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訴案件公開審查機制研究

一、案件公開審查的背景和實踐

在推動深入改革、促進規范建設、化解社會矛盾的背景下，最高人民檢察院曾于2001年分別制定了《人民檢察院辦理不起訴案件公開審查規則（試行）》，我國案件公開審查制度由此發端。南山區院于2007年參照《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在檢察工作中貫徹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的若干意見》等有關規定制定了該院的《辦理不起訴案件公開審查規則（試行）》，開始有計劃地開展案件公開審查工作。在該院公訴部門適用于一宗擬作相對不起訴案件公開審查后，總結經驗的結果：一是效果良好，二是值得推廣。

于是，該院在2009年出臺了《公訴案件公開審查規則（試行）》，擴大了案件公開審查的適用范圍。其間，共對11件公訴案件進行了公開審查（見下表）。其主要特點如下：（1）案由，涉及的11個罪名各不相同，有盜竊、故意傷害等常見罪名，有消防責任事故、偽造武裝部隊印章等不常見罪名，也有危險駕駛、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等新罪名；（2）地點，均在該院舉辦；（3）案件處理，3件提起公訴（其中僅1人獲刑），5件決定不起訴，3件未辦結。公開審查案件中已辦結案件8件11人，從最終處理結果看，8件10人未獲法院有罪判決。

二、案件公開審查的制度優勢

（一）是檢察機關“監督者更要自覺接受監督”權力觀的具體體現。從檢察視角看，深化檢務公開、拓寬監督途徑

案件公開審查，通過將案件情況及其處理辦法公之于眾，使檢察權置于公眾視野下，賦予和保障公眾的知情權和參與權，作為法律監督機關自覺而主動地接受社會監督，使公眾了解、理解、認同執法過程，進而理解和認同處理結果，增強司法公信力，達成檢務公開與外部監督的有機融合。另一方面，檢察機關注重運用刑事和解、附條件不起訴、風險評估等追求和諧效果的機制，公開審查成為將這些內部機制有效整合的平臺：在辦案中發現涉檢上訪等風險隱患，可以通過公開審查予以緩沖、化解；刑事和解，可以通過公開審查進行搭建、實現并予以監督；附條件不起訴的處理方式，可以通過公開審查接受公眾的審視與評判。從而進一步拓寬檢察機關接受監督的途徑，確保檢察權的正確施行，充分保障有關人員的合法權益。

如梅某故意傷害案，年近六旬的擺攤老漢梅某因勸架，引來三十出頭的陳某、桂某某三番兩次追打，后拔出自己身上擺攤用的刀子自衛，致對方一死一重傷，梅某也被對方以鐵棍打致面部輕傷、眼部重傷。就梅某的行為屬正當防衛還是防衛過當，存在嚴重意見分歧。公開審查會上，犯罪嫌疑人的辯護人、被害人家屬、偵查機關代表和人大代表、法學專家等進行了激烈的辯論，充分闡述了各自的觀點。深圳衛視《深視新聞》和《第一現場》、《南方日報》等媒體進行了現場采訪和新聞報道。該案最后作出了相對不起訴處理，其案件情況、處理過程等均為社會公眾所知悉、參與并監督，最終的處理結果獲得了社會的理解和認同。

（二）是檢察機關“推動科學發展、促進社會和諧”大局觀的具體體現。從辦案效果看，有效化解矛盾、推動案結事了

檢察機關的工作直接接觸社會和群眾，所承辦的每一起案件的背后，都可能隱藏著深層次的矛盾和問題。可以說，檢察機關辦案的過程，就是處理矛盾糾紛的過程。在公正處理案件的基礎上，更深層次的化解社會矛盾已經成為檢察機關工作的重點。合法、合理、恰當地處理、化解這些矛盾糾紛，能贏得群眾的尊重與信任，提高執法公信力。案件公開審查機制，在使矛盾雙方從中立立場了解事實經過、聽取社會專家和公眾意見、消除個人偏見等方面具有明顯的效果，防止矛盾一方不理解案件處理結果導致矛盾激化。另一方面，使公眾了解案情，并參與到化解矛盾糾紛中去，團結社會的力量共同營建和諧，推動檢察機關內部以及外部化解矛盾的力量形成合力，使公開審查成為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發揮作用的有效載體。誠然，一兩次的公開審查，難以將積怨較深的矛盾一下子解決掉，但肯定會是努力追求案結事了執法目標的一個功不可沒的組成部分。堅持不懈、盡職盡責地做好每一環節的息訴工作，環環相扣地實現執法服務于社會和諧大局觀。

如許某梅、許某銘非法侵入住宅案，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是鄰居，因許某梅家別墅重建，被害人等鄰居多方多次投訴，許某銘帶人闖入被害人家泄憤，遂引發該案。被害人就該案向公安、檢察等相關單位、部門多番上訪，強烈要求予以嚴懲。這一鄰里之間因利益紛爭引發輕微刑事案件，雙方各執一詞、尖銳對立。在為化解雙方矛盾沖突而舉行的公開審查會上，被害人及其訴訟代理人、犯罪嫌疑人及其辯護人充分發表了意見，人大代表、法學專家等與會人士圍繞鄰里之間以和為貴，闡述了各自的見解，最后犯罪嫌疑人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當場賠禮道歉。

（三）是檢察機關“忠誠、公正、清廉、為民”核心價值觀的具體體現。從社會層面看，擴大司法參與、增強訴訟民主

公開是保障訴訟民主性和公正性的重要措施。將審查起訴的過程向社會公開，允許公民旁聽和發表意見、新聞記者采訪，首先有利于公民對審查起訴活動的監督，增加司法活動的透明度。偵查活動是否合法，檢察人員的審查起訴活動等都展示在社會公眾面前，都要接受人民群眾和社會輿論的監督。同時，為偵查機關、被害人及其代理人、犯罪嫌疑人及其辯護人提供了一個充分表達意見的機會，使其積極參與到程序中，有機會獲知程序的進程、決定結果的內容以及決定據以形成的理由和根據，在此過程中就能有的放矢地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檢察機關通過公開審查，廣泛聽取各方意見，一方面體現了訴訟民主，做到聲音可表達、過程可觀察、處理可評判、結果予尊重；另一方面也使公正不僅得以實現，而且是以看得見的方式實現，推動法治理念與信仰的建立和建設。案件公開審查，有助于充分發揮人民群眾的主體作用，有利于實現檢察工作政治性、人民性和法律性的有機統一，也是檢察機關“忠誠、公正、清廉、為民”核心價值觀的具體表現。對疑難、新型案件的公開審查，集中體現了公開審查擴大司法參與、增強訴訟民主的作用，進而保證檢察機關準確適用法律。

如孔某、趙某等人涉嫌侵犯商業秘密案，因對該案是否涉及商業秘密，出現了兩份大相徑庭的鑒定結論，致使難于處斷是否構成犯罪。在公開審查會上，企業代表與法學專家學者的觀點針鋒相對，分別站在保護企業利益、減少同類競爭和開展自由貿易、降低保護標準等不同立場，充分闡明了各自的認知，為該案的法律適用提供了參考意見。該案后被提起公訴，法院一審作出了無罪判決，顯示檢法兩家在該案認定上亦存在分歧。但無論結果如何，公開審查給各界一個充分表達意見的機會，讓公眾知曉不同觀點及其依據，對具有矛盾證據、爭議事實的案件，其處理結果如何對公眾而言已不意外，對社會穩定具有積極意義。

（四）是檢察機關“理性、平和、文明、規范”執法觀的具體體現。從自身建設看，促進履職能力、提升執法形象

有利于提高隊伍的履職能力。案件公開審查的實踐，能促進隊伍“進一步提高服務經濟社會科學發展、化解社會矛盾、參與和促進社會管理創新、做群眾工作、輿情應對和應急處置等五個方面的能力和水平”，實現五個“強化”：（1）強化服務大局觀念，辦案從有利于社會和諧與發展的大局出發，注重法律、政治、社會效果的有機統一，培養檢察人員顧全大局的意識和能力；（2）強化工作責任意識，不僅于孤立地辦結案件，而是追求案結事了的目標要求，以化解矛盾糾紛為己任，并貫穿于執法辦案的始終；（3）強化綜合職業能力，不斷挖掘和發揮公開審查模式的效用和潛力，充分展現其實行“三項重點工作”的平臺作用，把它作為探索拓展和創新檢察職能的舞臺；（4）強化群眾工作能力，在整個公開審查的組織過程中，都伴隨著與群眾直接的溝通交流，充分掌握和靈活運用環節和角色上的優勢，增強互動與互信；（5）強化應急應變能力，在案件公開審查的事前、事中、事后，都可能遭遇輿情的關注議論、突發事件的干擾，要求隨時做好正確引導、處置的思想和行動上的準備，及時化解風險、危機。

有利于提升良好的執法形象。案件公開審查，是鍛煉、考驗、展示檢察官“理性、平和、文明、規范”執法形象的平臺：（1）策劃組織體現戰斗力，增強信服感。從選擇案例到宣傳教化，從召集參與人員到運作活動進程，從活動效果的轉化到處理案件的技能，都是對承辦檢察官所在團隊的磨練和展現，是對他們專業水準、職業操守、綜合素養的考察和提升，并在公眾面前展示其協調、協作的能力和水平，讓人感受其團隊的意志力和執行力而增強信服感。（2）參與人員滲透影響力，增強信任感。在公開審查活動中出現的案件承辦人、主持人乃至法警、接待人員等，都代表著檢察人員的形象。其妝容禮貌、舉止談吐、斷案能力、組織水平等，都直接、直觀地深入人心，使群眾真切看到檢察官的生動形象，從而正面且具體地影響著人們對檢察官的評判和信任。（3）活動效果發揮感召力，增強認同感。公開審查通過廣泛聽取各個層面對案件處理的意見和建議，體現了司法公正和訴訟民主，同時使大眾關注個案以及法制建設，并從中受到普法和信法的教育與熏陶，從而服務于文明社會與和諧局面的營建。

三、案件公開審查的著力點及其完善

（一）案件公開審查之案例選擇

案例選擇應重質不重量。所謂“重質不重量”， 實際上就是案件公開審查活動要追求效果、控制數量，案例應當經過必要的篩選，甚至是寧缺毋濫，否則會引起不良后果。這源于以下兩個因素：一是“收支”平衡。召開一次公開審查活動需要籌備、組織、宣傳，工作量大，應權衡投入的司法資源與收到的辦案和社會效果是否成正比。尤其對于特區檢察機關工作任務日趨緊張的情況下，更要考慮優化檢力配置。二是保證效果。密集進行案件公開審查，容易流于形式，也會使公眾的注意力下降、產生“審美疲勞”，從而損失公開審查應有的效能。

案例選擇上應考慮的因素。主要包括以下三方面：（1）具有社會影響，表現為公眾關注、媒體網絡宣傳等；（2）具有現實必要，包含案件涉及矛盾糾紛需要化解、疑難或新型案件需要明晰等；（3）具有可操作性，包括案件的證據材料基本齊備、適宜公開、有參與的相關人選且能到場參與等。案例選擇是否得當，直接影響公開審查的成效。如，對在今年5月1日起正式施行的《刑法修正案（八）》中被規定為是犯罪的醉酒駕車及飆車犯罪等。該類案件兼具上述條件，公開審查獲得公眾高度關注的同時，也讓公眾對最新法律規定有了最直觀的了解。南山區院對孔某某涉嫌危險駕駛（逃逸）案的公開審查，就廣泛吸引了社會公眾的眼球，《南方都市報》等媒體給予了大篇幅報導，使公眾在了解案件處理情況的同時，起到很好的普法效果。

（二）案件公開審查之場地選擇

1.本院為場地應然之選。縱觀南山區院自2007年以來共10次案件公開審查活動，可歸納出如下兩個特點：（1）均在本院舉行。在本院舉行至少有如下優勢：一是“地利”，安全系數高、掌握主動權。占有“地主”之便，容易應付突發事件、駕馭局面；二是“人和”，便于整合資源、節約成本。主場開會，有利于整合自身相關辦案人、法警等人員以及場地的資源，不必勞師遠征、大動干戈，注意力可集中在操作好會務組織、會議進程上。（2）場地布局由庭審式向會議式過渡。以往公開審查的場地，基本安排在該院的模擬法庭，今年以來已發展至能容納幾百人的大會議室，其布置依照座談會的形式結構。這有客觀因素的作用：會議規模的發展突破了模擬法庭設計的容量，也有主觀理念上潛移默化的影響：避免公開審查給人以法律程序的臉譜化。

2.場地選擇應注重效果。從案件公開審查的目的意義上講，社會效果和法律效果是其終極價值追求，各配套環節的選擇上應與之呼應、配合，因此，場地選擇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應側重于效果上的考量，可考慮向社區延伸。今后，根據案件的不同情況，可圍繞效果來選擇舉行公開審查的地點，可選擇在學校、公司、工廠等與案件有關聯的地點舉辦案件公開審查會，讓犯罪嫌疑人在熟悉的環境中感受到法律的溫情和關懷，更有利于犯罪嫌疑人悔改自己的過錯；同時，也讓處在同一環境下的其他人最直接感受法律威嚴，增強法律的威懾力。

（三）案件公開審查之參與人選擇

1.傳統的參與人選擇。參加案件公開審查活動的人員，除主持人外，大致包括三類人員：一是相關辦案人員，即承辦檢察官、偵查等相應環節的辦案人，還有鑒定人等；二是案件當事人，即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及其委托的人，還有證人等；三是與案件無利害關系的群眾代表，如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特約檢察員及有關專家等。第一、二類人員應視案件需要而定，這里要討論的參與人，指的是第三類人員。南山區院舉行案件公開審查活動，大都從“三員”中挑選參與人員，在審查活動中對案件發表意見和建議。“三員”中又偏愛選擇兼具人大或政協代表身份、法律職稱、社區工作者身份的人士，因為他們一般都具備了品德、學識、閱歷、公心等素養，對問題有自己的見地。從“三員”中挑選案件公開審查的參與者，實在是得心應手的捷徑，也是該院的傳統做法。

2.參與人的選擇應具有廣泛性和代表性。案件公開審查就是要達到讓社會廣泛知曉的效應。但前述的選擇路徑，實際是局限在社會的精英階層挑選代表，對于聽取更多聲音并以此吸引社會各階層人士的預期，未能真正實現。如何擴大案件公開審查的參與度，是該項活動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也是其發揮更大能量的瓶頸問題。突破的方案，一是可以通過互聯網、媒體等途徑，就個案向社會征集參與者。但存在難以了解和掌握報名者的基本情況，不能保證其在活動現場遵守紀律，需要建立相應的剔除機制。二是可以自行在社會各行業中遴選，但存在工作量太大、不便操作等問題。另一種實現擴大化的途徑，是增加參與的方式，如通過互聯網遠程視頻對話，這樣通過技術手段能保障活動的有序進行。

（四）案件公開審查之宣傳方式選擇

1.傳統的宣傳方式。南山區院案件公開審查活動的宣傳活動，具有三個特點：一是時間上基本都在事后，只有近期的孔某某危險駕駛案一例通過微博同步轉播；二是基本均有內部信息通報，這便于積累素材，及時總結經驗教訓；三是熱點案件都邀請了記者，通過媒體向外宣傳，對于對傳統媒體不感興趣的人群則不起作用。

2.宣傳方式的多樣化。現行公開審查的模式，原本就受制于舉辦場地和現場參與人數的局限，要擴大公眾參與度，傳播方式必須有所突破。為此，可將公開審查會全程記錄后，將視頻資料放到網站上；可在已有微博同步轉播探索的基礎上，繼續利用微博的方式；可嘗試與騰訊、新浪等大型門戶網站合作，在其網頁上做出鏈接，點擊后直接觀看案件公開審查視頻。從而讓更多人目擊案件公開審查會的過程，使更多公眾了解情況，不斷提高公眾參與度。

（五）案件公開審查之主持人選擇

主持人是案件公開審查進程中至關重要的人物，其舉止談吐、節奏把握、應變能力等，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公開審查活動的成敗、影響著檢察機關乃至執法人員的形象。一直以來，南山區院案件公開審查的主持人，都由資深檢察官擔當，這其實就是選擇了經驗。資深檢察官兼具豐富辦案經驗和人生閱歷，符合對主持人的要求，是最好的選擇，實際中都發揮了很好的標桿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