和《中國新詩》形成的一個文學流派。按照“九葉詩派”成員之一的袁可嘉的概括,其主要創作理念如下:“他們認為詩是現實生活的反映;但這個現實生活既包括政治和社會生活中的重大題材,也包括生活在具體現實中人們的思想感情的大小波瀾,范圍是極為廣闊的,內容是極為豐富的;詩人不能滿足于表面現象的描繪,而更要寫出時代的精神和本質來,同時又要力求個人情感和人民情感的溝通;在詩的藝術上,他們認為要發揚形象思維的力量,探索新的表現手段,發揮藝術的感染力,而且要有各自的個性與風格。他們認真學習我國民族詩歌和新詩的優秀傳統,也注意借鑒現代歐美詩歌的某些手法。但他們更注意反映廣泛的現實生活,不局限于個人小天地,尤其反對頹廢傾向;同樣,他們雖然吸收了一些西方現代詩歌的表現手法,但作為熱愛祖國的中國知識分子,他們并沒有現代西方文藝家常有的那種唯美主義、自我中心主義和虛無主義情調。他們的基調是正視現實生活,表現真情實感,強調藝術的獨創精神與風格的新穎鮮明。”①此言一出,便一直為各種版本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所引用,成為“九葉詩派”的藝術風格的代言,以至于此后文壇對于其中每位“九葉詩人”的個人藝術特色的評價也是由此生發、大而化之。
當然,“九葉詩派”成為一個文學流派被中國文壇所認可,并不是在上世紀40年代,而是經歷了一段曲折坎坷的過程,于1981年出版他們的《九葉集——四十年代九人詩選》之后。正如福建古田籍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教授游友基先生所言:“在80年代以前,我對杜運燮這個名字是很陌生的。這是因為大學中文系的講壇對于他所屬的九葉詩派具有‘中國式現代主義的特質,對新詩發展做過重大貢獻的詩歌流派只字不提。這個詩派在40年代也沒有一個名稱。直至1981年,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九葉集》,編選了辛笛、陳敬容、杜運燮、杭約赫、鄭敏、唐祈、唐湜、袁可嘉、穆旦9位詩人40年(代)的部分詩歌,‘九葉詩派這一名稱才獲得了9位詩人的認可。我才開始逐漸了解這個詩派,開始逐漸接觸到杜運燮的作品。”②在上世紀80年代以前接觸過中國現當代文學史教材或者課程的學者和中文系學生大都有這樣的經歷。
杜運燮喜愛歐美現代主義詩歌,他與穆旦是西南聯大的同學,“穆旦是他師兄,而鄭敏、袁可嘉則比他的班級低。”③他們同樣受到艾略特、奧登、燕卜蓀、里爾克等歐美現代主義詩人的影響。但杜運燮有著自己獨特的藝術個性和文化身份。相比較而言,杜運燮的詩作風格多變而搖曳生姿,現實主義的傾向更濃厚一些,他在1940年代的詩作“以活潑的想象和機智的風趣見勝。他往往用輕松的筆調處理嚴肅的題材,把事物中矛盾的、可笑的實質揭示出來。”④讓人想起“英國三十年代的奧登的筆法”;⑤另外,杜運燮在馬來西亞出生、成長,回歸中國求學,后赴印度、新加坡等地工作的人生經歷也與其他“九葉詩人”有著明顯的不同。然而,“九葉詩人”之名成就了杜運燮在中國詩壇的名譽和地位,但是“九葉詩派”的流派風格和集體藝術特色也遮蔽了他作為由海外歸來的華僑詩人的文化身份及其在海外創作、后又流播國內的“回歸”寫作個性。
二、“朦朧詩”之得名:
藝術流派聚結光環下的歷史漏洞
發生于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朦朧詩”論爭,是中國當代文學史上的一個重要事件,然而談到朦朧詩,大家想到的往往是北島、舒婷、顧城、《今天》詩刊、“三個崛起”等關鍵詞,卻很少有人想起杜運燮。
實際上,“朦朧詩”的得名卻恰恰緣自杜運燮的詩歌《秋》。
《秋》由杜運燮寫于1979年,1980年發表于北京的《詩刊》雜志1月號。詩作如下:
連鴿哨也發出成熟的音調,
過去了,那陣雨喧鬧的夏季。
不再想那嚴峻的悶熱的考驗,
危險游泳中的細節回憶。
經歷過春天萌芽的破土,
幼葉成長中的扭曲和受傷,
這些枝條在烈日下也狂熱過,
差點在雨夜中迷失方向。
現在,平易的天空沒有浮云,
山川明凈,視野格外寬廣;
智慧、感情都成熟的季節呵,
河水也像是來自更深處的源泉。
紊亂的氣流經過發酵,
在山谷里釀成透明的好酒;
吹來的是第幾陣秋意?醉人的香味
已把秋花秋葉深深染透。
街樹也用紅顏色暗示點什么,
自行車的車輪閃射著朝氣;
吊車的長臂在高空指向遠方,
秋陽在上面掃描豐收的信息。
朦朧詩論爭實際并不是從1979年第3期《詩刊》上發表的北島的《回答》和1979年第4期《詩刊》發表的舒婷的《致橡樹》開始的,而是肇始于章明《令人氣悶的“朦朧”》一文對杜運燮的詩歌《秋》的批評,⑥該文批評杜運燮的《秋》是朦朧的,尤其覺得“連鴿哨也發出成熟的音調”難以理解,將那些“叫人讀了幾遍也得不到一個明確印象、似懂非懂、半懂不懂、甚至完全不懂、百思不得一解”的詩稱為“朦朧體”詩歌,由此“揭開了‘朦朧之戰的第一道序幕”。⑦“朦朧詩”由此而得名,“朦朧詩派”也逐日興隆,但不幸的是,杜運燮并沒有得到朦朧詩派“領軍人”的地位,卻成了第一個去做但被遺忘的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甚至未能成為“朦朧詩派”的普通一員——歷史由此出現了弄人的“漏洞”。
同為“九葉詩人”的唐湜曾經對杜運燮的“被遺忘”和繼起的年輕的“朦朧詩人”們對前輩詩人的反叛精神作過不平之鳴,他認為,雖然“滿紙煙云,一片意象”,⑧但其寓意不難理解的《秋》“竟然引起了人們的陣陣哄鬧,哄鬧了兩年,說是什么‘朦朧詩,引起了年輕人的一個朦朧詩運動,很多年輕詩人因而成名,大紅特紅起來,反把現代派的老將,九葉之一的奧登門徒運燮忘在一邊,似乎不屑一提,卻妄自夸口前無古人,是‘從零開始。”⑨由此為起因,唐湜對九葉詩人們的現代主義成就作了闡述:“實際上從穆旦、運燮、鄭敏,甚至上溯馮至、戴望舒、何其芳、卞之琳與他的好友,從清華起,就是個現代派,留學英國時更成了T·S·艾略特的課室弟子的辛笛;以及少年時就從四川來投奔老師曹葆華(梵樂希《現代詩論》的抗戰前譯者)的陳敬容;從《四個四重奏》蛻變出《時間與旗》,這樣近于后來的金斯堡的后現代主義杰作《嚎叫》的長詩作者唐祈;以及寫出以畢加索的意象畫手法抒寫出一整個世界的斗爭,可以籠蓋一代的長詩《復活的土地》的詩人杭約赫,我們九葉那時哪一個沒有自覺地提倡過現代主義?就是我也在新中國成立前寫過不少評論,以現代主義觀點在《文藝復興》、《詩創造》、《中國新詩》與《春秋》等40年代后期刊物上評論過現代派詩人、作家馮至、杜運燮、辛笛、路翎、陳敬容、穆旦、汪曾祺、鄭敏,闡揚過現代主義與中國傳統美學相結合的意象論與風格論,1947年就翻譯過艾略特的《四重奏》之一《燃燒的諾頓》與里爾克的詩!從30到40年代,我們兩代詩人的豐富創作與深入研究都只能算個‘零?”⑩進而,唐湜為杜運燮、為九葉詩派、也為自己喊出了自己的不平心聲:“這是無知還是狂妄?我真有點不服氣。”(11)唐湜先生的此番爭鳴雖然有因遭受文壇冷落而生的意氣用事,以及將新生的“朦朧詩”與舊的中國現代主義詩歌混為一談的“偷換概念”邏輯錯誤,但是他認為杜運燮也應該列入1980年代“朦朧詩人”的主張不無道理,而且持之有據,也是應該得到支持的。
由朦朧詩潮萌生直至后來的勃發的發展脈絡來看,杜運燮完全可以劃入“朦朧詩群”,但似乎在眾多的讀者和文學研究者眼中,杜運燮似乎更適合被看做“九葉詩人”。事實上,各種文學史著作中也是這么給他界定文學流派歸屬的。可以說,“九葉詩派”藝術風格聚結之下的光環遮蔽了杜運燮的“朦朧詩”藝術成就。此外,產生于文革末期、興盛于文革結束初期的“朦朧詩”本身即具有先鋒的叛逆性,作為“九葉詩人”的杜運燮早已被后期的年輕一輩朦朧詩人視為經典詩歌作者和“老一輩詩人”,甚至已經成為他們心目中所要叛逆的對象。從這兩個角度綜而觀之,杜運燮的朦朧詩《秋》之被忽視乃至漠視,也就可以理解了。
三、流散的歸僑作家及其華文書寫:
被忽略了的文化身份
談到杜運燮的“歸僑詩人”文化身份,就必須回顧他的人生經歷。根據《古田文史資料》(12)的記載,杜運燮出生于馬來西亞“吡叻州實兆遠”。(13)而按照《九葉集》中杜運燮的個人簡介,杜運燮“曾用筆名吳進。原籍福建省古田縣,1918年出生于馬來西亞吡叻州實吊遠的農村。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45年畢業于昆明西南聯大外語系。曾在新加坡和香港擔任中學教師和報紙編輯。1951年以來,在北京新華通訊社國際部工作,文學著作有:《詩四十首》(1946,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散文集《熱帶風光》(1951,香港學文書店)。”(14)查吡叻實為“Perak”的音譯,當前國內也有將“Perak”譯為“霹靂州”者,但相形之下,仍屬“吡叻”譯音更為準確。“實兆遠”和“實吊遠”則應該是個人發音方面的差異所造成的不同音譯結果。因為《九葉集》是由“九位作者各從四十年代寫的詩作中選出若干首”(15)編輯而成的,因而這個由杜運燮親自編定的簡歷應該更為可信。
杜運燮祖籍福建省古田縣大橋鎮瑞巖村,其父杜世發與其祖父杜清波早年移居馬來西亞謀生。杜運燮于1918年3月17日出生于馬來西亞吡叻州實吊遠甘文閣的一個橡膠園。實吊遠是古田華僑的聚居地,在這種環境里,杜運燮學會了福建古田方言并一直堅持使用至他的晚年。杜運燮在馬來西亞實吊遠甘文閣的一所新民小學讀完小學后,先在甘文閣國民學校讀初中,半年后轉入實吊遠市的中正學校完成了初中學業。
在馬來西亞的僑辦小學和初中畢業后,1934年,杜運燮回到福州,在英國教會創辦的私立三一中學(今福州外國語學校前身)讀高中,高二階段便開始在福州報紙副刊發表抒情散文。1937年抗戰爆發時杜運燮畢業于福州三一中學高中。1938年,他考入浙江大學農藝系,準備走科學救國的道路,但因當時浙江大學由于抗戰爆發而遠遷貴州,故借讀于撤退至福建長汀的廈門大學生物系。期間,他進修了廈門大學中文系教授、詩人林庚的“新詩習作”課,跟隨林庚學習新詩寫作,這使他做出了一個影響他一生的重要選擇——由理科轉為文科。后經林庚先生的鼓勵,并經他介紹,1939年秋,杜運燮轉學到西南聯合大學(昆明)外語系英文專業二年級學習,并致力于新詩創作。英國青年詩人兼評論家燕卜蓀曾經在西南聯大任教,雖然杜運燮去西南聯大時,燕卜蓀已經離開,但他的“現代英詩”在西南聯大仍有著很大的影響。杜運燮于1940年開始大量發表詩歌作品,其中最早發表的一首詩歌是他經西南聯大教授沈從文介紹,在香港《大公報》發表的《粗糙的夜》。1940年在西南聯大讀書時,他參加過進步學生組織“群社”和“冬青文藝社”,并任“冬青文藝社”負責人,與穆旦、鄭敏并譽為聯大“三星”。冬青文藝社是西南聯大最有影響的文藝社團,主要成員有林元、杜運燮、劉北汜、汪曾祺、查良錚(穆旦)等。杜運燮曾登門拜訪當時的西南聯大教授聞一多,請其為冬青文藝社作講演。西南聯大教授、詩人卞之琳也曾對該社社友作過演講,杜運燮擔任記錄。在杜運燮主持下,“冬青文藝社”聘請聞一多、馮至、卞之琳為導師,出版了專門刊登雜文的《冬青》壁報和《街頭詩頁》等。1941年,他還曾先后在昆明、湖南擔任“美國志愿空軍大隊”(即陳納德的“飛虎隊”)翻譯一年。1943年初,杜運燮遠赴印度,于1943~1945兩年間,在印度、緬甸參加中國抗日遠征軍,在位于印度比哈爾邦藍伽的美國“中國駐印軍訓練中心”當過通譯員,并在中國遠征軍與美國空軍志愿大隊任少校翻譯官,后赴印度、緬甸一帶前線參戰,1945年春回到昆明。在參加抗日遠征軍的期間,杜運燮以極高的抗戰熱情,寫作了《滇緬公路》這首著名詩篇,于1942年發表,得到了聞一多、朱自清的贊賞和力薦。(16)1945年,杜運燮回西南聯大畢業。同年10月,經沈從文推薦,杜運燮進重慶《大公報》國際部工作,在《大公報》任國際版編輯一年后,1946年10月,他偕妻兒出國赴馬來西亞探親。在馬亞西亞小住兩三個月后,他于1946年底赴新加坡,1947年至1950年先后在新加坡南洋女子中學和華僑中學任教三年,期間也當過《中興日報》翻譯。在此期間,他寫詩投寄上海《中國新詩》刊物。(17)新中國成立后,杜運燮離開新加坡回中國。在途經香港時,于1950年應香港《大公報》之邀,任文藝副刊編輯并兼任《新晚報》電訊翻譯一年。
1951年10月,杜運燮回到北京,在新華社國際部從事編輯工作,并曾兩度隨國家領導人出國訪問。“文革”期間,他被下放到山西“五·七”干校勞動,后還曾被迫當過農民。1974年至1978年,杜運燮調到臨汾山西師范學院(現山西師范大學的前身)任外語系教師及系主任四年。直到10年后的1979年3月他才重返新華社國際部繼續擔任編輯,任《環球》雜志副主編,兼任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新聞系碩士研究生導師。1986年10月,杜運燮被評為譯審,享受早期回國定居專家待遇,并于同年退休。
杜運燮與巴金的夫人蕭珊是同學,1946年他的第一本詩集《詩四十首》,便列為巴金主編的《文學叢刊》第8集,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其后他又陸續出版了《九葉集》、《八葉集》、《南音集》、《晚稻集》、《你是我愛的第一個》、《杜運燮詩精選100首》等詩集,以及散文集《熱帶風光》等。雖然從1951年至1979年,杜運燮只在1957年5月號《詩刊》發表過兩首詩。但他在新時期發表了大量詩歌,結集出版了《南音集》(新加坡文學書屋,1984)、《晚稻集》(作家出版社,1988)、《你是我愛的第一個》(馬來西亞霹靂州文藝研究會,1993)、散文集《熱帶風光》(香港學文書店,1951年)等。(18)并有《美國入侵澳大利亞》、《世界抒情詩選》、《羅賓遜傳奇》等多部譯作(與人合譯)問世。他的詩作被收入數十種中外詩選本,詩歌《井》被選入了中國“蘇教版”的高中語文教材。
杜運燮于1940年代后期在新加坡寫作的詩歌和散文,對新馬華文文壇的影響一直持續至今日,其中《熱帶三友》等三篇散文,被長期作為新加坡和馬來西亞華文中學教材篇目使用。其作品被收入《新馬華文文學大系(散文)》(1971年,新加坡)、《馬華新文學大系》(1971,新加坡)、《新加坡共和國華文文學選集(散文)》(1982年,臺灣)等,其生平小傳被收入《新馬華文作家群像》(1984,新加坡)、《中國作家在新加坡及其影響》(1978年,新加坡)等書。(19)在《九葉集》中,選取的杜運燮的詩歌共有12首,其中除《無題》、《追物價的人》、《山》和《登龍門》寫于昆明,《霧》寫于重慶外,其余7首均寫于海外,如《夜》(1944)、《月》(1944)寫于印度,《落葉》(1945)、《狗》(1948)選自新加坡《學生周報》,《雷》(1948)寫于新加坡、發表于上海《中國新詩》第五期,《善訴苦者》(1948)寫于新加坡、發表于上海《中國新詩》第三期,《閃電》(1948)寫于新加坡、發表于上海《中國新詩》第一期。(20)由此可見,將杜運燮的文學創作稱為“海外華文文學創作”應該是名至實歸的。
杜運燮對他的福建原鄉有著深厚的感情。他除祖籍是福建古田、會講古田話以外,還與故鄉古田的親友有聯系和交往,曾至少兩次與古田有直接的接觸。一是,杜運燮高中畢業后曾回到古田老家居住,“在古田史犖伯中學任代課老師”,(21)期間他閱讀了大量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二是,1996年夏天,杜運燮赴美國探親回國時,曾取道福州回古田。(22)此外,在八十歲的時候,他還寫作了一首懷念、贊美福建故鄉的詩歌《祥瑞的山村》。
綜上所述,杜運燮的歸僑作家身份和他的許多詩歌的海外華文創作特質是顯在而毋庸置疑的。但查閱目前各種版本的《中國現當代文學史》和“中國新詩史”,其中大多沒有表明杜運燮的歸僑身份、福建籍身份及其詩歌的海外創作背景。由此看來,杜運燮的馬來西亞歸僑身份及其大量的海外華文文學創作在中國大陸長久以來是被忽略或者遮蔽的。
“九葉詩人”杜運燮集福建籍作家、馬來西亞華文作家和新加坡、香港游歷于一身,真可謂“流散華文”與“福建書寫”的結合體。但是,遺憾的是,杜運燮的馬來西亞歸僑作家和海外華文作家的身份及其大量的海外華文文學創作和“回歸”寫作個性,長久以來被文學史家和讀者們忽略,其先在海外創作、后在國內傳播的“回歸”寫作個性也往往被“九葉詩派”的集體藝術風格遮蔽,由他的詩歌《秋》而得名的“朦朧詩”派更是將其遺忘,由此構成了許多“歷史漏洞”。因此,還原華文詩人杜運燮的真實文化面貌,并由此及于其他類似的“歸僑”作家的同樣境遇,彌補文學史“漏洞”,有其必要性并大有可為。
①④⑤(15) 袁可嘉:《序》,辛笛、陳敬容等《九葉集——四十年代九人詩選》,江蘇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4-5頁,第6頁,第7頁,第18頁。
②③(18)(22) 游友基:《古田籍九葉詩人杜運燮》,《古田文史資料第15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福建省古田縣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編,1998年9月,第85頁,第86頁,第85-87頁,第85-93頁。
⑥ 章明:《令人氣悶的“朦朧”》,《詩刊》1980年第8期,第53-55頁。
⑦ 參見王干:《廢墟之花——朦朧詩的前世今生》,江蘇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8頁。
⑧⑨⑩(11) 唐湜:《九葉詩人:“中國新詩”的中興》,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104頁,第104頁,第105頁,第105頁。
(12)(13)(19)(21) 吳良國:《“九葉”詩人杜運燮和他的詩創作》,《古田文史資料第10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福建省古田縣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編,1990年8月,第57-61頁。
(14) 辛笛、陳敬容、杜運燮等《九葉集——四十年代九人詩選》,江蘇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70頁。
(16) 朱自清在課堂上分析了《滇緬公路》,并在《詩與建國》一文中給予高度評價,提出了“促進新詩的現代化”的詩學主張;聞一多則將《滇緬公路》編選入《現代詩抄》一書。
(17) 九葉詩人即為在此刊物集聚,形成流派的。該刊物于1948年被查封。
(20) 參見辛笛、陳敬容、杜運燮等:《九葉集——四十年代九人詩選》,江蘇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72-92頁。
(責任編輯:黃潔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