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禮物

“譚老師，我幫您把書中夾著的破紙條清理干凈了！”小敏邊說邊做著鬼臉。

“謝謝你，小敏！”話剛出口，我馬上意識到自己珍愛的特殊禮物可能遭遇“不測”了。

“譚老師，您平常老是教育我們愛整潔，可您自己的書中卻夾著亂七八糟的破紙條，有的紙條上面畫著一些無法辨認的東西；有的紙條上面什么也沒有；好多紙條都皺皺巴巴的……”小敏越說越來勁。

“謝謝你的溫馨提示！但那些看似毫無用處的破紙條，卻是我的寶貝呢！”我邊說邊走向教室衛生角處的籮筐。

“老師！真的還有用嗎？”小敏急促地追問。“是的，對我來說特別珍貴！”我認真地點點頭。

“小敏闖禍了！”“小敏把老師的寶貝扔了！”圍觀的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小敏縱有百口也難招架，她哪里經歷過這種場面，急得哇哇哭。

“你幫助老師整理書本，我還得謝謝你呢，別哭了，老師不會怪你的！”我微笑著勸慰小敏并征求她的意見：“能幫老師把寶貝找回來嗎？”小敏不住地點頭，她搶先一步從籮筐中拾起一團紙球：“老師，我找到了！”小敏很是激動，說話的聲調也比平常高了很多，說完，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謝謝！”我微笑著從小敏手中接過紙團。“不就是一團破紙嗎？”“我還真以為是什么寶貝呢！”“譚老師是故意給小敏難看吧？”……孩子們看過紙團，紛紛議論著。這時，上課鈴響了，依然有不少孩子竊竊私語。“孩子們，老師之所以說這些破紙是寶貝，其實是源于一個真實的故事，你們想聽嗎？”我試探著問道。“想聽！”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回答。望著孩子們滿懷期待的眼神，我讀懂了他們急于了解真相的渴望，于是，我便將那次公開課的故事講了出來。

在我的科學教材扉頁，粘貼著幾張極不規則的作業本紙條，每當看到這些紙條，我都會特別激動，在我心目中，這不是紙條，而是一位小天使送給我的特殊禮物。

晟智是一個智障兒童，上課完成的主要“任務”是喝水和上廁所，他喜歡的游戲就是撕紙片；他身體發育不太正常，小學三年級的他與同齡的正常孩子相比要矮許多，年齡卻是全班最大；他膽小，有時老師叫他的名字，他會誤認為是在批評他，嚇得哇哇大哭。

原本，晟智應該進特殊學校就讀，可是，無形的社會壓力使得家長和孩子都產生了心理包袱。于是，家長把孩子送到了我們學校，這樣一來，家長和孩子的各種壓力自然變小了，但是作為老師，我們的壓力卻無形中增加了許多。雖然，家長只是希望晟智長大后能生活自理，但我卻希望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改變他，哪怕是學會最簡單的生活常識和技巧，點點滴滴的進步就是我的幸福。

我不在乎晟智會給班級帶來多大麻煩，只在乎自己能為晟智的發展施加多少有效的影響。一次，學校組織課例匯報展示活動，我負責科學課例展示，上公開課要不要晟智參加？若讓他參加，課堂上一定會出現很多小插曲；若不讓他參加，恐怕會給他帶來心理陰影，也許他還不懂得“歧視”是什么意思，但我不能這么做。在權衡課堂質量與孩子心理負擔孰重孰輕后，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讓晟智參加公開課。

上課鈴響了，還沒等我與孩子們相互問好，晟智就跑到講臺前來了：“臺老西（譚老師），我胸德你花（我送給你花）。”其實，他送給我的花就是隨意撕下的作業本紙條，一些大小不一、極不規則的小紙條，但我深知，這些紙條在他心里已經遠遠超越了花的含義，還有什么比這更有價值的呢？我趕忙接住，道了聲謝謝，同時小聲叮囑他上課一定要專心聽講，他笑瞇瞇地回到座位上，坐得端端正正。

不到3分鐘，晟智又跑到講臺前：“老西（老師），我要黑許（我要喝水）。”我點頭示意可以，他高高興興地跑向飲水機，卻馬上又折了回來：“掉不屈來（倒不出來）。”我馬上明白了，他第一次進多媒體教室上課，不會用這里的飲水機，我為自己的疏忽感到自責，倘若他錯開了熱水而燙傷怎么辦？我馬上拉著他的手，快步走到飲水機前，倒上半杯水遞給他，他接過水杯，用洪亮的聲音說了聲“謝謝老西（謝謝老師）”。此時的教室，鴉雀無聲，孩子們知道這是課上常有的插曲，可評委和聽課的老師卻不明白。也許，有的老師會認為，在這樣大規模的公開課中，老師允許一個吐字不清的孩子離開座位倒水喝，有些離譜。但是，我相信一定有人理解我的做法。

或許是晟智明白了公開課的重要性，他表現出了極大的克制力，以往每節課他至少要上三次廁所，那節課，他卻只去了一次。不但如此，他聽課也格外投入，我每提出一個問題，他都主動舉手，我暗暗為他的克制力與合作精神叫好。其實，我又何嘗不明白，我的提問對他來說是難于上青天，不知他哪里來的精神，竟然表現出了如此良好的狀態。于是，我在全班面前表揚了他，他笑了，笑得很甜。

下課了，晟智拿著兩張紙條跑過來：“老西（老師），胸德你（送給你）。”多么質樸、多么純潔的孩子呀，我知道他對老師的尊敬一定是發自肺腑的，我接過皺皺巴巴的紙條，目送他矮小且瘦弱的身影離開多媒體教室，心中充滿了無限感慨。我想，自己做得遠遠不夠……回到辦公室，我將皺皺巴巴的紙條抹平，找來膠水，將它粘貼在科學教材的扉頁，并在紙條下方工工整整寫下五個字：天使的禮物。這些看似普通的紙條，讓我走進了一個孩子的內心世界，一個毫無虛情假意的真實的內心世界，這就是真，這就是美。

對待特殊兒童，我們不能拋棄，更不能放棄，要時時為他們著想，事事為他們著想，傾力為他們的成長創造條件，這種堅持，值！

“天使的禮物”成了我們班級寶貴的精神財富，故事結束了，愛心接力才剛剛開始。

【譚發禮，重慶市巫山縣南峰小學教師】

責任編輯/苗 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