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風帶著一絲燥熱拂過我的臉龐,徒留我在蘇州動車站出口四處張望。這是一場計劃已久的出逃,是給中考后的自己的一次放逐——一個人由家鄉坐火車到合肥搭乘動車前往蘇州再到上海。我以為我計劃得很好,但是在這座陌生又龐大的城市面前,我還是迷失了方向。
包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QQ上的信息——陌生的頭像,陌生的昵稱,“你要來蘇州了?”我愣了一分鐘,在腦海里各種搜索有關蘇州的朋友,但結果還是空白。我回了句“嗯,你怎么知道?”20秒后,對方說“因為我看到了你的說說啊!你要是到了蘇州我可以給你當導游的哦。”我們開始攀談,她說是早些年在一個論壇里認識我的,那時候的我混到了斑竹的位子,很有威信,她加了我的QQ,便一直留著。最后,我們的對話以在車站附近的KFC碰面結束。
等了大概一刻鐘,我的手機開始響了起來“我到KFC啦,你呢?我穿著海綿寶寶的T恤。你在哪兒呢?”我默默地看了一眼坐在我旁邊的那個四處張望的小女生,假裝咳嗽了幾聲,她轉過頭來,驚呼:“啊,海豚,是你啊?我叫楠子。想給你當導游,好不好?”我點了點頭。她笑起來,很好看的樣子。
我背著巨大的行囊和她擁抱,心里之前的疑慮化為烏有。你若問我為何這么容易相信一個只在網絡上聊過幾句的人,我只能告訴你我在這一刻相信了緣分。
她拉著我的手問:“想去哪些地方?”我說:“我要去拙政園要去寒山寺要去聽昆曲要去坐摩天輪要去步行街。”她笑著一一答應,看了看手表,說:“才下午兩點呢,步行街要晚上才好玩呢。我帶你先去蘇科院的賓館里住下再帶你去找好吃的!”這句話沸騰了一個吃貨的心,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說好,她起身,幫我拎著那個巨大的包,用獨特的吳儂軟語說了一句話,我聽不懂。
暮色漸沉,我和她窩在一家概念書店里喝咖啡看老書聽小清新寫明信片裝文藝。隨后我接到了來自爸爸的第一個電話,他問我:“一切可還安好?”我看了看在旁邊認真寫明信片的楠子,回道,“一切安好。”掛完電話,她不解地看著我,問我用家鄉話都說了些什么。我笑著說我在給家里人報平安。她驚訝道:“我以為你是逃出來的呢!”我無奈地聳聳肩,“我倒是想啊,可是中考成績達到了標準,他們就讓我出來了啊!”楠子有點小失望的樣子,要和我說一個秘密。
其實,楠子無條件地給我當導游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楠子初二那年期末考的成績不遂人愿,要升初三了,她爸媽看著那在及格邊緣彷徨的理科成績,便報數理化的輔導班輪著給她上。江南水鄉里的女孩子總是溫柔純順的,楠子安安靜靜地在各類輔導班之間徘徊。可是有一天,她厭倦了,她不想再去理會那些復雜的理科問題了。她策劃了一場出逃。
出逃的目的地其實不遠,就在靠近蘇州的周莊,只有兩天。兩天后,她又做回了那個安靜的準初三生。她說,我不想叛逆,我只想出去松一口氣,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吧。我驚訝于我們想法的相似度。告訴她,我這次出來也是為了松一口氣,暑假過后的高一,我想我會更勇敢去面對的。她悄悄湊近我的耳邊對我說:“流浪,是每個少年的心事。”我握著溫熱的咖啡,只能閃著淚光點著頭。
怎么會遇到這樣一個與自己相似的人?同樣的星座同樣的怪癖,同樣喜歡廈門同樣喜歡旅行,同樣是別人眼中聽話的好學生卻同樣有著小小的心思。我將這一場遇見的美麗歸結為緣分,于是那天晚上在逛步行街的時候,我在一家飾品店里看中了一款情侶手鏈,執意要買下和她一起戴上,她欣然接受。在涼亭里,她問我知不知道她第一次見我時用蘇州話說了什么,我搖了搖頭。她哈哈地笑了起來,“我是說,你這娃子還真是單純,不怕被我拐了啊?”我晃了晃手鏈,“那么,你不是把我拐到手了么?”
在拙政園里我們一起拍下瓦藍瓦藍的天空,在寒山寺里我們一起敲鐘,在昆曲館里我們一起潛入后臺的化妝室央求穿上服裝戴上配飾,在那個很高很高的摩天輪上我告訴她三年后我會再來的,在那列開往上海的動車前,她一直和我揮著手直到消失在視線里。
聽過了太多次《旅行的意義》,但心心念念的還是那個江南水鄉里的溫暖的女孩子,你應該是我的另一個存在吧?不然我怎么會在自己一直向往的地方遇見一個相同的自己呢?
我們都是好孩子,都是驕傲的孩子。潑墨山水中的那個佳人,何時,我們會再次上演一場美麗的遇見呢?
[編輯:圍子]
weizijiejie12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