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現任東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院長,全國MBA教育指導委員會委員,經濟學博士,東南大學特聘教授
澳大利亞是不是亞洲國家?這是一個看似容易卻又須費思量回答的問題。如果說澳大利亞不是亞洲而是大洋洲國家,這個答案在地理學上是正確無誤的,但又沒能夠解出這個問題背后的政治經濟之復雜關系。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澳大利亞與亞洲的距離遠遠小于與歐洲和美國的距離,與東南亞僅隔一條窄窄的海峽,印度尼西亞就是她的近鄰。從現實考慮,尤其是為了經濟發展,澳大利亞必須與亞洲走近。另一方面,澳大利亞在政治和文化傳統上屬于西方世界,是美國的緊密盟友,處理國際事務經常跟隨美國,包括跟在美國后面出兵伊拉克和阿富汗。所以,澳大利亞近年來為自己是“亞洲國家”還是“西方國家”而糾結,朝野上下在國家定位方面意見不一,時有變化。
從地緣經濟格局看,澳大利亞不得不置身于亞洲經濟發展的版圖之中,更加“看東方”而不是“看西方”。和30年前相比,澳大利亞已由重視與歐美的經貿關系轉向與亞洲的經貿關系,尤其是與中國的經貿關系。中國現在已是澳大利亞商品出口的第一大市場,日本是第二大市場,美國才是第三大市場。近年來澳大利亞出口旺盛,澳元幣值高過美元,主要是由于來自中國對澳國農產品和礦產品的強勁需求。據澳大利亞官方的一個估算,由于中國市場因素,澳大利亞的每個家庭可以每年平均增加收入一萬澳元以上。
此外,澳大利亞又是一個移民國家,華人已經成為澳大利亞社會的一個重要族群。據澳大利亞的官方統計,在這個只有2200多萬人口的國家中,華人數量已經達到60萬。自2010年開始,來自中國(包括香港)的移民超過英國移民,第一次成為最大的移民來源國。不斷增加的華人移民不僅補充了澳大利亞的勞動力,而且繁榮了該國的旅游市場。
可就是這么一個與中國關系十分緊密、經濟發展和國民福利得益于中國的國家,在外交戰略上卻在有意和中國保持距離,甚至響應美國的戰略,把中國視作一種不可不防的威脅。多年來澳大利亞熱衷于把鐵礦石、煤炭賣給中國,但對中國企業在澳大利亞礦業領域的投資卻有諸多限制,其限制甚至超過了大多數西方國家。不久前,美國和澳大利亞共同宣布,美國將在澳大利亞最北端的達爾文市正式駐軍,更是一個值得關注的信號。誰都知道,軍艦從澳大利亞的達爾文馳向中國南海,其距離比從日本的美軍基地開往南海要近得多,實際上這是美國利用澳大利亞的地緣優勢對中國形成新的戰略鉗制的一個步驟。每年從中國進口大量鐵礦石和其他商品中得到巨大經濟利益的澳大利亞,在這一問題上寧愿冒著得罪中國的風險,還是毫不含糊地響應了美國。這再次說明,澳大利亞的國家定位實際上是雙重的,亞洲定位偏重于經濟,但在政治和外交上卻又是一個堅定的西方定位。
對于中國而言,澳大利亞也很重要,值得從戰略上特別關注。澳大利亞資源稟賦獨特,地廣人稀,天然資源非常豐富,與中國經濟有很好的互補性。澳大利亞是世界第一大鐵礦石和羊毛生產國,第二大鉛生產國,第三大煤炭和鎳礦品生產國,銅礦、鋅礦、鋁礦產品以及黃金、白銀的產量也居世界五甲位置。此外,澳大利亞的農業資源也極其豐富,小麥、牛肉的產量在世界上也占有重要位置。中國勞動力資源豐富,在加工業方面具有比較優勢,但資源短缺,與澳大利亞的大宗商品貿易的運輸距離小于與加拿大、巴西之間的距離,海運距離也小于中國與俄羅斯之間的海運距離。因此,就單個國家和商品貿易而言,中國經濟與澳大利亞的經濟最具有互補性。另外,澳大利亞是南太平洋地區的最大國家,在世界戰略版圖上有獨特的位置,具有平衡大國之間關系的作用。
無論澳大利亞采取什么樣的國家定位,中國都應當高度重視發展與澳大利亞的經濟、外交和政治關系,把中澳關系上升到戰略層面來設計和把握,彌補以往對外戰略過分集中在少數地區的缺陷,推進全球外交的均衡化和多樣化。一方面,中國需進一步加強與澳大利亞之間的經濟合作關系,尤其是簽署兩國間的自由貿易協定意義重大,這將對中國更好地與西方國家打交道產生重要影響;另一方面,中國可以利用中國市場因素對澳大利亞的追隨美國且不利于中國之西方定位施加必要的影響,針對美國近來較為明顯的以中國為目標的亞太戰略布局做出必要的反應,從戰略上化解事實上存在的對華“包圍圈”。
在經濟上從中國獲得利益,理應在政治外交上示好于中國,這是一個國家定位之原則,澳大利亞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