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每一次唱起中國少年先鋒隊隊歌,都心潮澎湃、壯志凌云;每一次凝望著鮮艷的隊旗,都心花怒放、豪情萬丈。“中國少年先鋒隊”這光榮的隊名,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底,這神圣的七個字,在我心靈深處像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炬,指引著我前進的方向。1949年,當我帶領兒童團員們莊嚴地舉起雙手宣誓時,便開始結下了與少先隊的一世情緣,直到今天, 以至將來。
有幸走上教師崗位
回顧自己與少先隊六十二年的情緣,真是記憶猶新、歷歷在目。
解放前,我的義務教師崗位是花錢買來的
我生在上海,父親是個文盲,在一家輪船上當茶房以維持全家生活。八年抗戰初期父親隨船外出,母親只得把我帶到溫嶺外婆家,靠小攤外賣為生。后來家里的生活實在維持不下去,便托人介紹我到黃巖下梁一家藥店當了三年學徒。抗日戰爭勝利后,我隨母回到上海和父親團聚,之后考進了上海格致中學讀了一年半初中。但好景不長,解放戰爭開始,父親又隨船離開上海去香港。1948,年我又隨母親回到溫嶺外婆家,當地的國民黨保長認為上海人有錢,于是就想趁機敲詐一把,他揚言要抓我壯丁,母親只得托別人花了三擔半谷子(當時因金圓券貶值需用實物交易),在溫嶺城東小學“買”了個義務教師,義務教師,顧名思義是光教學不發工資的,但可以避免被抓壯丁。
把少年兒童組織起來
1949年5月9日,溫嶺解放了,我參加縣人民政府小學教師短訓班培訓后,成了光榮的人民教師。由于我的文化水平低,1954年組織上又送我到浙江省小學教師進修學校去學習培訓。1949年11月結業后,我被委派到溫嶺縣紫皋小學任教。當年12月,我光榮地加入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組織上分配給我的任務是擔任兒童委員。一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中國少年兒童隊(后更名為中國少年先鋒隊)10月13日在北京成立的消息,于是我向團縣委打報告,經團縣委批準,于1950年1月成立溫嶺縣第一個中國少年兒童隊——溫嶺縣紫皋鄉少年兒童隊大隊部。但是,由于解放不久,老百姓聽信謠言有顧慮,怕孩子加入兒童隊后,會被共產黨抓去當炮灰,于是,我就挨家挨戶去解釋、動員以消除家長們的顧慮,每天晚上組織少年兒童到紫皋小學門口的操場上集中開會。我給兒童隊員們講解放軍不怕犧牲、英勇殺敵的故事,講土地改革等,由于當時的小朋友家里都很窮,根本買不起紅布,我們就把廟堂里的佛幡扯下來,撕成小布條,當紅領巾掛在胸前。就這樣,我帶領大家入隊宣誓后,就成立了浙江省溫嶺縣紫阜鄉少年兒童隊大隊部。慢慢地,紫皋鄉的兒童隊員像滾雪球那樣,從20多人逐漸發展到160多人。我的干勁也越來越足了,白天教孩子們讀書,晚上和兒童團員們一起睡在稻草堆里,一起輪流站崗、放哨、查路條。有時,我還要翻山越嶺去村里巡邏、教學,向群眾宣傳革命的道理。
牢記中央領導的教誨和囑托
1955年9月,我先后被評為縣、地、省和全國青年社會主義建設積極分子,9月29日,團省委在北京中南海懷仁堂開會,我在大會上作典型發言,介紹自己做少年兒童工作的體會。發言后,在小會議室里,當時的團中央書記胡耀邦同志接見了部分青年代表。他風趣地對我們說:“人的眼睛只有兩只,卻可能會長在三個不同的地方,第一種是長在頭頂上,只看到領導,看不到群眾,這樣的人驕傲自滿,會脫離群眾、孤立自己;第二種是長在腦后面,只看到過去的成績,總是想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這樣的人會停滯不前;希望你們的眼睛永遠長在前面。你們要謙虛謹慎、貼近群眾、放眼未來,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
同年9月30日上午,在北京中南海,我榮幸地見到了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鄧小平等黨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當毛澤東同志等黨中央領導一進入攝影場時,全場響起了暴風雨般的掌聲,“毛主席萬歲”的呼喊聲震耳欲聾。毛澤東等領導向全場的千余名代表頻頻招手示意,可是卻沒有面向我們浙江代表團的方向,我急中生智,馬上解下胸前的紅領巾,不停地揮舞著。呼喊著“毛主席萬歲”。果然,毛主席等中央領導看見紅領巾,都向我們這邊走來,并頻頻招手示意。
1955年9月30日晚上,我接到了周總理署名的請柬:“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慶,定于1955年9月30日(星期五)下午7時在北京飯店舉行酒會,敬請光臨。”興奮程度真是難以形容。當天晚上,我和浙江省的代表們一起進入燈火通明、金碧輝煌的宴會大廳,只見周總理首先在大廳前方舉杯祝酒,接著走下來分別和各代表團敬酒,當他舉杯來到我身旁,看到我胸前佩戴的紅領巾時,高興地笑著說:“你就是昨天攝影時揮動紅領巾的代表嗎?”我回答說:“是的。”“哪個單位的?”“浙江代表團。”周總理把酒杯高高舉起說:“好,為我們美麗的西湖而干杯!”周總理和我碰杯了!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杯酒是多么地甜醇。周總理離開前,還親切地對我說:“你是輔導員的代表,回去后,要努力工作,培養好下一代。”
國家領導人對我的囑咐,指引著我前進的方向,我工作著,快樂著。2001年5月16日,我和老伴應中央電視臺邀請,去北京參加央視組織的《永遠的紅領巾——相約夕陽紅》專題片的拍攝。當節目主持人問我,是什么力量讓我半個世紀始終如一地樂意當“孩子王”時,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我是一個共產黨員,為了不辜負周總理對我的囑咐……”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動亂年代的師生情
到了“文革”,一切都鬧翻了天,紅領巾摘掉了,少先隊也取消了,代之而來的是“紅小兵”。
我被打成了“死不悔改的走資派”,成了“培養修正主義黑苗苗”的罪魁禍首,整天整夜地挨批斗。但是,當我心中一想到黨,心底就產生了無窮的力量,我堅信“反革命走資派”“培養修正主義黑苗苗”的帽子總有一天會摘掉的。我始終相信,我們的黨是偉大、光榮、正確的,我一定要經得起考驗。想到這里,我就會忘卻那剛剛被批斗過的疲勞。我清楚地記得在遭受批斗時,“造反派”把一塊吊著鐵絲的大黑板,套在我的脖子上,上面寫著“打倒死不悔改的走資派”,壓得我皮膚流出血來。后來,忽然覺得不疼了,低頭一看,原來是站在兩旁的“紅小兵”,用手指頂著大黑板的兩端,大大地減輕了我肩上的重量。我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還有一次,“造反派”把我鎖在屋里寫交代材料,不讓吃飯。至今我都不知道是誰,偷偷地從門縫里塞進兩個白饅頭,紙條上歪歪斜斜地寫著:“俞老師,是媽媽叫我送來的。”我又是一陣心酸,流下了感激的熱淚。我深深地懂得,這一切都是紅領巾帶給我的溫暖。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我終于被“解放”了。恢復工作后,我向組織提出的第一請求,就是讓我繼續戴紅領巾,重當少先隊輔導員。可是,我老伴卻堅決反對,她感到十分委屈,心中還有一些怨氣,擔心那苦難悲慘的日子會卷土重來,勸我快離開這里、換個行業,甚至想去過“世外桃源”的生活。但我苦心婆心勸她,應該相信黨、相信組織,這樣的苦日子決不會再來。我捧出兩件珍藏品,一件是當年周總理邀請我參加國慶宴會的署名請柬,另一件是周總理接見時,我胸前戴過的紅領巾。我說:“這可是黨交給我的任務啊!”老伴撫摸著紅領巾,看著我一臉的堅決態度,慢慢地抹去了眼角的淚水,點了點頭。有了老伴的支持,我幾乎把自己的全部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少先隊工作中,全心全意地、每時每刻地為孩子們服務。雖然奔波勞累,心情卻是十分舒暢的。每每完成一項活動,每每看到孩子們純真的笑容,每每看到孩子們的點點收獲,我就感到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退休后,我還要堅持干下去
1991年10月28日,我60周歲退休時,我的小兒子患了重癥不幸去世,接著,我的大女兒也因患癌癥去世。白發人送黑發人,兩次沉重打擊,我們全家都沉浸在苦難之中,老伴更是悲痛欲絕。但是我想,再悲痛,自己也絕不能倒下去,我一定要挺住。于是,我強忍住心肝撕裂的傷痛,一邊苦口婆心開導老伴,一邊硬挺起來堅持工作。退休后,不少單位前來高薪聘請,都被我婉言謝絕了。這時,我又一次向領導提出請求,允許我留下來,繼續戴著紅領巾,做少先隊的志愿輔導員。許多親朋好友很不理解地問我:“老俞呀!論政治地位你夠了,論經濟收入也不錯,這么大年紀應該在家種種花草,帶帶孫子,何必還‘賴在紅領巾隊伍里不肯走,你究竟還想要什么?”我說:“從入黨的第一天起,我就宣過誓,要為共產主義事業奮斗終身。我雖然經受了人生中的各種磨難,可我繼續做少先隊輔導員的決心絕不動搖,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要為紅領巾事業干到底。”終于,組織上批準了我的請求并支持我一直干到今天。
讓白發和紅領巾一起飄揚
擔任少先隊輔導員工作的60多年來,我只是做了一些少先隊輔導員工作中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事,而組織卻給了我很多榮譽。
2010年10月,在我從事少先隊工作60周年時,中共溫嶺市委、市政府、團市委、市教育局,還特別地請中國青年出版社為我出書,舉行《一條紅領巾一個傳奇》——紀念俞明德從事少先隊工作60周年的首發式。從1955年至今,我先后獲得了“全國青年社會主義建設積極分子”“全國少先隊優秀輔導員”“全國少先隊突出貢獻獎”等光榮稱號。受到了毛主席、劉少奇、周總理、朱德、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
在60多年的風雨歷程中,紅領巾事業始終陪伴著我,我認定我的目標,為紅領巾事業奮斗到底。我覺得,我這60年的確是幸福的60年。如今,我雖然老了,但我的一生卻很有意義。我為自己當了一輩子的少先隊輔導員感到幸福、自豪!為身邊一批批優秀少先隊輔導員、少先隊員的不斷成長而感到欣慰!我至今仍然希望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能繼續發揮余熱,為關心下一代做出貢獻,讓白發和紅領巾一起飄揚!
【俞明德,浙江省溫嶺市少先隊終身輔導員】
責任編輯/齊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