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12 年兩會看中國職業教育發展重點

孟凡華

2012年3月，備受關注的全國“兩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召開。在本屆“兩會”上，教育問題依然是關注的焦點之一。

在多位代表委員的審議中，在會議內外民意的互動與交流中，關于職業教育需要搶機遇、抓重點、建體系、促轉型的討論十分熱烈。

職業教育要在挑戰中搶抓機遇

擔任政協委員15年之久的蔡克勤，另一個身份是中國地質大學原副校長，雖然多年從事高等教育領域的工作，但他更關心職業教育領域的改革和發展，每年的提案都與職業教育密切相關。他呼吁中央要加大職業教育投入，確保職教投入逐年增長；他還是中等職業教育實行免費政策的建議者。讓他欣慰的是，一些問題正在逐步得到解決。

蔡克勤說，“關注技工，是因為技工越來越少。”

“過去，我在大學工作，雖然學校被稱為‘地質工程師的搖籃，但是培養的人才大多是理論方向的。現在，有學歷的本科生、碩士生、博士生多了，可是能干技術的高級技術工人越來越少了，教育遠遠無法滿足實際的需求。所以，需要大力發展職業教育，讓它成為‘藍領精英的搖籃。”蔡克勤認為，中國整個經濟發展處在產業轉型升級的過程中，從國際產業分工來看，中國如果不趕上這一波，對下一步的經濟發展有很大的障礙。而其中急缺的是高素質、高技能的人才，職業教育應該承擔起這個歷史階段的任務。

“技工越來越少”也是“兩會”代表委員的共同感覺。

“現在招工很難，青年人都不愿意當技術工人，上海能量體裁衣的全能型師傅很難找得到，更沒有國際級的裁縫師。” 上海羅蒙西服公司總經理金建華委員以上海服裝業為例，強調高技能人才缺乏問題很突出。

全國政協委員吳幼英對此也表示很擔憂：“在對高級技工的供給方面還有很大缺口，久而久之，制造業也會受到影響，導致惡性循環。”

來自全國總工會的一項調查數據顯示，作為國民經濟基礎性產業的制造業，缺工率高達46.3%，有61.2%的制造業企業表示2011年遇到應聘人員減少的情況，57.3%的制造業企業表示應聘者技能水平低，找不到合適工人。

中國人力資源市場信息監測中心對全國117個城市的公共就業服務機構市場供求信息統計分析結果印證了這一點。2011年，勞動力供需總量集中在初、中級技術等級；各技術等級均處于需求人數大于求職人數的狀況，高級工程師、技師和高級技師崗位空缺與求職人數的比率分別為2.34、1.88和1.76。

一方面勞動力市場上技工供不應求，另一方面普通勞動力就業壓力卻越來越大。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部長尹蔚民透露，2011年全國農民工總量達到2.53億人，其中外出農民工1.59億人，比上年增加528萬人。按照測算，“十二五”期間，每年城鎮需要安排的勞動力在2500萬人左右，而每年城鎮能夠安排的勞動力大約是1200萬人，供遠大于求。

有代表委員指出，當前是職業教育發展的一個迅猛時期：國家政府部門的大力支持，各行各業的普遍參與，社會公眾的大力協助，必將支撐職業教育的進一步發展和壯大。與此同時，困難與挑戰也迎面而來——一方面，社會上對職業教育的認識普遍存在誤區，許多家長抱著望子成龍的心態，希望子女考上大學，將來能當白領，不愿報考職業院校，致使許多職業院校生源不足。另一方面，職業教育也還存在著一系列問題，部分職業教育的課程設置和教育目標存在脫節現象；師資薄弱，實習實訓設備落后，教學質量不高。

對此，上海市委副秘書長、市委研究室主任王戰代表認為，必須引導優秀生源報考職業院校。

“國家要像重視發展世界一流大學一樣重視發展職業教育，像重視對‘211大學的投入一樣重視對職校的投入，像尊重大學畢業生一樣尊重職校畢業生。” 王戰說。

全國政協委員吳幼英建議，要營造良好的職業教育社會環境，學習德國職業教育的先進經驗，改變對職業教育的傳統偏見。要提高職業教育的地位，給畢業生更多的出路。要形成連續性的技術職稱評定標準，增強技術工人的職業信念。

有專家分析指出，目前中國出現的用工荒，將掀起新一輪的產業升級風暴，一批低端產業，如勞動密集型產業將被淘汰。與此相應，人才需求也將出現較大的出口。職業教育要把握這個機遇。

加大農村職業教育發展力度

“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上海代表團部分代表通過東方網與網友在線交流時，上海市松江區區委書記盛亞飛代表指出，在過去的五年中，松江區大力推進家庭農場的發展，目的是要解決兩大問題：一是發展現代農業的問題，二是留下一部分素質比較高的農民。而這需要大力發展農村職業教育。

東華大學經濟發展與合作研究所所長嚴誠忠代表表示，“農民工最需要職業教育，進城農民工未經過正規職業教育，沒有一技之長，會長期滯留在社會底層。”

為提高農村勞動力素質，農村職業教育的發展被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

2011年末，教育部等九部門聯合出臺《關于加快發展面向農村的職業教育的意見》，進一步明確農村職業教育改革發展的目標任務。

2012年初，教育部在工作要點中指出：要加快發展面向農村的職業教育，以農村轉移勞動力、城鎮就業困難人員為重點加強職業技能培訓。

“兩會”上，代表委員也對農村職業教育的發展提出應對之策。

全國人大代表、石家莊市二中校長邵喜珍提交的《關于加強農村職業教育，造就新型農業農村人才隊伍的建議》中，提出各地可以立足農村農業，加強農村職業教育。

“首先要加強農村職業教育投入，特別是要保證縣級財政投入，同時吸引金融機構參與職業教育投資，完全實現農村職業學校、農村學生全免費入學。”邵喜珍說，要落實職業學校國家補貼，實施貧困學生助學補貼，金融機構無息助學貸款等，讓農村學生在職業學校上得起，上得好。

“農村的剩余勞動力、正在成長的新一代農民，都需要有一技之長來面對傳統的農耕經濟時代轉型。政府應推廣針對農村的職業教育，設置有針對性的課程，幫助農民科技致富。”全國人大代表、河北省廊坊市大廠回族自治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丁然建議。

在提交議案前，丁然專門深入大廠職教中心進行了調研。“目前，大廠已經開展了對失地農民、農村剩余勞動力、企業在崗工人的技能培訓。掌握了一技之長，很多農民可以干修理、搞養殖。”丁然介紹說，農村很多初中生畢業后直接流向了社會，“沒有技術，發展前景也不好。”對此，全國政協委員、東北師范大學黨委書記盛連喜表示贊同。他指出，中國目前每年大約有300萬學生不能讀高中，其中80%來自農村，解決他們未來的就業問題，必須把農村職業教育辦好。

尋找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突破口

“建設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出現，成為代表委員審議討論中出現頻率較高的話題之一。

山東泰山民族中學副校長宋文新代表經過十多年的追蹤調研后認為，職業教育作為一種專門的教育類型，其體系遠沒有普通教育完善，中職、高職協調發展、逐級銜接的職業教育體系尚未建立。

對此，全國人大代表、河北省張家口市職業教育中心校長汪秀麗表示贊同。她說，目前國家普通教育系統培養體系比較完備，從九年義務教育到高中、專科、本科，再到碩士、博士研究生，而職業教育體系以中職、專科為主，本科不多，技能碩士研究生更少。

建設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既是中央站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全局的高度確定的我國職業教育改革發展的根本目標，也是國際國內大勢所趨。

從中央層面來說，過去的一年多時間里，教育部系統布局改革發展。初步明確了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的內涵、要素和建設步驟，著力研究推進中等和高等職業教育協調發展。

從地方來說，各省也都陸續發力。

據廣東省教育廳廳長羅偉其代表介紹，2015年廣東省財政性教育支出要占整個財政支出的24%，廣東的職業教育將在積極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方面發力。把中職、高職、應用型本科、碩士學位都納入進來，讓學生不管選擇普通教育還是職業教育，都能夠讀到碩士，讀到博士。

代表委員也積極建言獻策職業教育體系構建。

宋文新代表提交《關于職業教育頂層設計的建議》的議案，提出：一是正視“體面勞動”，改變用人制度以及人們的觀念，使企業和其他行業的勞動者在勞動時間、勞動強度、勞動待遇、勞動保障等各個方面都得到應有的、完善的保證，給“技師”應有的社會位置，以此改變職業教育不受重視的地位。二是從制度層面上科學設計，發展“本科高職”和培養“本科技師”，科學確定“本科高職”的內涵性質、培養方向、教學方式等，讓中職與技術本科對接，讓中職技能專長通過繼續深造得到延續和發展，體現職業教育體系中各層次的連貫性。

成都市副市長傅勇林代表建議，建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必須重點解決以下幾個問題：第一，必須徹底改造職業教育的課程體系；第二，要重點改造現有的教師隊伍建設的固有模式；第三，職業教育要走出去，讓教師、學生到工業水平發達的國家去學習先進技術。

吉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車秀蘭代表建議：一是盡快修訂職業教育法，制定并完善有關法律法規，明確現代職業教育的功能、地位，職業教育主體的責任、權利、義務與利益，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制度建設建立法律框架，依法大力推進職業教育體系形成、完善和發展。二是繼續加大對職業教育的投入，從社會公平、教育公平的角度，積極改善職業教育特別是農村職業教育辦學條件，防止新的教育不均衡問題出現。加強縣級職教中心建設，防止“空心化”。要確保職業教育質量，為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提供充足的技能型人才。三是積極推動行業企業舉辦職業教育。要盡快出臺一些校企合作辦學的優惠政策，明確企業在職業教育辦學中的主體地位，真正實現辦學主體的多元化。四是完善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技術手段。包括在基礎教育階段加強職業啟蒙教育，加快發展本科層次的職業教育，適當擴大中職畢業生對口升高職的比例，重視發展五年制高等職業教育，進一步改革招生考試制度，營造有利于職業教育體系形成的政策環境與社會環境，使職業教育與高等教育和基礎教育一樣，為我國的經濟發展與社會進步作出應有的、更大的貢獻。

努力實現職業教育轉型

第三屆國際職業技術教育大會將主題確定為“職業技術教育與培訓的轉型”。職業教育如何轉型？人們越來越達成這樣一個共識，隨著經濟快速發展和技術的不斷更新，職業教育不再是“一技傍身，不愁吃穿”，光有一技而不會持續學習，也將被社會淘汰。

今年1月，在政協陜西省十屆五次會議上，陜西省政協委員蘭培英指出，“職業教育在培養急需專業人才這一點上，是其他教育替代不了的，在構建學習型社會和終身教育方面，最好的教育應該是職業教育。”

蘭培英認為，幾千年來人們都有學而優則仕的觀點。但職業教育的優點是，可以不固定時間，不分場所，面對所有人群、所有行業，職業教育應當在構建終身學習體系中發揮重要作用。

全國政協委員、寶塔石化集團董事局主席、銀川大學校長孫珩超認為，職業教育再辦五、六年，國家的產業升級和轉型都基本完成了，現在這種以就業為導向的職業教育可能會不適應。職業教育要轉型，往縱深推進，要培養創新型人才，使他們掌握工作和生活的技能。

山東藍翔高級技工學校校長榮蘭祥代表非常贊同這種觀點。他認為，職業教育的目的就是要大力培養學生的能力。而現在培養出的學生為什么不好就業？原因就在于能力培養的欠缺，“很多畢業生一是不會干，二是干不了”。對企業來說，這就意味著要花一兩年的時間去繼續培養這些新手，會影響企業的工作效率。

全國政協委員、宗申產業集團董事長兼CEO左宗申也強調，人才是企業發展的瓶頸。“職業教育要培訓產業工人，讓最基層的工人都變成專業的產業工人。政府應當加大培訓力度，讓工人擁有一技之長。所謂升級轉型，主要是人的升級，人不升級，產業也很難升級。人是根本的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