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吻”批文,失態為哪般?

近些日子，一張“吻照”在網上瘋傳：國家發改委門前，一位項目獲批的官員，拿著剛剛到手的文件，狂喜至極，忍不住當眾將文件放在嘴邊親吻！此位親吻者，乃廣東湛江市長王中丙也。5月24日，總投資696億元的湛江千萬噸鋼鐵項目獲國家發改委批準，守候已久的王市長按捺不住喜悅，不顧一旁有記者照相，當眾做出此舉。

當此時也，正好《湛江日報》記者劉穩在場。劉穩回憶說，王市長當時非常高興，相當興奮，一出大門，立即就給湛江市一些領導干部發短信，告訴大家，批復文件終于到手了！“我們問市長當時的心情，市長情緒很激動，拿著文件湊到嘴邊說，‘太不容易了，你們看，墨跡還沒干呢，說著，情不自禁就親了上去！”

市長為何失態，狂喜若此？王中丙說：“我是搞鋼鐵出身的，這個項目前前后后經歷30多年，太不容易了！2007年我在廣東省發改委工作時，就曾帶隊考察湛江鋼鐵項目；不久后轉任湛江常務副市長，主管重點項目之一就是湛江鋼鐵。從湛江上北京，從北京回湛江，像這樣匆匆來去、往返、奔波，已記不清有多少次！中間經歷了太多的曲折，怎不讓人心情激動！”

市長如此心情，老詹非常理解。記得20多年前，我亦曾在河北保定掛職任副市長，職責之一，便是與另一副市長一道跑項目。一個大的項目，一旦獲批上馬，那真算得上是全市盛大節日了！其好處有四：一、可以迅速增大全市GDP總量，提升在全省的發展排序。二、可以帶動上下游一大批產業和企業，產生連鎖效應。三、可以安置成千上萬職工，緩解就業壓力。四、可以提拔和安排一批干部。正因此，全市上上下下，從書記到市長到各單位領導，無不把爭取投資作為頭等大事！前些年，不少地方甚至明文規定，給予拉來項目者以比例不小的提成。

地方要跑項目，辦法非常之多。哪個環節是薄弱環節？哪個地方需要再加把勁兒？哪里還有漏洞得趕快補上？市里為此不知要召開多少會議，傷透多少腦筋！項目具體由發改委哪個局哪個處經辦？其局長、副局長、處長、副處長乃至辦事員都有誰？他們有何愛好，有啥脾氣？喜歡什么？那可真是恨不得一個個都列出檔案來，逐一分析，對癥下藥！至于具體的公關手段嘛，那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你知我知，只能做，不便說了……

說起項目審批制度，我國經過幾十年改革，已比計劃時代進步許多，但總體說來，政府還是管得太多、管得太細、管得太死（為何不放手，利益所系也）。廣東省發改委主任李春洪在今年某次論壇上曾談到，他到省發改委后，曾經調查了6個項目，倘若按程序走，所有審批走完，需要整整310天！如果都這樣干，黃花菜早就涼了，市場機遇早就沒了。李認為，我國現行審批程序有很多障礙，比如自由裁量權，常常是科長和處長說了算。這樣難免造成尋租行為，延誤企業發展。所以，下一步改革，首先要大大減少審批程序。

具體怎么改呢？李春洪認為，在競爭性行業，能放就放，發改委不必再為企業操心，尤其是民營企業，這些資到底能不能投，有沒有利潤，未來形勢如何？他們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發改委一個科長、處長，你又不是超人，不可能行行都了解，為什么由你說了算呢？至于一些關系國計民生的領域，即使需要審批，也應該做到標準化，即，要有標準，有規范，要取消各種彈性。到底有些什么標準，都要寫得清清楚楚，企業符合了就通過。這就既節約了時間，又防止因彈性太大而出現各種尋租。李主任畢竟是圈中人，他的這番感慨和建議，值得我們玩味再三，細細咀嚼。

詹國樞

全國政協委員、人民日報海外版原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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