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遠清



摘 要:1945年8月至新世紀的臺灣文學運動,包括官方會議、軍方會議、語文政策、民間會談、原住民文學建構、現代詩運、實驗性探索等。這里有統“獨”之爭,也有與政治關系不大的。正是這一系列運動,推動了臺灣文學的發展。
關鍵詞:臺灣文化;臺灣文學;文學運動;統“獨”之爭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677(2012)6-0096-07
臺灣文化再建構運動
1945年光復后的臺灣,面臨著去殖民文化的問題。長期的奴化教育,使相當一部分人成了“機械的”愚民,個別人甚至成了極危險的“準日本人”。為了使臺灣同胞認識祖國,了解光輝燦爛的中華文化,去除“大和魂”的思想,做一個健全的國民,臺灣省行政公署發動了一場文化再建構運動。這個運動的一個重要方面是推行國語和宣揚“三民主義建設臺灣”的必要性。國民黨中央宣傳部、憲政協進會帶頭發起,國立編譯館、臺灣文化協進會等官方或半官方的團體積極配合。《新生報》還多次發社論說明“皇民化”的毒素必須清除。但也受到一些人的頑固抵抗,出現了“反奴化論述”與“反國府論述”。為此,《臺灣文化》呼吁文化界要增強團結,彼此學習和尊重,要“傳習國文國語”,認同中國文化,認同中國文學,徹底肅清“皇國民運動”的余毒。當地進步文化界用最大的熱情介紹中國文化,更多的作家則爭先恐后學習中文,一時使《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等書洛陽紙貴。臺北市東華書局還于1947年出版了一套中、日文對照的《中國文學叢書》,包括魯迅、茅盾、郁達夫等人的作品,對“去日本化”“再中國化”起了重要作用。
國語推行運動
1945年10月,即將上任的臺灣省行政長官陳儀為了抵消殖民文化對臺灣同胞的毒害,提出“先著手國語,使臺胞明白祖國文化”。同年11月便籌設“臺灣省國語推行委員會”,并在縣市建立“國語推行所”。另頒布《國語運動綱領》,如果本地知識分子不會講北京話,不能擔任公務員。1949年3月,又規定全臺灣地區小學教師必須國語文訓練及格,否則便解聘;國語能力較差的教師,亦不續聘。10月26日,當局除禁止日文唱片和日文寫作外,同時取消報刊雜志的日文版。1947年發生“二二八事件”后,臺灣省政府加大推行“國語運動”的力度,認為讓方言盛行,將會影響民族團結,并用行政命令的方法規定機關、學校和公務員不能用方言交際,并強令教師訂閱《國語日報》,聽國語廣播。這個運動未能考慮到方言在老百姓生活中所起的調劑作用,對學生講方言罰擦黑板或打手心,這種極端做法使民眾反感。1970年異議人士反對扼殺母語,資深“立法委員”卻要推廣國語,“行政院”便頒布《加強推行國語辦法》。在1976年頒布的《廣播電視法》中,要求削弱方言節目比例,強求國語進入家庭,完全無視閩南話和客家話等方言的存在,以至于讓十分受歡迎的黃俊雄的閩南語布袋戲改用國語演出,造成喪失泥土味而離開電視臺。在后來興起的本土化運動中,引起當地文人的強烈反彈,以致要求用所謂“母語”取代國語。
蔣介石發表《民生主義育樂兩篇補述》
1953年9月,蔣介石以“總統”身份發表《民生主義育樂兩篇補述》,表面上是承繼孫中山未完成的遺志,實際上是正式確立其為孫中山提出的三民主義繼承者兼發展者形象,并借題發揮表達自己對民生問題的意見和文化主張:提倡民族文化,杜絕商品化文藝,以三民主義指導文藝創作。在他看來,文藝商品化會妨礙作家執行官方的文藝政策,而作家應該寫出“純真和優美的文藝作品”,更應該創作“表揚民族文化的作品”,以實現“反共復國”的政治使命。此文發表后,“文藝總管”張道藩在1953年10月1日出版的《文藝創作》上發表了《四十二年度文藝運動簡述》,將“補述”中文藝意見作了詳細的發揮,并指出蔣氏的看法是“民生主義社會文藝政策的大綱目”,足以指導未來“自由中國”文藝政策的制定和文藝發展方向,并寫了《三民主義文藝論》的長文去呼應蔣介石的指示,說明文藝創作離不開三民主義的指導,文藝性質也由1940年代的民族主義文藝轉化為更全面的三民主義文藝。此后,中國文藝協會召開多次討論會,學習“補述”和張道藩的文章。以后開展的“文化清潔運動”和倡導“戰斗文藝”,均是實踐《民生主義育樂兩篇補述》的行動。
“國軍”文藝運動
臺灣的眾多運動與文學主張,與蔣介石的思想、言論有密切的關系。1950年代初期,蔣介石提出“民生主義社會文藝政策”的重點與方向。為了實踐這一方向,“國軍”開展以“反共抗俄”為宗旨的文藝運動,大力倡導“戰斗文藝”,使1950年前后至1964年以成為“戰斗文藝”為主旋律的年代。主要文藝措施有:舉辦文化康樂大競賽,項目有歌唱、國劇、話劇、繪畫、書法、出版品等;創設軍中文藝獎金,發行《軍中文摘》等刊物,舉辦“兵寫兵、兵畫兵、兵演兵、兵唱兵”活動。從1965年起進入新文藝運動階段:召開“國軍”文藝大會,通過“國軍新文藝運動推行綱要”等多項議案,至1981年舉行了7次大會,另還召開過“新文藝運動檢討會”和“新文藝運動座談會”,同時十分注意文藝輔導和文藝活動的開展,如聘請文藝界前輩組成“新文藝運動輔導委員會”,以后又成立12個“國軍戰斗文藝工作隊”,“工作隊”再改變為“研究會”。這一階段的決策者為王升,主管者為田原,業務承辦人為著名小說家朱西寧。
文化清潔運動
為了貫徹蔣介石清除所謂“赤色的毒”和“黃色的害”、“黑色的罪”的指示,中國文藝協會常務理事陳紀瀅在1954年7月26日的《中央日報》上,提出“文化清潔運動”的口號,正式揭開這個運動的序幕。在這種形勢下,官方控制的文藝團體和報刊一起動員和上陣,分別在軍內外各種廣播電臺舉辦專題講座。同年8月9日,包括155個社團的500余人連署在各報發表《自由中國各界為推行文化清潔運動厲行除三害宣言》。
這場運動反“赤”純是禁錮言論自由,結束后處分《中國新聞》等5種雜志,《新聞評論》、《自由亞洲》作停刊兩個月的警告,《婦女雜志》、《新希望》、《影劇雜志》以停刊三個月作為懲罰。這種警察行動引起文化界人士的普遍不滿,它給文壇帶來許多負面影響:一、掃黃反黑擴大化,如當時風靡一時的《野風》雜志就不斷受到衛道者的攻擊。郭良蕙并非黃色小說的《心鎖》,也挨批判。二、反“赤害”同樣嚴重擴大化,當時被視為“以隱喻方式為匪宣傳”查禁的武俠小說就多達一千多種。在1955年一年中,“文協”為了擴大“戰果”,又繼續開展“反黃色作品運動”,把非黃色書刊打成淫穢書刊,由此造成了一片白色恐怖氣氛,以至不同政見、文見的作家的創作積極性受到極大的打擊。
現代詩運動
大陸去臺詩人紀弦于1956年1月15日發起的“現代派詩人第一屆年會”在臺北舉行,出席者有40多位詩人,會后宣告“現代派”正式成立。過了半個月,由紀弦主辦的《現代詩》雜志發表了《現代派信條釋義》,提出“現代派”主張橫的移植、反對縱的繼承等主張,這便是戰后臺灣現代詩運動的興起點。這個運動還帶動了現代小說、現代繪畫、現代電影的出現。
從1950年代中期到1960年代中期,現代詩運動圍繞現代詩社、藍星詩社、創世紀詩社之間的爭霸而展開。直到關杰明發表嚴厲批評現代詩的文章,以及唐文標在1970年代宣判現代詩“死刑”,這個運動才開始走向衰落。但不可否認,“新詩再革命”領導者紀弦和其他詩人的創作,加速了新詩現代化的步伐,為刷新詩藝做出了應有的努力和貢獻。
“國軍”文藝大會
“國防部”為了運用文藝力量達到“反共復國”目的,于1965年4月8、9日,在臺北市北投復興崗召開了首屆“國軍”文藝大會,出席者除軍中文藝工作者外,另有社會文藝工作者,總計500余人。蔣介石親臨訓示,提出“抑揚節宣”四字訣,以新文藝的12項內容訓勉與會人員。大會根據蔣介石這種“雪恥復仇”的反共講話精神,除設立國軍文藝金像獎外,還發表了《“國軍”第一屆文藝大會宣言》,重點闡明了三民主義新文藝的主張,強調“新文藝,是以倫理、民主、科學為內容,以民族的風格、革命的意識、戰斗的精神熔鑄而成的三民主義的新文藝”,并制定了《國軍新文藝運動推行綱要》。1966年11月,又舉行了第二屆“國軍”文藝大會,截至1975年10月,共舉行了六次大會,1980年2月下旬,還舉行過一次,每次大會后都發表宣言。到了本土化高漲的年代,這種政治掛帥的文藝大會,再也難以發揮其作用。
中華文化復興運動
1966年國民黨將孫中山誕辰11月12日定為中華文化復興節。過了一個月,國民黨九屆四中全會通過《中華文化復興運動推行綱要》。1967年7月成立由蔣介石親自掛帥的“中華文化復興運動委員會”,下設國民生活運動輔導委員會、文藝研究促進委員會等,并發行《中華文化復興》月刊。這場運動系針對大陸所謂“毀滅”中華文化的文革,另一原因是臺灣隨著經濟的發展,人民的道德水準下降,發動這場運動是為了用傳統文化去改良投機貪婪之風的盛長,也為了遏制臺灣社會流行的全盤西化論。該運動在1970年代初達到高潮:“文復會”頒布了《國民生活須知》99條,并在文藝、學術等文教領域大規模推行文化復興,出版了四書五經今譯等著作28種,在各大學中文系開設“中國文化講座”。這對鞏固當局統治的正當性,有正面作用,但整個運動流于形式。1991年4月,該會改名為“中華文化復興運動總會”,由李登輝兼任會長。陳水扁上臺后改名為“國家文化總會”,并兼任會長。
聯名發表《我們為什么要提倡文藝》
國民黨九屆三中全會通過“當前文藝政策”,并于1967年12月5日頒行實施,文藝界張道藩、陳紀瀅、李曼瑰、張秀亞、林海音、王夢鷗、趙滋蕃、余光中、尹雪曼、王藍、尼洛、鐘鼎文等40人,聯名發表《我們為什么要提倡文藝》,表明他們擁護國民黨的文藝政策與“反共復國”的主張。該文除引言和結論外,還包括文藝與新聞、文藝與出版、文藝與教育、文藝與科學、文藝與哲學、文藝與宗教、文藝與軍事、文藝與外交、文藝與經濟等。乍看起來論述十分全面,其實內中隱藏了官方對三十年代左翼文藝的恐懼,同時也呈現出他們思想中仍擁有中國傳統中的“崇儒”和文以載道的一面。
文藝會談
國民黨為了執行《當前文藝政策》,于1968年5月下旬舉行為期三天的文藝會談,出席者有全島文藝工作者四百余人,蔣介石在這次會談中提出要“更積極地開創三民主義的新文藝運動……今天文藝工作的使命與路向,必須使民族文化與時代精神結合起來……要促進文藝與武藝的結合,加強發揮文藝戰斗的力量,使其一方面擔當起三民主義政治作戰與心理作戰的前鋒,一方面力挽當前偏頗頹廢以及畸形發展的文藝逆流,而將其導向于三民主義新文藝以‘仁為本的主流。”蔣介石去世后,繼任“總統”嚴家淦于1977年8月在臺北舉行第二次文藝會談,會上再次肯定以“三民主義為中心思想”指導創作。這次會議系沖著鄉土文學而來:排斥以鐘肇政為首的所謂“有問題”的鄉土作家參與,而陳紀瀅、尹雪曼、余光中等反鄉土文學的有功之臣進入大會主席團。會議第一天,《聯合報》就把矛頭指向鄉土文學,而《中國時報》則不希望政治勢力介入鄉土文學論戰。會后通過了《對當前文藝政策之修訂建議案》,其中建議恢復“中央文藝工作小組”,以加強對文壇的控制,防止“工農兵文藝”以“鄉土文學”的面貌出現。第三次文藝會談于1991年12月初召開,1982年另由“文建會”主辦文藝座談會,會后出版《文藝座談實錄》。
知識分子的“回歸”運動
1970年前后,中東戰爭引發的石油危機沖擊到臺灣,使得戰后臺灣“經濟起飛”的神話遭到解構。在政治上,臺灣退出聯合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國建交,使“中華民國”是中國唯一合法政府的定位突然消失。這些重大事件引發臺灣知識分子對臺灣前途進行整體反省:不再唯西方馬首是瞻,調過頭來面對現實和本土,并追尋社會主義思想,這和六、七十年代的保釣運動有直接關系。據呂正惠觀察,這場知識分子回歸運動是抨擊國民黨現行體制的反對運動,參加者多為本省人,在文學藝術上具體表現為:林懷民試圖反映中國風格的云門舞集,黃春明早期鄉土小說的結集出版與暢銷,臺北市茶館的鄉土式陳列,臺灣早期歷史與文學的再發現。在刊物方面,《大學雜志》偏重現實政治的批判,《仙人掌》雜志力圖重現“五四”的文化批判與愛國主義傳統,《夏潮》雜志體現出泛左翼色彩,從中不難看出知識分子急于找出路的傾向。這場運動到八十年代中期因“國家認同”問題的尖銳對立與分化而終結。
“中央”文藝工作研討會
國民黨為了檢討文藝政策的實施情形,并配合所謂“建國”六十周年的活動,于1971年2月召開“中央”文藝工作研討會。出席者有全島文教機關、文藝團體及各級黨部主管文藝工作人員168人,會期一天。會議期間除對文藝政策及其實施情況分別提出報告外,并就今后的文藝發展方向展開討論和檢討。會后通過繼續貫徹“戰斗文藝”運動,抵制所謂外來的文藝逆流,發表予以使文藝充分發揮作為思想作戰前鋒功能為主旨的《總結議文》。
新興詩社運動
1971年是臺灣新詩史上一個重要分水嶺。一批青年詩人基于現代詩發展遭遇瓶頸,因而反思現代詩走過的道路,下決心不盲從西方,以敲自己的鼓、打自己的鑼為榮。據有的論者觀察,這與新興詩社運動以當年關杰明旋風、唐文標事件對“現代派”的討伐有很大的關系。它不是某個人或某個小團體的偶然行為,而是順應了當時現實主義回歸這一大趨勢。這一新興詩社運動以臺北這一文化中心為主要活動區域,但也有周邊地區參與,因而除龍族詩社外,還包括草根社、《詩脈季刊》、《詩人季刊》,甚至包括中南部的《風燈》、高雄地區的《綠地》、《陽光小集》。這些詩社的成員年輕,發宣言時急于為自己定位。他們自組詩社和自費辦詩刊,是一種覺醒和自我要求,并不完全是沽名釣譽。
小劇場運動
從1960年代開始,李曼瑰成立“小劇場運動推行委員會”,其特點是著重劇場的“小”和演劇的非專業性。1980年代興起的另一場小劇場運動,在劇場藝術上不再是話劇原班人馬新瓶舊酒的游戲,而是更多注重戲劇的前衛性和實驗性的探索。還有在1979年,姚一葦出任中國話劇欣賞委員會主任委員后,便籌辦實驗劇展,至1984年計演出36出戲,其中蘭陵在1980年首屆實驗劇場演出的《荷珠新配》,極為成功。這出戲的創新主要表現在吳靜吉引進的肢體訓練,刷新了戲劇觀念,帶動了戲劇運動的普及,引發方圓劇場、小塢劇場、大觀劇場、人間世劇場、筆記劇場還有華崗劇團、工作劇團等更多小劇場的成立,吸引了年輕一代走進劇場,推動了實驗戲劇風氣,以至讓“小劇場”成為年輕、活力、改革、叛逆的同義語。1986年前后,后現代戲劇的興起,標志著小劇場運動向前跨進了一大步。1987年7月解除戒嚴更促使重要演劇團以叛逆的姿態挑戰傳統而做出更前衛的探索,并讓本土化思潮成功地滲透。不過,由于這階段的演劇更多是拼貼式的后現代制作,故表面上看起來轟轟烈烈,但真正能留下的傳世之作卻微乎其微。
左翼行動主義
據楊照的觀察,七十年代從關杰明和唐文標發起的“現代詩論戰”,到由彭歌、余光中點火引發臺灣社會空前動蕩的鄉土文學大論戰,后續的發展方向是不斷擴大文學意義的解釋,及隨之而來附加的越來越多反體制或護體制、反威權或衛威權的行動性格,是為“文學行動主義”。此“主義”的產生,是因為戒嚴沒有解除,人們沒有批評政府和時政的自由,因而無法在政論雜志出現的主張只好用另類形式“化妝”登場。七十年代出現的大報“強勢副刊”,正好為這種文學行動者提供了馳騁的陣地。以帶左翼色彩的鄉土派為例,若發表改革政治體制和經濟結構的政論便會被視為顛覆政府,他們便將建設一個在政治經濟上脫離依賴,內部力求分配公平的社會政治理念,用創作行動去取代街頭行為即用小說的形式來表達。陳映真的《山路》等眾多政治小說,潛藏在作品細微處的社會主義理想,便說明臺灣是一個被帝國主義變相侵略、被錯誤政策犧牲,以至于許多人在底層流離受難的社會。宋澤萊的《打牛湳村》,直指農村產銷結構上的重大弊病。洪醒夫的《吾土》,刻畫了農村困窮的悲慘。左翼行動主義雖然不斷受到官方的政治打壓,但卻逐漸取得了美學上的合法性。
右翼行動主義
右翼文學行動主義的代表性團體是“三三集刊”與“神州詩社”。據楊照的觀察,他們的集體特性是非常年輕,其集團理念是“以文學救國”,代表作有溫瑞安的長詩《圖騰》等。在行動上,他們熱情地串聯各地大學,堅決反對抨擊政府而視臺灣為“鄉土”的“鄉土派”,高舉文化民族主義認同文化中國的大旗;在文學尤其是小說創作上,他們特別強調回歸到愛情上來化解抽象概念上對立所產生的沖突。
在1979年美麗島事件爆發前夕的小說界,可以清楚地看見右翼文學行動主義與官方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系,同時獲得了校園青年群的熱烈支持。他們甚具行動意義的作品經常在《聯合報》、《中國時報》副刊得獎,如黃凡首開小說刺探政治曖昧地帶的《賴索》。
文藝季文藝座談會
“文藝季文藝座談會”原是“教育部”主辦“1980年文藝季”中的一個項目。“文藝季”包括國劇、舞蹈等舞臺演出以及美術展覽、音樂演奏等項目。文學方面則委托給“中華文化復興運動委員會”籌辦,“青溪新文學學會”協辦。此次“文藝季”于1980年4月19至20日在日月潭舉行。召集人為尹雪曼,有120位作家出席。會議主題是“新時代文學界創作方向”,另分四個子題:六十年來文學創作回顧、當前文學的總檢討、未來文學的展望、我們對文學創作應有的努力。不少官方作家認為,所謂“鄉土”、“工農兵文藝”,是和“三民主義文藝”唱反調的“邪惡文學”,少數人則認為“鄉土”、“工農兵文學”在文學中應有自己的地位,但問題是不能用階級來劃分。三民主義作家應參與而非與其對立,應用“大鄉土”、“大和諧”的方式將其化解。會后于當年8月由李牧主編了座談會記錄《新時代文藝創作方向》。
二·二八歷史記憶重建運動
1947年發生的二·二八事件,是臺灣當代史上影響最深遠的事件之一。由于國民黨在這個事件中扮演了鎮壓者的角色,故隨后40年,該事件成了頭號的政治禁區。隨著1980年代民主化運動的高漲,在民間流傳的二·二八歷史記憶,終于成了媒體的公開話題。20多年來,出版有關這方面的專書不少于140種,僅文學方面就有林雙不于1989年編的《二·二八小說選》,許俊雅于2003年也編了同類書。
對二·二八事件歷史記憶的恢復,第一階段是尋找歷史的遺忘,第二階段是用各種不同的記憶對二·二八事件做出不同的闡釋,如“獨派”把本來與“臺獨”無關的二·二八事件往“臺灣民族主義運動”靠攏,歪曲吳濁流的《無花果》,認為這部作品最重要的意義就是丟掉“對父祖之國的虛無飄渺的幻想,不要再把虛幻的祖國當作臺灣的解放者與救世主。”類似這方面的作品有李喬的《埋冤1947埋冤》,東方白的大河小說《浪淘沙》。統派也有寫二·二八事件的作品,但遠沒有獨派作品影響大。
臺灣文學的街頭運動
焦桐認為,在后現代出現的臺灣文壇,各種與傳統不同的新文類紛紛出現,不同的實驗和不同的意見也競相展示,這些活動和現象是為“街頭運動”。它包含解除戒嚴后至世紀末出現的各種文學類型,如地方文學、運動文學、文學傳播、小劇場、現代詩刊以及前衛詩、情色詩、政治詩、散文地圖。這些類型正像劇場形式是一種戲仿,一種顛覆主流形式的策略,帶有明顯的在野色彩。兩大報文學獎還一度從邊緣走向中心。至于大量生長的現代詩刊,大多短壽,逃不出在地下開花以及腐爛的命運。為避免過早死亡,許多詩社熱衷于舉辦大型座談、演講、現代詩朗誦會、民歌演唱會、展覽、詩友會、創作研習班、學術研討會、詩的聲光等眾多活動,但仍無法改變其“街頭運動”性格。
南北兩派作家座談會
高雄和臺北作為城鄉關系中的新隱喻到1980年代完成,至少有南北各屬不同文學派別的苗頭出現。1982年3月,曾為美麗島事件被捕作家向蔣經國說項而聲名大振的陳若曦,應《臺灣時報》的邀請由美回臺,在高雄市筆王大飯店主持南北兩派作家座談,討論主題為“是否有南北兩派、南派和北派的主張分別是什么?”鑒于鄉土文學陣營還未公開分裂,南北兩派亦未正式登臺,故頭一個發言的鐘肇政表示堅決反對南北分派的說法,葉石濤和陳映真也說分派是謠言,只有廖仁義含糊說應允許作家“追求歷史的特色”。由于這次會議未能找出南北兩派作家的爭議點,故這種調解成了無的放矢,但不等于說不存在南北文學之分,因后來正式形成的南北兩派不是一般的文學流派之爭:如鄉土文學與都市文學或向第三世界學習之爭,或寫實主義與后現代主義之爭——這些爭論確實存在,但在爭論背后隱藏的是天南地北兩個極端性派別的政治立場的差異,即以陳映真為代表的“北派”/統派和以葉石濤為代表的“南派”/獨派之爭。
“臺語文學”運動
隨著“臺灣意識”的高漲,隨著1990年代本土論述惡性膨脹,“臺灣意識”成了知識分子熱烈討論的話題,“為了建立民族文學,完成母語建國”的口號喊得震天價響。為配合這一運動,除多次舉辦“臺語文學研討會”外,還連續出版《臺語文學運動史論》、《臺語文學運動論文集》、《臺灣話大辭典》、《大學臺語文選作品導讀》、《臺語詩三百首》,使“臺語文學”創作成了一股不可忽視的潮流。發表作品的媒體有《臺灣文藝》、《文學界》、《臺灣新文學》、《自立晚報》副刊等。“臺語文學”雜志有《島鄉》、《管芒花》,綜合性的有《臺文通訊》、《臺文罔報》、《掖種》、《時行》、《蓮蕉花》。隨著21世紀的到來,“臺文”書寫也展開了新紀元,最重要的標志是母語教育進入體制,錄取了3000多位“臺語”教師。加上熱衷于政經和文化改革的“四社二會”(南中北東社、臺灣教授協會、臺灣筆會)以及真理大學“臺灣文學系”、“臺灣語言學系”對“臺語文學”伸出援手,運動的發動者常去游說“立法院”、“教育部”,使得無論是執政黨還是在野黨人士再也不敢公開反對母語,連“外省人”馬英九有時講話也用閩南話,這均說明“臺語文學”運動已開花結果。
原住民文學建構運動
原住民文學建構受本土化思潮和全球原住民運動啟發而崛起。它開始于1983年《高山青》雜志的創刊,1984年冬天成立的“臺灣原住民權利促進會”,1987年提出17條《臺灣原住民族權利宣言》,1994年“原住民”一詞正式載入“憲法”。這均意味著原住民爭取主體發言位置社會運動的開始。在藝文方面,進入1990年代中期的短短幾年,出現了一百多件物藝產品工作室和個人創作者,形成一個傳統與非傳統工藝美學相結合的藝文運動,或如原住民研究專家謝世忠所說的原住民的文化運動。
原住民文學建構運動和鶴佬、客家反對運動一樣,把矛頭指向壓制他們的國民黨政權的同時,反抗強勢的漢文化。為此,解嚴后原住民文化復興運動積極開展,這表現在有一小批原住民出身的作者,以人類學的方法進行田野調查,在各種研討會上發表建構族群政治的論文。各種刊物的創辦和文學活動的開展,也有力地推動了原住民文學建構運動,如繼林明德1989年創辦《原報》后,高山族作家瓦易斯于1990年創辦了《獵人文化》。官方也開始介入推廣原住民文化。1992年,由“文建會”等單位出面主辦了首屆“山胞藝文創作獎”。1993年,“中華民國臺灣原住民文化發展協會”成立,附屬于該協會以報導原住民文化為宗旨的雜志《山海文化》創刊。1994年,在屏東瑪家山地文化園區召開了“原住民文化會議”。1995年,第一本原住民民間文學作品集《和平鄉泰雅族故事歌謠》出版。向來一再宣稱不認同大中國文學和臺灣文學的部分原住民作家,還參加了大中國團體與臺灣本土的征獎活動,如《中國時報》于1996年和《山海文化》雙月刊合辦的首屆“山海文學獎”,另有臺灣基金會主辦的臺灣文學獎。“臺灣原住民文學”系列也由臺中晨星出版社出版。
另張新幟的客家文化運動
1970~80年代蔣經國實行了一系列政治經濟改革,使得閩南和客家籍的本省人士取得重要的社會地位,時在日本的張良澤便率先提出客家文學的看法。政治風向驟變的1988年,擁有400多萬人口的客家人開始萌生族群意識,先后開展了“還我母語”、“新客家人”運動,并于1990年創辦了為客家族群說話的《客家風云》,后改名為《客家雜志》。1993年創辦了全球首份客家語文刊物《客家臺灣》。次年,召開首屆“客家文化研討會”,還出版了《客家臺灣文學選》,另成立了“全國客家權益行動聯盟”、“臺灣客家公共事務協會”,并一波三折成立了“寶島新聲客家電臺”。地處桃園、新竹、苗栗客家生活圈的“中央大學”,在2003年8月成立了全臺灣第一個客家學院。這些來自政治、社會和文化的變動,給客家文化建構運動提供了條件。客家文化運動推手黃恒秋奔走于兩岸,編著有數種客家文化論著,另還用母語創作了幾種新詩集。
詩的星期五
由洛夫領銜的“詩的星期五”詩學活動,自1992年8月起,于每月第一周之星期五晚上7時,在臺北市誠品書店舉行。每次由兩位詩人主持,除朗誦個人的詩作外,還對作品進行詮釋和講解,最后觀眾互動,或請詩評家講評,有時還邀請訪問臺灣的大陸詩人及海外詩人參與。前后持續三年多共舉辦38場,有60多位詩人參加演出,于1995年8月停辦。
文學上的“去中國化”運動
“泛綠”文學團體和媒體積極呼應李登輝執政期間和陳水扁新千年上臺后所刮起的一股“去中國化”歪風。
文學上的“去中國化”運動,從為臺灣文學“正名”做起,其中《臺灣文藝》在宣傳臺灣文學不是中國文學即文學上的“兩國論”最為賣力。在該刊1986年出版的《100期紀念特輯》中,鐘肇政、陳千武、李喬、李敏勇、王拓等人一齊上陣,鼓吹“中、臺文學的關系,猶如英、美文學之間的關系”。這個文學上的“兩國論”,比李登輝1997年提出“階段性兩個中國”還早11年。在兩岸文學成就誰高誰低問題上,他們更是大言不慚地認為“顯然三十年來臺灣文學的成就,已經凌駕于中國文學之上”。該刊后來制作的《重建海洋文化的信心》、《臺語文學的再出發》、《寫有國籍的臺灣文學》等專輯,無不在呼吁寫“有國籍”的文學即指合乎“臺獨”標準的文學。“臺獨”大將鄭南榕自焚事件發生后,本土作家作出激烈反應,讓中國人/臺灣人、中國文學/臺灣文學的二元尖銳對抗達到最沸點,其中林雙不高呼臺灣作家要優先投入“獨立建國”的道路。到了1990年代,新面貌新形式的《臺灣文學》,乃公開正式地建構“新國家”模式的臺灣文學。為此,他們極力鼓吹“臺灣民族文學論”,為“皇民文學”翻案,為臺灣文學系的建立最終達到將中文系與外文系合并的目的制造輿論。在新世紀,“笠”詩刊把大陸學者的文章放在《國際交流》專欄,大陸詩人作品則被稱為“海外來稿”。“三李”即李喬、李魁賢、李敏勇等人無不極力否認自己是中國作家。
(責任編輯:張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