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競爭與合作中定義新的平衡

【作者簡介】

約翰·卡珀（John F.

Copper），中文名康培莊，美國田納西州孟菲斯市羅德學院國際關系學教授，斯坦利 J.巴克曼榮譽教授。

研究方向：亞洲和國際關系。

主要著作：《中國外交》（China Diplomacy）、《中國的全球角色》（China's Global Role）等。

【譯者簡介】

童東杰，中央編譯局中央文獻翻譯部英文處助理翻譯。

摘要 隨著中國的迅速崛起，部分美國人認為，中美之間的戰斗已經打響，比如貨幣戰、貿易戰、網絡戰、間諜戰、太空戰，而一場更大規模、更加激烈的戰斗接下來可能爆發，“中國威脅論”甚囂塵上。從這方面講，了解中國對于美國來說顯得十分必要，甚至有人認為，美國加深對中國的了解將是維護世界和平的必要條件。正確看待中國崛起，美國人需要全面了解中國哲學、歷史、經濟、政治、社會等各個領域。

關鍵詞 美國 中國 中美競爭 誤讀

美國迫切希望加深對中國的了解

最近，美國對中國缺乏了解（也有人說誤解）成了一個被廣泛議論的沉重話題。對這個問題，美國學界、政界和媒體都憂心忡忡，并試圖尋找解決辦法。

過去，了不了解中國不重要，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確切地講，對中國缺乏了解在美國已成為一個相當棘手的問題。因為美國學者、政治專家和政府官員都一致認為：中國正快速崛起，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世界強權。世界其他國家也有許多人持這種想法，這些人還把中國看作是唯一能和美國一較高下的國家。目前美國仍是世界霸主，全球范圍內勢力廣布，而兩強相爭很可能導致沖突甚至戰爭。這一觀點也得到美國民眾的認同。《外交政策》雜志最近發布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大多數美國人認為眼下美國面臨的最大難題就是中國的崛起，這不僅僅關系到美國的外交政策。

許多人認為中美關系很不穩定。換句話說，中美競爭很可能會以非和平的方式進行。歷史上有過先例。實踐派預測，當一個崛起中的大國挑戰現存的世界霸主，戰爭就一定會爆發。國際關系學者也指出，大國關系中各方實力和影響力的不均衡或快速演變（中國崛起速度非常之快）將引發局勢緊張，至少會破壞穩定。

部分美國人認為，其實中美之間的戰斗已經打響，比如：貨幣戰、貿易戰、網絡戰、間諜戰、太空戰，而一場更大規模、更加激烈的戰斗接下來可能爆發。但也有人認為中國和美國能夠而且必須友好相處。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幾乎所有人都相信，美國作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如果能夠更好地了解中國這個崛起中的挑戰者，那么中美開戰這種情況就能避免。有人因此認為，美國加深對中國的了解將是維護世界和平的必要條件。

但是，讓美國人去了解中國可能是一項艱巨的任務。一些權威人士稱，美國領導人和普通民眾都不了解中國的思維方式。而且，盡管已經意識到問題嚴重，美國也未采取改進措施。

美國不了解中國的表現有很多。首先，當談到有關中國的情況時，美國人表現得相當困惑，甚至連一些基本常識都不知道。但他們似乎能找到借口，因為他們無法置身于中國，因此也就無法像中國人那樣去思考。

其次，美國對中國缺乏了解存在于哲學、歷史、經濟、政治、社會等領域，當然還有國際關系領域，而且涉及各式各樣的誤解。有人可能會說，中國對美國也存在誤解，并加劇了這個問題，但相比之下并不像美國對中國的了解匱乏程度那樣明顯或嚴重。未來中國也不可能挑起沖突，因為目前美國正處于全力戒備狀態。

了解中國須從認識中國歷史文化開始

長期以來，包括歐洲人和美國人在內的西方人一直視中國為一個獨特的甚至是自成體系的國度。有人因此稱這就是外界不了解中國的源頭。說得直白點，可能正是因為中國獨特性太強才導致中國變得“神秘莫測”——這個詞在美國常被用來形容中國和中國人。首先，歐洲人和美國人都不知道中國的起源。美國一些專門研究中國的歷史學家稱，與世界上大多數國家不同，中國并不存在起源說。傳說中的黃帝并非中國的創建者，而只是一個維護者——中國一直存在。

這種情形就好比在上帝和萬物起源的問題上，大多數中國人的看法與西方世界截然不同。當中國孩子問父母是誰創造了宇宙時，答案通常是宇宙一直存在，沒有誰創造它（中國歷史上其實也有關于造物的故事）。美國人更愿意相信宇宙是有起源的，是上帝創造了宇宙。當然，美國人忽略了一個問題，即上帝又是從哪兒來的，所以他們也陷入到中國父母所處的困境之中。即便如此，他們仍愿意相信有造物主，無法接受宇宙不存在起源的說法。

有人可能認為這個例子無關緊要，其實它背后隱藏著一個大問題：在許多基本觀點上，歐美哲學與中國哲學有天壤之別。中國人深受佛教教義影響，比如靈魂轉世。雖然《圣經》中也有類似表達，比如人死后或升入天堂或下到地獄，但美國人并不相信靈魂轉世。美國人的基本推理方式來源于希臘哲學中的辯證法，與中國邏輯學完全不同。類似例子還有很多。

這個問題比表面看起來嚴峻得多，因為很少有美國人研究過中國哲學，可能是因為他們都覺得太難的緣故。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美國的教育機構包括大學并未大量教授關于中國思想的東西。比較宗教學這門課包含一些中國宗教的內容，但美國學生學完還是不清楚儒家究竟是不是宗教。美國大學開設漢語課程，但中小學通常不開設。某些人反對開設漢語課程或是與中國相關的課程，認為中國語言和思維方式都太保守，美國年輕人會受其貽害（甚至有人聲稱漢語是一種倡導性別歧視的語言，事實并非如此，漢語中“他”和“她”發音相同，而西方語言里倒不一樣）。

對中國缺乏認識還涉及到當前一個最為基本的誤解：外國人以前不知道、現在仍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中國。最常用的名稱是“中國”，在中文里是“中央之國”的意思。這就造成了外國人對中國的一個誤解：美國人不相信中國是世界的中心（美國許多世界地圖把西半球放在中間位置），而中國人這么認為。

中國人還用“華”來指代中國，意思是“美麗壯觀”，并把“華”字放到中國的正式國名“中華人民共和國”之中。千百年來，中國一直想傳達一個理念，中華民族就其固有稟賦或審美標準而言，遠高于其他地方或政治組織。西方人對此不理解，因為一個國家的本質和宗旨應該是保護公民，保證基本自由，促進經濟繁榮，對美國來說這些可是民族精髓。

關于中國國名的誤解，馬可波羅是有責任的。他到中國后，問中國叫什么名字。中國人當時還沒有國家的概念，回答說“秦”（馬可波羅把“秦”拼作“Chin”，現在的拼法則是“Qin”）。秦朝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朝代，曾統一中國。就這樣，“秦”演變成了“中國”（即從“Chin”到“China”）。因此，英語中的“中國”（China）其實來源于中國的一個朝代名（Chin）。可是在美國或其他西方國家，絕不會拿某段歷史來作國名。

總之，美國人對中國一些常識性的東西知之甚少，他們幾乎完全不明白中國人是如何思考、如何看自己、如何看世界的。

美國人所不知道的中國歷史

美國人不光不了解中國人的思想，他們對于中國歷史也知之甚少。他們只知道中國有悠久的歷史，并引以為傲。而對于中國燦爛的歷史文化，美國人根本就不知道。比如，中國是世界上具有最長連續歷史的國家（雖然不是最早的），中國人能讀懂他們最早的歷史記錄（而埃及人不認識象形文字）。

更為重要的是，美國人不甚了解中國人對美國和美國人的看法。美國人自認為美國是一個充滿仁愛的國度，因為美國也曾遭受殖民主義之害，所以不愿去殖民其他國家。美國人一直認為：在若干領域，美國對中國產生過非常積極的影響，中國人喜歡而且贊賞美國人。這雖然有一定道理，但并不是全部。

例如，一說到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這個名字，美國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位標志性人物、美國的戰時英雄。但許多中國人，尤其是那些學過近代史和中美關系史的中國人，會特別注意“德拉諾”這三個字。沃倫·德拉諾是一名美國商人，19世紀時曾向中國販賣鴉片，給中國人民帶來深重災難。當英國人被禁止販賣鴉片后，德拉諾把大部分生意搶了過來。而德拉諾正是羅斯福的祖父，羅斯福從他那兒繼承了大量財富，也繼承了他的名字。美國人認為，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場在歐洲，美國參戰是為了拯救世界民主政權，對抗暴政。中國方面認為中國和美國站在同一戰線（大多數美國人毫不知情），中國作為盟友，也應享受勝利果實，其中之一就是歸還當時是德國租界的山東省。但是結果如何呢？美國總統威爾遜（美國另一位標志性人物）參加了凡爾賽和平談判，并提出了著名的十四條原則。他想以此改變世界，提升世界道德水平。但當日本提議增加禁止種族歧視的條款時，威爾遜這位美國歷史上最支持種族歧視的總統讓步了，他承諾如果日本撤回提案，就把山東送給日本。在中國人看來，威爾遜無恥地出賣了中國。

美國歷史教科書中說，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目的是擊敗德國、意大利和日本法西斯。中國人可不這么看，他們認為美國有自己的戰略考慮，即須先在歐洲戰場取得勝利，因為那兒有白人，解放白人比解放亞洲人重要得多。更糟糕的是，戰爭即將結束時，羅斯福再次出賣中國：在雅爾塔會議上，美國將其在中國的特權轉讓給了蘇聯。

類似的例子還有，中國人經常回想《美國1882年排華法案》，并視之為美國對中國人赤裸裸的種族歧視。但大多數美國人，如果對該法律有所了解，都只把它當作加利福尼亞州的一部地方法律，目前已失效也無甚影響力，但中國人認為美國對他們的種族歧視一直沒有大的改變。理由是，非法滯留美國的中國人通常遭到逮捕并很快被驅逐出境，但同樣滯留美國的約一千萬來自美洲國家的白人則不會受到這種“待遇”。中國人很少上美國電視，即使出現在好萊塢電影和電視節目中，也常常是負面形象，與其他少數族裔形成鮮明對比，而美國名校針對中國學生的名額限制也被中國人看作是卑劣的種族歧視。中美兩國對“冷戰”的看法同樣存在分歧。通常認為，美國不了解中國怎么看待“冷戰”，很大程度上因為美國覺得這無關緊要。美國固執地認為，朝鮮戰爭是由金日成、毛澤東、斯大林共同發動的，即便有證據表明毛澤東不可能是主要挑起者，因為當年中國通貨膨脹嚴重，臺灣尚未解放，毛澤東不可能希望戰爭。當美軍進攻日益迫近，中國受到威脅才被迫參戰。在中國人心中，這是有歷史原因的：朝鮮半島長期與中國保持特殊關系，日本人結束了這種關系。這被中國人歸結為這場戰爭的主要原因。

美國打著聯合國的旗號侵略朝鮮，后來聯合國又號召聯合抵制中國，這讓中國對國際組織產生懷疑，認為國際組織受到美國操控所以才會反對中國。這種觀點在中國仍很有市場，美國人無法理解。

越南戰爭、支持臺灣以及許多類似事件都讓中國覺得美國討厭中國又害怕中國。中國認為美國沒有足夠的理由采取遏制中國的政策；中國并非侵略者，在海外沒有基地，其軍事能力無法支撐權力擴張，但美國人很少站在中國的角度看世界。

因為不夠了解中國，在上世紀50、60年代，美國居然未能窺出中蘇之間的暗戰。很長一段時間內，美國人都認為，中蘇兩國都是社會主義國家，所以兩國看世界的方式是相同的，兩國也一心要聯合起來打倒美帝國主義。總之，對中國缺乏了解是導致低估中蘇分歧的基本原因。尼克松上任后，美國人才恍然大悟。如果能早點看清真相，美國可能不會發動越南戰爭，許多嚴重的外交政策失誤也能避免。這種觀點目前已是蓋棺之論，但美國人幾乎從未承認過他們當初確實應該多了解中國，也未解釋沒去了解的原因。他們并沒從中好好吸取教訓。

美國人眼中的中國民主革命

一些西方學者發現，中國不是西方式的單一民族國家，文化在中國居于中心地位，因此他們稱中國為文化之邦或文明之邦。美國不是這樣；美國沒有這樣一個詞，政治制度與文化也不是密切相關。這不利于理解中國，因為文化對于中國政治及其運作方式是至關重要的，對了解中國也必不可少。

西方人包括美國人都知道中國由一個中央政權統治，幅員遼闊，在方言、民族甚至種族方面差異較大。因此，中國比歐美更有資格被比作羅馬帝國或神圣羅馬帝國。“中華帝國”這個詞橫空出世，是有道理的。

西方人了解到的事實是，中國的政治決策由政府官員作出，其職責廣泛，并涉及許多重大公共項目，所以有些人稱中國為官僚帝國。雖然“官僚”二字讓人聯想到中國早期歷史上采用科舉制選拔官員（比西方早幾個世紀），但中國至少政治上不是貴族統治（大多數西方國家近代以前都是），而是精英領導制。大多數美國人認為，這種以一種能力優先的體制（即精英領導制）是美國發明的，因此他們無法接受精英領導制是中國人發明的這個事實。

西方人尤其是美國人以前并不認為中國的政治制度民主，因為它并非“民有、民治、民享”，甚至在知道中國古代統治者以天命治國（天命賦予統治者統治權，目標是保證人民生活富裕安康）后仍這樣認為。事實上，一些人認為中國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個民主國家。到了近代，民主才開始在西方流行（直至今日）。西方人想通過否認中國是民主國家以顯示自身政治制度的優越。美國人為自己的政治成就驕傲到自滿，他們不過多談論儒家人文主義，而儒家人文主義堪稱中國的國家意識形態，持續了兩千年之久，如今又開始盛行，在若干重要方面倡導民主。

隨著清朝滅亡，中國的封建政府制度也隨即崩潰，這似乎提供了進一步的證據證明中國當時的政治制度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至少西方人和許多中國人這么認為）。但他們忽略了一個事實，即中國的封建政治體制持續了兩千多年，超過人類歷史上任何一種政治體制。

同樣，美國人也不知道如何解讀中國的民主革命，特別是不知該怎么看待孫中山。孫中山小時候曾在美國生活，是美國政體的追隨者。1911年，他領導的辛亥革命結束了中國的封建政治體制（一些美國人稱之為王朝體制，可能是因為對這個體制不甚了解，也可能是找不到更好的詞語）。但美國不支持孫中山，孫中山想在中國建立美國式共和制的夢想失敗了，美國反而支持曾打過交道的那些反民主、反孫中山的中國政客。這恰好揭示了美國吹噓其先進的政治制度和美好的政治理想背后的虛偽。美國似乎更愿意高談闊論，而非采取行動。中美兩國眾多人士都認為美國背叛了孫中山以及中國早期的民主運動。

蔣介石是孫中山的繼任者并繼承了他的民主理想，但蔣介石的首要目標是統一中國。美國人認為這會讓中國走向民主共和，促使中國成為西方式單一民族國家并融入西方國家體系，所以才支持蔣介石。

美國人還稱贊蔣介石政府制定了憲法，并認為這相當了不起。該憲法以美國憲法為藍本，美國人對此非常高興，因為他們近乎迷信般地認為憲法是民主的基礎。然而讀完該憲法，沒人能說出蔣介石政府究竟是總統制、議會制還是內閣制，也不清楚其國家結構形式是否為聯邦制。

除了國民黨，該憲法沒提到其他任何政黨。“國民黨”翻譯成英文成了“民族主義黨”（Nationalist Party）（其實不準確）。國民黨的政治理念來自孫中山的“三民主義”，第一條就是“民族主義”（Nationalism）（也翻譯得不好，原文“民”是“人民”，“族”是“群體”、“民族”或“種族”的意思）。

國民黨是執政黨，所以英文中把當時的中國也稱為“民族主義中國”（Nationalist China）。美國批評人士認為，國民黨政府是一黨專政或獨裁體制，而蔣的朋友則稱之為新生民主或初級民主，之所以未能發展成完整的民主，是因為中國一直在打仗。也許雙方的意見都正確，但很少人想過有這種可能性。

不管怎樣，蔣介石政府二戰期間曾英勇抗擊日本，羅斯福總統因此把國民黨看作美國的重要盟友。如果不是國民黨政府牽制日軍，美軍在太平洋戰場將疲于應付。羅斯福總統深為贊賞，并讓中國在國際事務中獲得了更多的話語權，但英、俄表示反對，而且美國其他領導人也對蔣有不同看法。這些分歧當時被掩蓋了，后來很少再被提起。

但蔣介石最終丟掉了中國。毛澤東贏得人心，打敗了蔣介石。一些美國人說這是由于毛澤東信奉民主，也有人說是因為民主在中國一直行不通或不適合中國（而二戰剛結束時這些人說的話完全相反）：“日本曾是法西斯，所以民主不適合日本”（但戰后日本還是走上民主之路）；“中國的文化和個人主義有可能使中國走向民主”（可中國最終選擇了社會主義）。因此，美國的東亞政策就是與中國結盟，使該地區和平穩定。

蔣介石敗給了共產黨，讓美國人很震驚。他們四處尋找替罪羊。一些人指責蔣介石政府貪污腐敗，另一些人認為美國國務院太過輕率以致被共產黨迷惑。最后，杜魯門總統解雇了國務院所有中國問題專家，才結束了爭論。還有人說，美國根本無法控制在中國發生的事情，錯就錯在誤認為能控制，這種意見倒很有道理。一些美國學者曾呼吁加深對中國的了解，但呼吁并未持續。

大部分人并不承認對中國了解不夠，而是互相指責。共和黨指責民主黨和國務院丟掉了中國，民主黨又指責蔣介石。隨后就是更加激烈的相互發難，使得了解中國難上加難。

美國人對中國政治的種種誤解

1949年，毛澤東建立了新中國，國號“中華人民共和國”，部分保留了“中華民國”的意思——表明毛澤東相當在意前一段歷史。另外他還加入了“人民”和“共和”。有人稱中國應該叫共產主義中國，因為受共產黨統治。中國共產黨簡稱“中共”，“中”是“中心”，“共”是“聯合”或暗示“共產主義”。

許多西方右翼政治分析人士稱，毛時代的中國為極權體制，即只有一個黨，只有一種無孔不入的意識形態（并由該黨負責宣傳），實行計劃經濟、媒體控制和思想監管。生活在毛主義極權體制下與生活在普通專制政權下的不同之處在于，人們不但不能做政府禁止的任何事情，還要用畢生的時間、心血、精力來維護該政權。換句話說，這個政權試圖把每個個體改造成為典型的社會主義公民。

一些西方學者撰文稱極權制度適合中國，因為中國是傳統的水利社會（治水需要相當迫切）。官方的重要職責就是水治理，預防洪水、確保灌溉用水。中國人一直覺得政府是必需的，從未像西方自由主義者那樣主張拋棄政府。部分美國學者對此是知情的，但未傳達給公眾和政府決策者。

毛澤東的治理模式也被稱為平等共產主義或激進式平等共產主義，因為他聲稱他比蘇聯還要接近于實現共產主義理想。中國確實平等。許多西方人尤其是學術界和具有社會主義傾向的人皆贊揚中國的平等，卻忽視了平等背后的貧困。

毛澤東和其他共產黨人都聲稱中國是民主的，他用的詞是“民主專政”，但西方人聽后覺得自相矛盾。毛的原意是，所有決策都是民主作出的，然后交由中共執行（這在美國商界乃至政府很常見）。毛反擊說西方才不民主，因為西方政黨都是資產階級政黨，代表的是富人階級。西方人覺得不可理喻，稱這是意識形態攻擊。

西方人一般覺得中國人順從，所以中國政府才專制。但一些研究中國的西方歷史學家尤其是美國歷史學家說，中國歷史上發生的反政府起義比任何西方國家都多。對此西方是如何回應的呢？沒有回應，幾乎沒人提過。美國人也從未弄明白毛澤東說的“繼續革命”、“矛盾”、“帝國主義”等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樣，鄧小平1978年擔任中國最高領導人之后，開始在中國實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他倡導“思想解放”，結束了計劃經濟，解除了毛時代強加在廣大人民身上的政治控制，還把權力從黨轉移到政府、從中央下放到地方。

西方學者不愿相信中國是民主的，許多人甚至拒絕承認中國正走向民主。他們認為中國還未到那個階段，而且懷疑可能永遠達不到。他們認為西方政治制度更優越，中國只有向西方學習才能實現真正的政治現代化。

美國觀察家對中國的疑惑體現在他們稱呼中國政治經濟制度時所用的奇怪術語，比如“國家資本主義”、“獨裁資本主義”、“市場列寧主義”。這表明他們不了解中國政治，也可能是他們不想了解。他們更愿意相信中國仍然是以前的中國，認為中國的政治現代化停滯了，因為看不到任何民主化的跡象。他們心中民主化的標準是全國性政黨競爭和普選，但他們忽略了以下事實：中國的地方選舉存在競爭（這意味著中國的民主是自下而上的）；中國的法治化進程越來越深入；鄧小平成功解決了社會主義國家特有的領導人接班問題。這些重要的漸進式改革都被忽略了，導致美國人誤認為中國還是老樣子，也讓了解中國更加困難。

如果在美國人心中中國政治沒有改變，那么中國的人權狀況也沒有改變。目前，西方學界和媒體對中國人權狀況頗有微詞，并拒絕承認中國某些領域的人權記錄好于美國。美國人權組織關注許多問題，比如死刑。盡管大多數美國民眾表示支持，但人權組織卻認為死刑是錯誤的。當被告知絕大部分中國人都贊成死刑，如果廢除死刑就是不民主時，他們卻充耳不聞。他們還反對販賣死刑犯器官，此舉能挽救他人生命，甚至美國人自己也跑來中國購買。（如果這真的不對，那為什么美國政府不加以禁止呢？）

很難在西方新聞報道中讀到中國的人權觀已獲得越來越多的支持，尤其是在第三世界國家，但歐洲對外關系委員會的報告發現越來越多的國家和人民開始支持中國的人權觀。

因為缺乏了解，許多西方“權威人士”控訴中國的政治制度是獨裁甚至法西斯。這主要基于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中國重視經濟改革而政治改革相對滯后；另一方面，鄧小平借鑒的政治模式是一黨制的新加坡，而政黨競爭和選舉是民主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

美國人如何看待高速增長的中國經濟

如果說美國對中國歷史、政治的無知和曲解已相當嚴重，那它對中國經濟問題的了解就更加刻不容緩地需要改觀。

多數美國人以為中國一直是一個窮國。他們不知道，中國歷史悠久，只是到了近代才成了窮國。中國曾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時間大概是16世紀之前（就人均產出而言）和19世紀中葉之前的數個世紀（就總產出而言）。

在美國，許多人聽說而且相信，毛時代的中國經濟取得過令人驚嘆的增長速度。這一觀點來自于美國左翼學者和媒體，他們欽佩中國實行人人平等的社會主義。右翼學者和媒體也這么認為，但他們的目的是希望用中國威脅論來為巨額國防開支及更加強勢的外交和國防政策進行辯護。但無論怎樣，該觀點不對。

1978年，在鄧小平的領導下，中國發起了一場具有重大而深遠影響的改革，此舉贏得了全黨支持。發展經濟是壓倒一切的首要目標，也是中國人民的第一要務。鄧小平推行自由市場經濟，計劃經濟時代自此結束；允許外商投資貿易，告別了毛時代的自給自足。

實行自由市場、自由貿易，使得私營部門產出占比快速上升，超過了歐洲甚至美國。盡管如此，在西方，尤其在美國，人們知道中國不是資本主義國家，這種新經濟形式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

美國人沒看明白，事實上鄧小平采用了效率奇高的美國式經濟體制，因此中國的經濟生產能力大幅增加。因為中國經濟快速增長，美國對中國很快就出現貿易逆差，國內也爆發嚴重失業，中國則積累了大量外匯儲備，并用來投資海外、提供對外援助、對美國施加影響。

美國全國上下所接受的教育以及“冷戰”時期的宣傳都認為，美國及其西方盟友實行資本主義民主制度，資本主義就是民主，民主就是資本主義。而中國是社會主義，所以不民主。此外，美國人漸漸意識到，全球正在經歷翻天覆地的變化，只因為兩場“革命”：全球化與信息技術。二者都由美國創造并主導，中國從中獲得了好處。但美國很少有人說中國是全球化和自由貿易的受益者。

中國確實是全球化的忠實擁躉，并積極參與其中，但千萬不要說中國大力支持全球化而歐美次之（容易引發狹隘的保護主義情緒），或西方世界無力與中國競爭必然導致其反對自由貿易。當然事實的確如此。

問題的關鍵是：美國人認為一個國家如果想成為一個全球性大國，特別是像美國那樣的超級大國，就必須擁護而且實行自由貿易。大英帝國就是例子。這種觀點目前仍很流行。但實行自由貿易與開展各項社會公共事務之間存在矛盾，比如較高的最低工資等。正是因為這樣，許多美國人認為美國無力與中國競爭，但許多美國人（即美國左派，包括大多數媒體和學者）拒絕承認這一點，這也成為中美亂戰和貿易摩擦的根源。

美國如果不進行實質性經濟改革就無法與中國競爭

美國人既不承認發生貿易摩擦是因為無力與中國競爭，也不尋求改變，而是認為中國在中美貿易過程中耍了花招。他們認為，人民幣被低估就是中國的“花招”，中國主要通過這種方法占了美國的便宜，在中美貿易中保持優勢地位，獲得貿易順差，而這正好是美國的萬“惡”之源（如失業、貧窮、各種落后、經濟退步等）。

美國的政客們忽略了一些重要事實。例如，大多數經濟學家并沒有說過人民幣真像他們指責的和公眾認為的那樣被大大低估。為什么大部分美國人的認識和真相有如此大的距離？簡單講，美國政客指責人民幣被低估只是拿中國當替罪羊，他們以此作為美國喪失競爭力的原因，而不敢承認背后的真正原因。證據就是，人民幣被低估在大選期間被他們經常掛在嘴邊。

如果中國的確故意讓人民幣貶值，以此在對外貿易中耍“花招”，世貿組織（有權調查和糾正違反世貿規則的行為）早就該收到貿易國的指控并懲罰中國。但事實并非如此。中國入世已十年有余，但幾乎沒有針對中國的糾紛案件。

美國人堅信人民幣被低估的另一個原因是經濟學家稱這個問題十分復雜，而美國人一般喜歡簡單的答案。如前所述，美國政治家告訴美國民眾：美國日趨嚴重的貿易不平衡問題都是由人民幣被低估造成的，美國從中國購買的商品比中國從美國購買的商品要多得多，因為中國商品便宜，美國商品貴，而這恰好是由兩國匯率失衡造成的。但中間忽略了一個事實，即美國從中國進口的許多產品都是由美國設計、由美國獨資或合資的工廠生產的，這些工廠生產時還從美國進口原材料（通常是零部件）。因此，就附加值而言，似乎增加了中國就業，但中國的參與度其實比看起來要少，美資公司獲得了利潤的大頭。

其實，那些妖魔化中國匯率問題的人沒看清這樣一個后果：如果人民幣升值，那么“中國制造”將變得昂貴而難以在美國銷售，這對美國經濟不利。由于美國勞動力成本很高，所以美國沒有工廠愿意生產那些從中國進口來的商品，所以進口商才會在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地方進行采購；而且美國人和美國公司在中國有大量投資，他們在中國獲得的利潤高于其他任何地方。如果他們賺不到錢，那美國經濟只會更糟。

還有人認為，如果人民幣真被低估，那中國與每個國家的貿易都應該是順差。中國之所以在對美貿易中取得大量順差，只是由于一個美國不愿承認的事實，即美國如果不進行實質性經濟改革就無法與中國競爭。

最近一些有關中國的數據很能說明問題，但美國領導人和媒體很少甚至根本不提。例如，去年中國出口下跌，國內消費已占到GDP的一半，而以往出口才是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再比如，去年12月，中國的外商投資下降了65%。2003年，中國超過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外商投資資金凈流入國。當時一些中國觀察家和批評人士以此作為證據，證明中國因為政府刻意制定的政策獲得了不當優勢，即便宜的投資資金給中國制造業帶來了福音，卻擠占了美國大量就業機會。即便這是真的（似乎確實是真的），中國最近已在新一輪的經濟調控中調轉了方向。

對中國的另一項批評是針對其巨額外匯儲備。中國擁有的外匯儲備確實遠遠超出世界上任何國家。但這一趨勢也已得到扭轉，至少2011年第四季度出現了下滑。這并非偶然現象，證據就是熱錢持續大量逃離中國，估計去年僅通過澳門賭場就出逃了1850億美元。數額如此之大，新加坡政府最近還頒布了一項針對購買房產的特別稅，目的就是打壓從中國和印度涌來的投資。

這些事實表明，中國的出口導向型經濟正在轉型。不過，如果轉型過快，加上人民幣升值的因素，可能會造成不穩定，沖擊全球經濟。但這一點美國人從來不說。

因此，說人民幣被大大低估不但不成立，而且還很危險，因為一旦升值將導致中國經濟不穩定，進而可能傷及全球經濟。有人說，如果中國經濟衰退甚至是稍有動蕩，就會給全球經濟穩定帶來風險，屆時連希臘等歐洲國家的債務危機都相形見絀。

美國人似乎對此不聞不理，盡管中國經濟數據的瞬息變化都牽動著美國股市。很多人說，如果中國撤離在美投資，可能會導致美國房地產市場崩潰，想必這對美國將是災難，正如2008年美國經濟不景氣對全球經濟產生了十分不利的影響一樣。

美國經濟競爭力緣何輸于中國

我們需要重新審視一個問題：人民幣如果不被低估，中國還能強硬地和美國進行貿易競爭嗎？答案是肯定的。但美國人不理解，因為美國領導人，不管是左翼還是右翼，經常向他們灌輸中國的貿易優勢來源于操縱匯率。

中國取勝的真正原因如下：高儲蓄率、消費力差、保持貿易順差（匯率只是部分原因）、大量投資于制造業、重視出口，而信息技術革命和全球化則起到了促進作用。

美國民眾在政客的蠱惑下，總覺得中國做了一些非法的、至少是占了美國便宜的勾當。可問題是，中國所做的一定程度上是對美國模式的模仿、尊美國為師。全球經濟秩序很大程度上是由美國主導建立的，中國成為美國威脅應該只能理解為中國從美國學到了真功夫。對此，也有人認為，美國應該覺得高興（因為被模仿是別人對自己最高級別的認可），走好自己的路就行了。

另一方面，美國自己也有責任，即背離了原有模式，陷入到高消費、低儲蓄、出口不足的陷阱之中。但美國人不愿歸罪于自己。美國政客一般根據民調來決定自己在關鍵問題上的立場。他們發現，政府必須提供的福利美國人全都想要，卻不愿付錢。這當然是矛盾的，但政客們往往不去告訴選民要么付錢要么放棄這些福利，而是做一些空頭支票般的承諾，這就讓美國陷入債務之中。債務留給了子孫后代。大多數美國政客對此不在乎，因為等子孫后代投票時他們早已謝幕了。另外，幾乎沒有媒體指責政客們這種對美國未來幾代人不負責任的行為。

還有一個不該被忽略的事實：美國經常指責中國過度儲蓄、過度投資、過度出口，這些在自由貿易規則下其實都不該發生。一般人都會認為，美國這種對中國指手畫腳的行為是在干涉一個主權國家的內政。試想，如果中國對美國說你儲蓄太高了或是太低了（中國確實提過美國儲蓄過低的問題，但美國未搭理）、或投資太多了或太少了（中國也對美國提過），那美國人會怎么想？

美國對中國經濟成功的不了解主要集中在為什么會成功、如何持續、美國需要怎么做才能應付，但這些對美國解決自身問題用處不大。

很明顯，制造業是中國經濟增長的發動機，這主要得益于廉價勞動力。這是中國吸引外資的關鍵，也是美國公司將服務外包給中國、在中國建廠等的原因。美國人對此毫無疑義，但其中有很多事他們并不了解。比如由于經濟繁榮，中國的工資水平不斷上漲，廉價勞動力正逐漸消失。事實上，過去四年時間里，中國大部分省市自治區都經歷了最高達20%的年均工資上漲速度。這種情況之下，美國公司就得把那些遷移到中國但由于勞動力成本上升不再具有競爭力優勢的產業遷回美國。對許多產業而言，盡管中國在勞動力成本方面仍有優勢，但足以被其他因素抵消，比如：遷回美國后物流成本更低、離市場更近。

但有個問題美國不愿承認，即：要想重拾競爭力就必須壓低國內工資。這一點似乎沒有人意識到或愿意承認，也沒人發現美國的最低工資一直在阻礙工人學習基本技能，而技能是工人獲得就業的必要條件。這一點中國公司很清楚，他們也知道在爭奪市場方面他們比美國更有優勢，因為中國工人更吃苦耐勞。當美國工人失業時，由于政府提供失業保障和其他各種救助，失業者幾乎能夠永遠躺在政府的襁褓里，既不工作，也不學習新技能（這在日新月異的現代經濟中是致命的）。

部分美國人認為，通過創新提高生產力，美國可以實現逆轉，重新與中國競爭，中國不會一直在經濟上壓制美國。可問題是，中國工人的生產力增長速度比美國更快，所以這樣也沒用。

工會是造成美國工人生產力不足、質量意識不強、產品成本高的原因。換句話說，工會拖累了美國經濟。中國在中美貿易競爭中有很大優勢，就是因為中國的工會不會造成這些問題。可能是文化或政治上的原因，美國人不愿承認這一點，而是自欺欺人地表示不相信。另外，他們還受到誤導，認為工會對工人有利，能促進平等，其實并非這樣。

許多美國人認為存在一個快速解決方案，但事實上是不存在的。深究之后發現，情況其實更糟。

美國無法和中國進行經濟競爭的原因是多重的，有歷史的、文化的原因（換句話說跟整個國家都有關），但與美國政府的經濟計劃只是間接相關或不相關。了解這些原因很重要，而美國人做得不夠。

美國人不會過多思考商業過程中的巨額律師費問題，以及美國競爭力是如何因此降低的，他們只認為法治一直是美國繁榮的關鍵。

在美國，律師和訴訟成為經濟的累贅。美國企業支付的律師費遠遠超過其他發達國家的總和。中國企業支付的律師費很少，對經濟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很少有人特意提起。不過出口美國的中國公司經常不得不借助于法律手段。

說起美國律師，中國商人往往稱他們為“美國式腐敗”。他們發現，美國公司經常譴責在中國遭遇政府腐敗；但“中國式腐敗”一般會提高效率、促成交易，美國律師則只會添堵，而且心懷鬼胎、暗中使壞，危及正常商業活動。部分中國商人認為，美國人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另一個關于法治的問題是中國清楚美國希望中國搞民主，美國還批評中國的法制沒有法律基礎。美國沒有發現這是自相矛盾的。美國的司法部門并非選舉產生的政府機構，其官員為終身制，一般不對公眾負責，這才是不民主。對此，許多中國民主派人士都覺得中國應該引以為戒。

再一個問題是法律成本。小企業管理局是美國一家政府機構，其最近發現：美國法律讓雇傭一位工人的成本每年增加超過一萬美元。難怪在美國創造最多就業機會的小企業沒有增加工人，沒能幫助降低高失業率。小企業確實受到法律限制。沒人知道在中國經商的確切法律成本，但任何有商業常識的人都知道肯定比美國低。

美國有許多人否認高稅收是導致對華貿易逆差的原因，因為他們覺得高稅收是解決日益嚴重的收入懸殊和貧富差距問題的好辦法。他們未發現，幾乎所有對美貿易有盈余的國家稅率都更低，特別是中國。

中國當然屬于低稅收國家，她同亞洲其他國家一樣，多年來一直抵制高稅收，因為高稅收會削弱出口競爭力。中國企業稍帶高調地表示，他們對美貿易有優勢就是因為中國的稅比美國低，但他們不理解為什么美國沒有注意到。

許多美國人認為：一流的教育是贏得全球貿易競爭和解決對華貿易赤字問題的關鍵。教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美國教育是否最好或比中國好就值得商榷。

美國學生在自尊心和學習自信心方面確實領先，但全球教育質量調查結果顯示，美國教育并不成功。最近一項由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發起的調查顯示，就數學、科學、閱讀科目而言，上海學生是最好的。中國其他城市和亞洲國家都名列前茅。在被調查國家中，美國的每一項指標皆低于平均水平。

許多美國人對此回應道，美國教育體系更強調培養創新能力。他們不知道，中國注冊專利數多于美國，歷史上超過一半的重要發明都來自中國，而且中國目前正重新找回領導地位。他們也不想承認金錢對于解決教育問題的無能為力，因為所有這些在數學、科學、閱讀方面超過美國的國家花在每個學生身上的錢都比美國少。退一步講，即便金錢是教育的關鍵，中國目前“不差錢”的現狀也會幫助中國取得勝利。

如何解讀國際政治舞臺的中國角色

隨著中國的崛起，美國民眾也不清楚中國在國際政治舞臺正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或應該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原因之一是，對此洞若觀火的美國精英們就美國應該如何看待中美關系的問題上內部還存在巨大分歧。

一個主要由保守派構成的組織認為，中國是美國潛在的軍事威脅，建議美國應該組建一支更加強大的軍隊來接受挑戰、應對中國崛起；另一些人知道這行不通，建議美國在亞洲搞勢力均衡，以抵消中國日益增長的軍事實力，與東盟、日本、印度結盟就能達到目的——以此“限制”中國，防止其崛起。

總的來看，該保守組織對中國經濟崛起持有三種意見：無關緊要；無法持續；自然會有解決辦法。但到底哪一種情況會發生，他們似乎還不確定。

另一個主要由自由派和政治左派構成的組織則認為把中國當成敵人的政策不對，那樣的話中國真的會成為敵人。為什么要樹敵呢？他們相信中國的軍事力量仍遠遠落后于美國，等趕上時中國早已民主化，也就無所謂了。

但許多自由派不相信中國將民主化，他們內部對如何應對中國的經濟崛起也存在分歧，尤其是美國無力競爭又不想改變自己的社會體制。他們不想建議政府實行保護主義，但保護主義似乎是唯一的手段。

他們還就中國會不會接受和支持目前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而爭論不休，也擔心對中國國際制度應該什么樣有自己的想法。

正如本文第一部分所述，中國正快速崛起，而美國處于衰落。美國人對此心知肚明，卻難以評估中國在風云變幻的國際局勢中所扮演的角色。

在一個新的日益顯現的兩極世界中，美國需要與中國合作（或深度合作）嗎？考慮到西歐、俄羅斯和日本正在衰落，又沒有其他與中國匹敵的力量出現，美國學者已經用“Chiamerica”和“G-2”來表示未來中美兩國將主宰全球事務。不過他們很少正式地討論這個話題。

另外，如果中國主導了國際局勢，美國該怎么辦？一個由中國主宰的世界會是什么樣？美國人肯定沒有想過，也沒有為此做好準備。

責 編∕肖 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