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關注生態的驚悚小說:讀《“新原始人”》

“文學即人學。”人與自然環境的關系問題必然在文學作品上有所反映。早在1962年，美國作家蕾切爾·卡遜就創作了小說《寂靜的春天》。這部以人與自然關系為主題的作品的問世，標志著生態文學時代的來臨，人們開始自覺表達自己的生態意識，深入思考人與自然的關系。

當今的人們已經無法逃避環境惡化導致極端天氣現象越來越頻繁出現的事實。曾幾何時，處于農耕時代的人類與自然和諧共處，然而，工業文明出現之后，人類獲取自然資源的能力空前增強，占有和使用資源時缺乏節制，于是，自然環境遭到了嚴重破壞，各種各樣的生態危機隨之出現。如果人類不立即加以反思，不改變使用資源的方式，那么，結局只有一個：和自然共赴毀滅之路。

《“新原始人”》是一部警醒人們關注地球、關注環境的生態小說，作者通過激進的環保組織成員綁架女模特宋妮雅以引起世人關注、女兒達茜前去尋找母親、聯邦調查局和賞金獵手懷疑案件是達茜所為而對其進行跟蹤的一系列事件，表達了作者在全球氣候變化、溫室氣體排放等環保問題上的態度。

一

在全球氣候與環境日益惡化的今天，生態文學因其對生態環境問題的關注而具有了更加現實的價值。這類作品具有很強的預警特點，當年《寂靜的春天》中有關農藥危害人類的說法在社會上引起了廣泛爭議，因為這樣的話在當時看來是反潮流的，也觸犯了農藥公司及其相關經濟部門的利益，于是該書不僅受到猛烈抨擊，作者本人也遭到人身攻擊。但是，該書的預言現在已經成為現實。《“新原始人”》也繼承了這樣的預警特點，以一份美國政府絕密報告為引子，穿插著給讀者上了一堂環保知識，特別是甲烷對氣候影響的課：

電視上給那份報告的標題做了一個特寫。“該報告顯示，北冰洋海底冰凍了千萬年的巨量甲烷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慢慢釋放，或者說，它們正在以從未向公眾披露的數量，進入大氣層……”

……

“甲烷，”播客上那人繼續說，“它的溫室效應是二氧化碳的二十多倍。千萬年來，冰凍的海底像陸地上的永久凍土層一樣，將數十億噸的甲烷密封在北冰洋海底。由于海底的低溫和海水的壓力，這些甲烷性質穩定。

“但是，長久以來，北極地區的氣溫一直在上升，因此那些甲烷正通過科學家所說的‘甲烷煙囪’從數千萬平方英里的海床上釋放出來。一些著名的科學家認為，過去釋放出來的這些巨量甲烷和導致恐龍出現的溫室效應有關……”

達茜在前往“堅固之地”途中，還看了一本有關全球變暖的書，書中說：

目前，古生物學家認為，甲烷可能導致了地球歷史上最大的一次生命滅絕現象。兩億四千五百萬年前，百分之九十的生物滅絕了。這是因為地球上巨大的火山噴發之后，向大氣中排放了二氧化碳，二氧化碳使大氣變暖，繼而引發大洋底以及凍土地帶釋放出了巨量的甲烷。甲烷迅速提升了業已溫暖的氣溫，用作者、著名的澳大利亞科學家梯姆·弗蘭內的話說，為“恐龍的崛起”鋪平了道路。作者還說，海底釋放如此巨量的甲烷，可能導致海嘯。

作者不僅屢屢在書中介紹甲烷對地球、對人類產生的巨大影響，還借激進的環保分子格溫之口，對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的麻木不仁表示擔憂：

但是美國國內的反應是這樣：“啊，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人們依然到加油站加油、開車。他們參加搖滾音樂會，聽卡梅隆·迪亞茲唱什么“你洗澡時關掉水龍頭，如果你要刮除腿毛的話”，但人們該怎么做還是怎么做。地球正在死去。地球上的人也一樣。人們死于夏天的酷熱和洪災。以后情況會越來越糟糕。快了。怎樣才能讓人們警醒呢？

居住在“堅固之地”的阿伯蘭人認為，過度消費是對地球犯罪，是“違逆地球母親的意志”，所以他們的一切——從一只簡單的調羹到維持生存所需要的武器——都盡量用手工制造。也許回到使用原始工具、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社會是一種歷史的倒退也有論者認為，這種“‘新原始主義’意味著重建自然神圣的魅力，尊重自然中既有的他者性”。見“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小說《末世男女》中的虛擬、全球化與新原始主義”，《外國文學研究》2011年第2期，p.8。，但是，小說堅持的這種生態觀卻是正確的。阿伯蘭人不把人作為自然界的中心、不把人的生活舒適作為價值判斷的唯一標準，他們甚至綁架了宋妮雅以傳達他們的環保思想，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反人類或蔑視人的權利（這對宋妮雅很不公平，但是，她被綁架后并沒有受到虐待）；恰恰相反，地球上的各種生態災難和生態危機的現實使他們認識到，只有把地球這個生態系統的整體健康作為最高價值，人類才有可能消除生態危機，而這才有利于人類的根本利益。小說中的阿伯蘭人想通過綁架宋妮雅來警醒世人，在現實世界中，以關懷生態環境為主題的文學作品勢必也會對讀者的行為方式、思想觀念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促使人們把自己看作是生態系統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逐漸摒棄危害生態環境的行為，從而遠離生態危機。

二

《“新原始人”》的作者馬克·尼凱寧有著豐富的人生經歷，他辦過名為《新時代周刊》的地下報紙，為監獄犯人爭取權利而喬裝進入亞利桑那州監獄進行實地調查，做過電臺的新聞評論員，開過卡車、出租車。1980年，馬克進入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后來獲得四次美國電視界的最高獎項——艾美獎以及其他諸多榮譽。1988年，他離開美國全國廣播公司，開始寫小說。目前已有《噓，別做聲！》（1998）、《骨頭游行》（2004）、《搜尋天使》（2005）、《“新原始人”》（2009）、《燒塌天空》（2011）、《反擊》（2011）共六部驚悚小說問世。

關于驚悚小說，美國著名的驚悚小說家詹姆斯·派特森在《驚悚小說》一書的前言中說：“驚悚小說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文學盛宴。我們有各種各樣的驚悚小說，如法律驚悚小說、間諜驚悚小說、歷險驚悚小說、醫藥驚悚小說、警界驚悚小說、歷史驚悚小說、政治驚悚小說、宗教驚悚小說、高科技驚悚小說、軍事驚悚小說等。隨著時代的發展，新的變體將不斷出現，上述列舉清單將一直延續下去。實際上，無限的開放性正是這一文體最為長久的特征之一。但是，這些變體都有一個共性，即讓讀者產生心理上的緊張和精神上的刺激，特別是焦慮、興奮、喘不過氣來的那種感覺，所有這些都是為了讓讀者產生那種最為重要的驚悚感。從定義上來講，如果驚悚小說沒有讓人感到驚悚，那它就沒有完成任務。” 《驚悚小說》，詹姆斯·派特森編，加拿大安大略MIRA出版社，2006年。《“新原始人”》是一部關注環保的生態小說，更是一部以綁架為題材的驚悚小說。作品主要圍繞著兩條線索展開：一是講述宋妮雅和達茜如何修復沖突不斷的母女關系，從一見面就吵架的冤家對頭變成生死之交的知心朋友；二是圍繞宋妮雅被綁架之后各方采取的行動。母女倆因為年齡和生活閱歷存在差異，加之平時缺少交流，處于青春叛逆期的達茜和已屆中年的宋妮雅在諸多問題上各執己見，進而產生了隔閡：

……達茜脫掉毛衣，露出一件無袖的舊背心，以前也許是桃色，但是現在上面斑斑點點的，已經洗得快要破了。“我要在這里搞一個大大的文身。”她摸摸露出來的肩膀，那樣子就像在愛撫一只寵物。

別。宋妮雅提醒自己道。別說，一句話也別說。她知道，哪怕是一句批評的話，也會增強她女兒摧殘自己身體的決心……

然而，血濃于水。宋妮雅被綁架之后，開始反思自己在和女兒相處上的不足之處，而達茜也義無反顧地走上了救母之路，她通過動物保護組織——“動物解放陣線”的朋友的幫助，歷盡磨難，擺脫了賞金獵手約翰尼·布雷瑟的跟蹤，成功和母親團聚，在隨后的歷險中解開了心結。

宋妮雅被綁架到與世隔絕的深山之中，聯邦調查局立即介入調查。與此同時，懷疑達茜參與了綁架的約翰尼·布雷瑟也悄悄跟在達茜后面，步步緊逼。反恐特種聯合部隊的指揮官賈斯汀·麥卡錫在布雷瑟的指引下，找到了“堅固之地”。 那些大石油公司和政府為了掩蓋關于那份報告的真相，打算將她和那些綁架者一起消滅掉。

為了達到驚悚小說要的刺激效果，緊緊抓住讀者的心，這部小說制造了一種幾乎讓人窒息的緊張氛圍，刻畫人物的心理并通過書中人物的心理來影響讀者的心理，這是《“新原始人”》的一大特點。書中有大量的人物心理描寫：

如果通過了，那又怎么樣呢？

那我就從這里出去。這就是目的。我一定要做到。

如果你真的被卡在那里了呢？

我不會真的被卡住的。

這是宋妮雅第一次發現那條坑道后，既想從那里逃出去，又擔心被坑道的狹窄之處卡住喪命時內心的幾句獨白，宋妮雅矛盾、糾結的心理深深感染著讀者，讓人不禁擔憂起她的命運。

三

《“新原始人”》的情節編排合理、人物對話自然、敘事流暢，是一部引人入勝的驚悚小說，但是，書中關于虐待動物的描寫、關于全球變暖的長篇大論，可能會讓一部分讀者感到不適或乏味，從而影響了閱讀的愉悅感。另外，書中的一些人物也顯得過于完美或缺少鋪墊。如，身為模特兒的宋妮雅兩次遭遇美洲獅都能全身而退，她知道如何使用原始工具將溜冰鞋下面的冰刀磨快，她右腳后跟處的一個小傷口在下文沒有提及，似乎不治而愈了；賞金獵手約翰·布雷瑟原是以跟蹤達茜、找到宋妮雅以獲取賞金為目的，最后他卻像瘋了一樣想打死達茜，另外，有關他的背景資料也顯得單薄：我們只知道他和聯邦調查局有關系，曾參加過第一次海灣戰爭，此外就一無所知了。

也許這部小說有著這樣或那樣的缺點，但瑕不掩瑜，這些并沒有妨礙它成為一部優秀的生態驚悚小說，完成它的教育與娛樂使命。

（王好強：中原工學院外國語學院，郵編：450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