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一路上聽到的都是單調沉悶的聲音。這是一條崎嶇漫長而又令人茫然的道路,誰也說不清它的前面還有多少路程。一路上經過了荒蠻的原始氏族社會,經過了神秘的夏、商、周三代,經過了混亂的春秋、戰國時代,經過了大一統的秦漢時代。接著歷史的車輪突然加速轉動,眼前是一幕幕變幻莫測的景象,耳畔是一陣陣振聾發聵的樂音。歷史進入了魏晉時代!
為了壯一壯英雄膽,解一解千古愁,他們就要飲酒。用酒來激發他們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的勇氣,用酒來麻醉自己感知痛苦的神經。
曹操是善飲的。他因酒而激發了詩情受到其父的賞識,又因酒而誤事而失去其父的信任,失勢后他更是以酒作療傷的苦藥,打發那因抱負無法實現而帶來的無限煩悶。曹丕,我們不妨也當他是善飲的吧!只不過因為懷揣了太多的機心,擔負了太多的責任,讓他失去了很多豪飲的機會,但是,面對世事無常,知己不存;面對人生易老,功業難成,他同樣有太多、太多的悲愁感慨。
然而,時代不幸文壇幸。魏晉時代又是一個文學大發展的時期。魏晉風骨已經成為后代文人難以企及的文學境界。從漢末魏晉開始,文學進入自覺時期。三曹的詩文,諸葛亮的前后《出師表》,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阮籍的政治抒情組詩等等,真是燦若群星、光華絕代。然而被我們視若珍寶的文學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小道。他們要的是建立足以令他們聲名不朽的業績!
當然魏晉時代的文學最后還是在東晉末期的大詩人——陶淵明的手中,被推向極致,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的。這位被稱為“隱逸詩人之宗”的人物,以他棄官絕仕的代價換來了身心兩宜、詩情迸發,這固然是此前一些流連詩酒、遁跡山林的文人所不及的,同時就算是在他以后的謝靈運也難以超越的。謝靈運雖然也以游山玩水和寫作山水詩而聞名,但他畢竟是把游覽山水當成一種仕途失意的心靈慰藉,他和山水的關系并沒有達到親密無間的地步,他的“樂”只能是極其有限的。
陶淵明也曾有宏圖大志,也曾因社會黑暗,才華無由施展而苦惱。他也悲憤、當然也借酒消愁,但他并不沉溺于此。因為他站得更高、更遠,加上他個人天賦的氣質,他已經能更看破這一切。什么建功立業,什么名利地位,自己的臂膀太瘦弱,擔負不起這些。但求能像一個“人”一樣好好地活著,就足夠了!多少人為了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壓抑身心,戕害了自我,而他寧可不做官,也不愿為五斗米折腰,回歸田園對他而言,真像是回家一樣容易,一樣快樂: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可以說,他是一個真正得山水田園之樂的人,給整個蒼涼悲壯的魏晉時代奏響了一段略微和暢的樂音,然而這畢竟是衰世的茍安,苦中的作樂,在給后世人以心靈的慰藉的同時,也讓人震顫于人生的涼薄,命運的無奈。
魏晉時代,已經離我們遠去了,這是一個可以長歌當哭的時代,悲壯的讓我們后世子孫都要“長太息以掩涕兮”了。這個時代有奮發,有失意,有抗爭,有隱忍,有執著,有懷疑有超脫,無奈,有有昂揚,有頹唐,但不管是怎樣的一種狀態,其實都是緣于一種對人生價值的強烈的肯定,是一種生命自覺意識的體現,只是由于各人所遇到的具體社會環境不同,所以造成了各自的不同的心態。它似乎在昭示著我們:在當今世事可為,充滿了機會的情況下,要趁此時機奮發有為,才不負此生!不負時代!